秦慕與秦泰的手已經可以摸到石牆了。
“秦慕——”石牆晃了晃,裡面傳來一聲嘶吼。秦慕與秦泰同時後退了一小步。
秦慕以手撫牆,大聲道:“閻傲東,就算你把自己撞成了一堆骨頭,也絕不可能把它撞開的?!笔癄澯謩恿藘上箩?,就不動了。秦慕與秦泰相互交換了下眼神,秦慕又說道:“閻傲東,我敬你是條漢子,所以沒殺你,別不識好歹!”石牆那邊還是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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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或許正與血蟲菌做鬥爭?!鼻靥┖鋈恍α恕?
“滋味不好受吧?”秦慕向秦泰使個眼色,後者附和道:“絕不好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抵抗只會帶來無窮痛苦,爲什麼不痛痛快快接納它?或許你會發現,之後的世界更美好!”秦慕大聲道。
“它不會讓你遭受欺凌?!?
“不需再看別人臉色過活。”
“它讓人的生命更爲頑強。”
秦慕秦泰你一句我一句,聲音越說越大,他們知道,閻傲東在與血蟲菌抗爭之時,只要意念稍微動搖,血蟲菌就能趁機奪取他的心智,將他變作惡魔。
石牆那邊果然傳來了幾聲吶喊。閻傲東又開始撞牆了。
秦慕冷道:“這樣撞就能使自己保持清醒了麼?”
“表哥!”秦泰的手已經放在石牆一個“凸”起處,只需用力一按,石牆即刻開啓。秦慕臉上冒出一縷煙,半邊臉已經腐爛。待石牆再度安靜,他朝秦泰使個眼色,秦泰會意,按下了開關。
石牆開始移動,開始變成石門,向內旋開。
秦慕身影一閃,已從開啓的縫隙中掠進。秦泰也跟著躍了進去。石門旋轉一圈後,又再度合上。
石牆內,原來是一座堅石打造的石室,石室很寬敞,能同時容納一百多人。裡面極其昏暗,除了頂端鑿穿的幾個小空隙,能透下些許亮光外,角落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石室不僅暗而且靜,暗得令人心慌,靜得叫人發狂。秦慕秦泰閃進石室,一切都很安靜,靜得出奇。牆角一隅,終於有人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秦慕——”暗落裡像是突然颳起了一股烈風,秦慕驟然一驚,大喊“秦泰”,秦泰即刻出手,快如閃電,嗖的擋在了秦慕身前,端的一聲吆喝,渾身射出一陣白日眩光。這道眩光,對長時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來說,絕不好受。果不其然,閻傲東發出慘叫,撲到半空的他被亮光一刺激,即刻捂住雙眼飛了回來,往暗角落逃竄。秦慕怎會錯過如此良機?當下一躍而上,五指已生出如刀劍般銳利的爪,爪風呼呼,直刺閻傲東心臟。
只有死了,血蟲菌才能將他重新塑造。
叮的一聲脆響,秦慕五爪似刺在一塊硬物上。藉著秦泰那陣轉瞬即逝的亮光,看見原來是閻傲東的家族紅色血印,突然由他掌心射出,護住了主人。閻傲東陡然一震,鼻腔發出一聲怒吼,左手手勢翻飛,右手掌心又祭出一道血色印章,對準了秦慕,當胸擊出。秦慕猝不及防,被血印壓著撞在石壁上,胸前肋骨登時斷了幾條。
“表哥!”秦泰大怒。閃至閻傲東頭頂上方,掌心白芒閃爍,便要往對手天靈蓋拍下。閻傲東臉部此刻也竟漸漸被血蟲菌侵蝕,秦泰怒,他更怒,雙掌一齊祭出血印,迎向秦泰。秦泰一掌勢大力沉,擊在閻傲東左手血印上,血印中央當即裂開數道裂縫,卻並未坍塌。秦泰掌中白芒突然聚成一束光,手掌擡起一打,射穿了一道血印,也把第二道擊裂。閻傲東左臂被震得發麻,依靠他所剩不多的理智,當即棄印,從地下翻滾而出。
秦泰又一掌擊下,兩道血印頓時化作粉塵?!澳妹鼇恚 彼N怒未消,朝閻傲東飛身撲去。黑暗中但聞兩股拳風又快又猛,相擊打在一起,兩個拳頭也在那刻同時變成了兩團血肉。秦泰吃痛,咬牙稍稍後退,不料擡頭便見那個血肉模糊的大拳頭,疾風似的朝自己臉上打來!秦泰身子一輕,腦袋砸在牆上,也變成了一團肉泥。
