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亭內(nèi)，裴風已經(jīng)站了許久。這是他最后一次在這里俯瞰下方云海。他要離開了。這是他的選擇。
幾年前他在雪山層蘇醒，千辛萬苦從雪山層一步一步爬到了這里。而今天，終于到了與這萬里云層說再見的時候了。
“云外云，峰外峰，神山之巔有道宗。”
“紅飛翠舞星魁峰，暮靜霞落攬月亭。”
這幾年來，他在無極門中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頭。臨別之際，他還是很傷感的。
林雪帶著一眾星魁峰的女子們走了過來為他送行。
裴風心中一暖，走下攬月亭對眾位師姐行禮。
星魁十三劍雖然外表都像是青春靚麗的大姑娘，但實際年齡都算是老阿姨了。裴風與她們有代溝，還曾與夏芷蘭拌過嘴，所以與他們的關系較為疏遠。不過此時，他也對這些初代大師姐們生出些許不舍之情來。
“大師姐。”他又對林雪行了一禮。他的心里是一直把林雪當作師父輩的人物，禮數(shù)半分不敢少。
林雪也沒有了往日的一臉嚴肅。她笑瞇瞇說道：“不必多禮了。”她瞥了一眼裴風身后的攬月亭道：“很久之前，我也時常在這里觀景。自從你住到了后山，我便一直沒有來過了。”
向彤接話道：“是啊，我們也一直沒來。星魁峰上住著一個男弟子真是多有不便。你走了倒是一件好事。”
裴風笑道：“以幾位師姐的年齡來說，完全是多慮了。”
十幾道凌厲的目光瞬間投向他。裴風干咳了一聲，忙抱拳道：“此番一別，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小師弟在這里祝眾位師姐青春永駐，修為節(jié)節(jié)提升。祝大師姐和蕭師兄早日結為道侶。”
眾位女子的臉色便又立刻緩和下來。
林雪道：“裴風，我們星魁峰有一道禁令。絕對不可以和魔教修士來往。你可還記在心里？”林雪這話顯然是特指秦瀾的。
“就算我下了山，師父的教誨也會銘記在心。”裴風眼中的神傷一閃而逝。韓夢潔也好，秦瀾也罷。都注定與他無緣。
“你記著就好。”林雪壓低了聲音，“不要讓師父的悲劇在你的身上重演一次。下山之后，不管你做什么，絕對不要站在無極門的對立面，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你成為敵人。”
裴風苦笑。林雪擔心的事何嘗不是他最擔心的。可只怕他踏出無極門后，一切都會身不由己。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向彤道：“師弟怎么可能與我們?yōu)閿衬兀繋煹埽幑戎小?
“師姐，我也是星魁峰的弟子。”裴風立刻打斷了向彤的話。他知道向彤接下來要說什么。其實除了那幾個初代弟子之外，星魁峰的這些師姐們都是他在藥谷里救回來的。沒有他，這些師姐們和小厲全部會戰(zhàn)死。只是裴風并不想讓師姐們承他這個情。
向彤話鋒一轉(zhuǎn)道：“師弟，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你剛剛踏入魂境，如果咱倆打一場的話，我有幾成勝算？”
裴風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那你要是不用那柄匕首呢？”
裴風還是沒有接話。
“那你要是不用那招神通呢？”
裴風依舊不說話。
“哎，怪物。”
林雪大有深意地看著裴風，她想起了先前和靜心真人的對話。
她問師父，“風師弟在斷弦峰說了什么？怎么青玄師伯驚得把凳子都坐碎了？”
她亦師亦友的師尊竟是對她搖頭，“雪兒，這個真不能說啊。”
“師父，風師弟的修為到底怎樣？”
“魂境初期。”
“那他的戰(zhàn)力呢？”
靜心真人又搖頭，“他可以光用一式神通秒殺一位道境修士。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靜心真人又補充道：“而且，他手里沒有任何法器。”
其實林雪與向彤想過同樣的問題。她很輕易地便得出了一個讓她頭皮發(fā)麻的結論。因為她赤手空拳絕對不能把一個一心想逃的道境修士秒殺了……據(jù)說裴風的那一式神通將那位七殺門殺手的魂魄都冰凍了，這就更加的離譜。
靜心真人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但林雪自然可以想得到。裴風秒殺了一個道境修士后并沒有虛脫，隨后他又跑到藍巖峰頂用小小匕首捅破了一件仙器……
這還怎么估量他的戰(zhàn)力？
突然，一個聲音從眾位女子身后傳來。“試試便知！”
筱小的身影一閃便到?jīng)_到了前面，同時她手中的長劍發(fā)出破空之聲，裹著一道金光直刺裴風的眉心。
在長劍離裴風的眉心只差一寸的時候，裴風伸出兩指輕輕一夾，筱小的劍便不能再前進半分。
向彤輕笑一聲。“師弟是魂境修士，你的靈力怎么可能對抗他的魂力！”
筱小又氣又急。她現(xiàn)在想收劍都做不到。
女孩子們大笑。
這時又一道劍影猛地刺向裴風。這一劍上帶著的是一道青光。
裴風如法炮制，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的兩指，將泛著青光的長劍夾住。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手指上附著的不是魂力，而是大輪回盤上的一縷道之力。
夏芷蘭的臉色一變。隨即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來。“你果然有堪比道境的戰(zhàn)力！”她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魂境修士啊。可這一刻她真的感覺自己如螻蟻一樣渺小。
解釋不通！魂境修士當然不該有道之力，其實裴風也不算是真正地擁有。他的小魂嬰可沒有悟道。但氣人的就是他有大輪回盤法陣。而輪回盤上的道之力他可以借用。這就是一個赤裸裸的外掛。
夏芷蘭和筱小同時收劍，一向不和的兩人此時大有同仇敵愾之意。
夏芷蘭安慰筱小：“師妹，不要因為他影響了你的道心。他就是個怪胎。不能以常理度之。”
筱小憤憤不平，“哼，臭小子，早晚有一天我會打敗你的。”
裴風大笑。笑著笑著眼眶便紅了。“眾位師姐，我去見師父了。”他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小木屋，“見過師父之后，我便下山了。”
場中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裴風主動緩和這種傷感的氛圍：“眾位師姐，你們還有誰有悄悄話對我說，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
“我有。”筱小第一個上前，但她說的不是悄悄話。
“黑丑是屬于無極門的。你休想帶走。”
“師姐，你留不住它的心，你知道它跟著我過得是什么日子嗎？”
“你能給它的我也能給。”
“師姐。你給不了啊。”
“哼。黑丑我留定了。”
裴風道：“我本來也沒打算帶它走。它跟著我要吃苦頭的。”
“這還差不多，還有。”筱小壓低了聲音，“你要是敢和那個魔女在一起，辜負夢姐姐，看我會不會輕饒你。你懂得！”
“我懂。我懂。”
裴風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當然懂得。現(xiàn)在整個無極門只有筱小一人知道他和子豐是穿一條褲子的。他最大的把柄就在這位師姐手里。而且他頭腦一熱，將自己的老巢都告訴了筱小，這是何等的愚蠢之舉。
“你知道就好。”
“師姐。”裴風伏在了筱小的耳邊。“昨晚，我烤了兩只兔子，在木屋里呢。只有兩只，一份兒是給大師姐的，一份兒是給你的。”
筱小的眼睛瞬時紅了。她掩面轉(zhuǎn)身而去。
頓了頓，下一位上前的是向彤。
向彤壓低了聲音問道：“師弟，子豐真的是妖嗎？”
裴風汗顏。
“他不是妖不妖的問題，師姐，他說過，女人只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