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狼狽為奸
金吾衛大營又蓋起了一座新樓。還是兩層而且樣式和原來的相差無幾。不同的是由木質換成了瓦質,也許是被火燒怕了。
司徒鎮南每日都到這里來,看到這座樓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無法按捺的怒火,這是司徒鎮南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從他當上土匪的時候就沒有人敢拆他的面子,想不到這個小小的鐵匠竟放火燒了他的將軍府,他當然受不了。
他每天都在罵凌風,“這個該死的小鐵匠,跑到哪里去了?本將軍不信他能上天入地,真他娘的邪乎。”他罵著凌風又想起了紫玉,這個帶著野性的美人太令他神魂顛倒了。
“老子操你祖宗,他娘的都是蠢材。兩個男人看不住一個女人。早知道他會跑,我他娘的先受用了再說。”司徒鎮南經常像一頭野驢亂踢亂咬地發著無名火
今日他的心情特別壞,就在幾日前的同一天就出現了這些事,先是殺死了完顏昌的親兵,后砸了木籠子并把抓來的人全都放跑了。最可氣的是,這幾天的嚴查狠抓竟連兇犯的影子都沒見著,這怎么向完顏昌交待呢?完顏昌如若翻了臉,后果將是什么?司徒鎮南像一條被打急了的瘋狗在大廳里繞著圈子。完顏昌不會不問,更不會放過他。司徒鎮南的心里非常清楚,必須有所行動,在完顏昌面前才能說得過去。
“來人,去請軍師!”司徒鎮南吩咐完侍衛,然后坐下來皺起眉頭,考慮著陸三對他是否忠心。
副將突然闖了進來,慌慌張張地連報告都忘了喊。司徒鎮南勃然大怒:“混賬,就這樣進來了嗎?”
“將軍,完顏大帥來到門口了。”副將結結巴巴地道。
司徒鎮南一下子又坐到了椅子上。完顏昌以這樣的方式到來還是第一次,太突然了,另司徒鎮南沒有考慮的余地。司徒鎮南還沒有清醒過來,完顏昌已經來到了門口。
出乎意料的是完顏昌沒有大發脾氣。他被司徒鎮南請到廳內后,含笑擺弄著手中的茶碗,一語不發地看著司徒鎮南。
完顏昌是準備挨罵的,想不到完顏昌會是這樣的和善。特別是那一對瞇縫起來的眼睛,盡管已經平時的兇光藏了起來,還是令司徒鎮南不寒而栗。神鬼莫測,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司徒鎮南捉摸不透完顏昌的心意,坐不住了。他覺得渾身像著了火一般難受。司徒鎮南不安地站起來像孝子一樣恭恭敬敬地站著等候完顏昌的發落。
完顏昌仍然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光從他的頭上看到腳下,足足看了三遍。司徒鎮南差一點無法自持了,完顏昌一邊輕輕敲著手中的茶碗一邊慢慢地道:“司徒將軍,你知道金吾衛大將軍是干什么的嗎?本帥在考慮你的能力是否大材小用了?”
完顏昌的話對于司徒鎮南來說無異于一聲疾雷,他被擊懵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但他很快地清醒過來,順勢跪在完顏昌腳下。
“大帥,是鎮南無能,鎮南該死,請給屬下最后的寬限。”司徒鎮南幾乎是哭了出來,他實在不愿意失去金吾衛大將軍的寶座,因為這個座位是和他的腦袋連在一起的。
完顏昌也無心撤他的職,只是向他施加壓力,更盡心地賣命。他知道司徒鎮南是一條忠實的狗,特別是現在在戰事吃緊,金國軍隊遭到愈來愈激烈的抵抗,少了這條狗是不行的。
于是溫和地道:“起來,坐下。拿出點你軍人的骨氣!”