閻傲東的臉滾燙,全身上下都似有蟲在咬,在啃他的骨頭,在吸他的血。
他抱頭吼叫,不知不覺,他的聲音已變,不再像人的聲音。
“哈哈——”秦慕在暗角拍手大笑:“閻傲東,你最好別怒,你越是憤怒,就越接近我們了!”閻傲東擡頭,雙眼射出寒光,倏地掠至秦慕身前,擡手就給了他一記重拳。
“哎喲——”這下輪到秦慕慘叫了。閻傲東那拳,已將他半顆腦袋打碎,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對我做了什麼?”閻傲東雙眼被血染成了紅色,將滿腔憤懣都宣泄到秦慕身上。他一記重拳已將秦慕打了個半死,還不解恨,又追上去抓住對方脖子,用盡全身力氣,將脖子上那顆頭狠狠往石壁上撞。
秦慕的慘叫已變得無聲。那顆腦袋早糊成了血肉,閻傲東仍是不放手,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如癲似狂。那邊秦泰從地上爬起,頭部已漸漸恢復原樣,眼看錶哥被打成了肉泥,他怒不可遏,掄起右拳,向閻傲東身後擊去。只道秦慕已兇多吉少,是以再無顧忌,恨不得將他一下子打成粉碎。
秦泰一拳,不僅將閻傲東和秦慕的身體一起擊穿,連秦慕身後那面牆也裂開一條縫。
暗角落裡,閻傲東張口噴出一股血霧,竟當那隻穿過他身體的手臂不存在,轉身抱住了秦泰的頭,提將起來,另一隻空手迅疾無比,從身後抽出一把鋼刀,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將秦泰劈作了兩半,鮮血撒滿一地!
閻傲東渾身顫抖,扔下手中刀。藉著微弱亮光,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他看得越清楚,喘息聲就越重,臉色就越難看,如果還能看清楚他臉色的話。
“啊——”他驚恐大叫,突然奮不顧身,再次撞向石壁。
“我是誰!我是誰!放我出去!”他一邊撞一邊喊。
暗角落,忽然稀疏有聲。秦慕已不知不覺活了過來。只剩下一半身體的秦泰也逐漸長出了缺失那一半。閻傲東把自己撞得遍體鱗傷,然而他的肉體似乎與精神是脫離的,不管肉體多痛,他的精神依舊可以不??範帯K砬氨磺靥┐虼┑亩?,已悄然間恢復了原狀。
“我是閻傲東!”那個血肉模糊的瘋狂人不停地喊,聲音充滿了無奈與苦楚。身後,秦慕站了起來,喘著粗氣道:“閻傲東?你現在分明是個怪物?!?
“胡說!”閻傲東狠狠撞了一下石壁後,突然借那一撞之力朝秦慕撲來。秦慕肆意狂笑,看也不看,擡手便往身前推出一掌,這掌看似輕描淡寫,竟憑空激起了一股旋風,旋風呼嘯,發出惡鬼般的桀桀怪叫,將飛撲而來的閻傲東陡然刮到一邊,又撞到了牆壁。秦泰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臉因爲滾燙而冒出淡淡青煙。閻傲東蜷縮於地,雙手抱緊頭,瑟瑟發抖。他雙掌之下的血印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也泛起淡淡血光,不斷涌進主人體內,使得他的肌膚,在黑暗裡現出了一種奇特的紅色,就連體內的筋骨脈絡也時隱時現。秦慕和秦泰有時甚至可清晰看到他體內流動的血液!
他在抽搐,紅芒時隱時現。體內似有一股暗黑物質與血色印章在激烈纏鬥。身顯紅芒則表示血印佔了上風,暗淡則說明血蟲菌後來者居上。
閻傲東在痛苦地嘶喊,打滾。身體每一次變化都讓他感受到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那真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要死啦——”他忽然騰空而起,雙掌掌心向石室地表祭出兩道血色大印,秦慕與秦泰同時皺起了眉頭,紛紛閃開。血印打在地上,即刻鋪成一個血池,閻傲東嚎叫連連,竟無比決絕,往血池縱身一躍!
“不好!”秦泰最先反應,使出能使人瞬間癱軟的詭秘身法,縱上一跳,抓住他一條胳膊。閻傲東頓時像觸了電一樣,渾身巨震,然而事情並未如秦泰料想那樣發展。閻傲東被抓之下,渾身立即變作血紅色,他雙目噴火,突然扭轉過來瞪了秦泰一眼,口中紅光豔豔,似有東西噴出。
他從口中噴出一束紅光,秦泰躲閃不及,半條手臂頃刻間消融在那道光流裡。他一腳將秦泰踢飛,自己則掉入了血池之中。
“秦泰!”秦慕閃身而出,接住了他。他一隻手緊緊捂住那條已經失去了的臂膀,嗷嗷慘叫,臉色也由於失血過多變得如紙一般蒼白。秦慕嚯的立起,朝血池連揮出三掌,三陣旋風雖然一陣猛過一陣,卻撼動不了血池分毫。
“閻傲東,你想死也沒那麼容易!”他大聲道。血池中,閻傲東吶喊著,身軀此起彼伏,彷彿一位被拋入地獄,急欲逃脫而不得的可憐人,生生受著烈火焚身之苦。此刻他的身體,已完全變成了血紅色。
“你們······你們對我······做了什麼!”他在血池冒出頭來,掙扎說道。
“看見他了嗎?”秦慕指著秦泰,指著他正在生長的斷臂:“我要讓你擁有這樣的不死之軀!”
“不死······之軀······你們這些魔鬼······我······我神靈之軀?!?
“嘿嘿,神靈之軀?很快就不是了?!鼻啬嚼湫?,“我不僅要你脫胎換骨,還要將你變成惡魔,一個沒有人性,只會殺戮的魔鬼!”
“做······做夢······”血池探出一隻大手,原本已被血蟲菌侵蝕變黑的五指再度染上了紅色。
秦慕譏笑道:“何必再做無謂掙扎,你以爲自己還擺脫得了血蟲菌嗎?它早已融入了你的血液,變成了你骨髓,自打你剛纔選擇使用它的時候,你就已經是我們的人了!瞧瞧你自己,還有哪點像神靈?”
“我······我的······思想?!遍惏翓|大喊道。
“思想?”秦慕嘿嘿笑道:“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有思想,我也有思想,天使有思想,魔鬼就沒有麼?”
閻傲**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待他的手再度從血池裡拔出來時,已變成了淺黑色。
“我絕不要淪爲你們一員,我堅信邪······終不能······勝正!”他從血池翻身而起,原本黑色的上半身又再次變成了紅色。
“邪不勝正?”秦慕哈哈笑道:“閻傲東呀閻傲東,你們這些人真無趣,這世界不是對就是錯,同樣一件事,你們說你們是對的,我們說我們沒錯,對錯沒有界限,你爲什麼非要固執地斷定你是對,而我就是錯呢。就如同你們天天掛在嘴上,說自己是正,是好人,我們是邪,是壞人。”
“啊——”閻傲東怒躍而起,左半身爲黑色,右半身爲紅色,他騰躍至半空,張牙舞爪,向秦慕撲來。秦泰已然恢復,挺身而出,迎住了半人半鬼的他,兩人死死糾纏在一起,胡擊亂打。閻傲東從秦泰身上咬下了一塊肉,秦泰便在他臉上還以五條爪痕,他這邊拗斷秦泰一條胳膊,秦泰那邊在他身上擊穿個洞,兩人誰也不讓誰,做著野獸一般的死鬥。只是不管他們怎麼打,如何損傷,身體各機能的生命力竟強得驚人,一邊損耗一邊恢復。兩人也越打越瘋,越打越喪失理智。閻傲東此刻已徹底變成了血色怪物,滿嘴獠牙,黑眼利爪,匍匐於地,虎視眈眈盯著眼前,同樣渾身血紅,青眼獠牙,半蹲在地的秦泰!
兩個怪物對峙片刻後,再度廝打到一起。
秦慕暗自笑道:“打吧,盡情的打吧!等你完全臣服於這股原始慾望下你就會明白,神靈也好,魔人也罷,究其根本無非是一條脆弱的生命,生命沒有標籤,沒有高低貴賤;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慾望和痛苦!”
他的臉逐漸變得滾燙,帶來一陣陣鑽心之痛,可他不在乎。他感到自己全身肌膚在不停地膨脹與濃縮間穿梭,慢慢變成血肉,彷彿有人生生將你的皮膚扒了下來,那種痛苦是無以言說的,他低下頭,彎下腰,讓自己肆意沉浸在這肉體的煎熬中。
秦慕也變成了血色怪物。他一聲怒吼,加入到閻傲東與秦泰的戰團中。
“哈哈!以野蠻之名,享受這場盛宴吧!”秦慕五隻利爪在黑暗裡閃過五道寒光,又快又準又狠,立即找到了扭打中的閻傲東並戳穿了他的胸膛,將之釘在石壁上,桀桀笑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創造的生命!”
閻傲東口流鮮血,呼呼喘著大氣,一雙黑色大眼卻是毫不示弱,逼視著他。
“你是誰!”秦慕怒喝一聲。
閻傲東渾身忽然顫了顫,黑色眼中一絲光芒轉瞬即逝。
“你是誰?”秦慕另一隻手已扼住了他咽喉,再次喝問道。他張開大嘴,嗷叫不已,手中的利爪已悄悄褪去,眼中終於現出了一絲亮光。秦慕無比失望,繼而化爲雷霆之怒:“既然如此,我就吸了你!”他正要張開綠幽幽的大嘴,手上閻傲東也不知如何,突然喝道:“我是閻傲東!”說時遲那時快,五指頓時變作利爪。黑暗中猛地射出一陣炫目紅芒。
秦慕已被血印推開,被壓在了牆壁,變爲一灘肉泥。閻傲東嘰裡呱啦叫著,向他飛去!
“閻傲東!”半空中,秦泰突然出現,擋在他身前。手心白芒大耀,對準他的頭,便欲射出!
閻傲東端的一聲怒喝,拍出一掌,祭出血?。骸皾L開!”
他大手一揮,將秦泰射來的白光擋了回去。
“喔!”白光自秦泰眉梢滑過,嚇得他一聲冷汗。再回頭時,閻傲東一隻大手掌已伸來捏住了他的腦袋。
秦泰內心駭然:他的手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巨大?
閻傲東捏著秦泰的腦袋,把他當做石頭,扔向一邊。但聞黑暗裡轟隆有聲,秦泰想必是又撞到了牆壁,登時頭崩腦裂,四肢盡碎。
閻傲東掄著大拳,掠至秦慕身前,一拳將他和血印打碎。然後把他殘缺不全的身子拖至石室中央亮光下,扼住他咽喉,怒道:“我是閻傲東!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是閻傲東,你這混蛋!”他一邊說一邊用力,秦慕的脖子眼看就要斷了。
“放手!”突然身後探出一條強壯有力的臂膀,用力勒住了他脖子。秦泰喘著粗氣,勒令道。
閻傲東的手越用力,他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也越收越緊。
“閻傲東,你害死如嫣表妹,現在連她唯一的大哥也不放過嗎!”秦泰罵道,手臂再次收緊,閻傲東和秦慕都滿臉漲紅,氣息漸短。
“是你害死了她!”秦泰手再緊。閻傲東全身一震,雙眼猛地睜開,眼神只剩下些許光芒,扼住秦慕的手也漸漸鬆了。秦慕死裡逃生,“哇”的深吸口氣,力竭癱軟。
“如······嫣?”閻傲東神情迷茫,彷彿忘了喉嚨上那條臂膀,忘了生死。秦泰心一軟,再也沒法下手。畢竟,畢竟,他是如嫣表妹深愛的人!
“哈······哈哈!”秦慕緩過神,突然笑了,像瘋子一樣笑了,“你真是個可憐的東西,愛人,朋友,全都死啦?!?
閻傲東又是一震。像突然之間失去了主張,喃喃道:“愛人?朋······友?”秦慕推開他軟綿無力的手,翻身跳起,指著他破口大罵:“沒錯,你以爲還有人來救你嗎?卓不魂三兄弟?還是你神界的前輩?只可惜,全都命喪在了‘淚痕山’!”
閻傲東雙眼立馬失去神采,有如遭了雷霆之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