“謝大帥!”司徒鎮南已經誠惶誠恐了,但是心里卻有點踏實了。
“你要抓緊時間,緝拿兇犯,否則,你應該明白是什么后果。”完顏昌的語氣又嚴厲起來。
“明白,明白!”司徒鎮南一聲連一聲地答應道。
其實陸三早已來了,他聽說完顏昌在廳內沒有敢進來,躲在別的室內思考著對策。至于完顏昌和司徒鎮南的談話,不聽他也能猜到幾分。他知道完顏昌饒不了司徒鎮南,司徒鎮南更饒不了他。況且金兵是他帶去的,留在豐田糧行里也是他的主意,這是無法擺脫的。陸三越想越害怕,腿一個勁地發軟,冷汗幾乎濕透了他的衣服。
他對司徒鎮南的底細摸得很清楚,這個兇殘出名的土匪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的。他和司徒鎮南認識已經是十來年了。
陸三原本是一個破落家庭的無賴子弟,整日里吃喝嫖賭,游手好閑。家中的幾個錢很快被他揮霍光了,甚至在賭博的時候連老婆都押給了別人。窮極潦倒的陸三是很難生活的,他沒有手藝,沒有力量也不愿意干活。但是他比別人多了一樣東西,就是滿肚子壞水。他很有自知之明,很快就利用自己的特長為土匪干起了“臥底”的買賣。他為土匪探路、摸底,引導土匪去偷、去搶、去綁架,而且心狠手辣。
他原來入伙的是一股小土匪,勢單力薄,常常受大股土匪的欺侮。那時候是兵匪橫流,皇家正規軍、世家親兵、官府地方兵和土匪多如牛毛,黑吃黑的事經常發生。土匪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地盤,糾集在一起,要找一個龍頭大哥。陸三就是那個時候認識司徒鎮南的。當時司徒鎮南是一大股土匪的頭子,為了爭當龍頭大哥和別的大土匪頭子們一起擺上了香堂。
按照土匪的規矩,龍頭大哥必須在自己的身上三刀六洞,歃血為盟。這三刀六洞就是用匕首在自己身上穿三個透明的窟窿。誰有這個膽量誰就是龍頭大哥。
那是正值寒冬,而且下著大雪。幾百名土匪穿著各式衣帽,提著長短繁雜的家伙會集在一所古廟里。那場大雪下得真大,雪花一片片地朝下落,天氣也冷得出奇,破廟的大殿里點著了幾堆大火也無濟于事。土匪們都把頭縮在袍子里圍著火堆坐著。
陸三因為肚子里有點墨水臨時被指派為此次土匪香堂的執事。他是為了取悅那些土匪頭子,認真地把香堂作了一番布置。至于是否符合那么回事,誰也不知道。
陸三讓小土匪用黃綢子扯起了八面杏黃旗插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在大殿里點了三十六根紅蠟燭,供上了豬頭三畜。又找來了三串鞭炮,二只破鑼和一面大鼓,地上也煞有介事地鋪上一匹紅氈。還特地叫了十幾個鄉下土窯子里的娼婦。
陸三費盡心機布置停當,土匪頭子們來了,他們對這些不倫不類的擺設高興得連聲叫好。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一把把陸三抓了起來問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還真有點名堂。”
陸三當時受寵若驚地回道:“謝大爺,小的叫陸三。”他私下問了別人才知道這家伙就是以兇殘小有名氣的司徒鎮南。
聚會開始了,放炮、鳴鑼擊鼓以后,陸三讓小土匪端著一個托盤跪在香案子前。托盤上鋪著黃綢,放著三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和一碗清水。土匪頭子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玩三刀六洞的真買賣。
只有司徒鎮南走到香案子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站起來脫下自己的衣服,只穿一條短褲。他抓起尖刀“唰唰唰”插進了自己的大腿,刀鋒從另一側露了出來,確實是“三刀六洞”。司徒鎮南帶著刀從土匪們的面前轉了一圈,隨后坐在一張八仙桌旁。他拍著桌子喊道:“陸三,骰子伺候。”
陸三慌忙擺上骰子,司徒鎮南順手扯過一個女人,抱在自己的腿上,神態自若地擲起了骰子。土匪們擁他做了龍頭大哥,司徒鎮南倒是有眼識狗才,他當機讓陸三當上了師爺。
從那時候起陸三開始了和司徒鎮南干起了狼狽為奸的勾當,也深深了解到司徒鎮南的兇殘。他有著極重的利欲之心,特別是對于權力,不管是誰影響到了他的地位,他都會毫不客氣。
走廊里響起了咔咔的馬刺聲,陸三知道完顏昌走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悄悄地溜進了司徒鎮南的室內,硬起頭皮來準備接受司徒鎮南的發落。
司徒鎮南送走了完顏昌,懊惱地踱回屋里。他抓住陸三劈頭就問:“你說,殺死金兵侍衛和打碎木籠子的都是何人?”
“看樣子是同一個人。”陸三已經考慮好了故意帶著一點神秘。
“到底是誰?”
“從他們所描述的相貌上看,很可能是凌風。”
“那小子沒死?”
“沒死,又回來了。”
司徒鎮南倒抽了一口涼氣。果真是他!看來這小子是來者不善。顯然半多年來不知在哪里學得了本事,指不定那一天就要算計到我頭上。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能不報嗎?不拔掉這顆眼中釘就別想安寧。
“懸賞重金緝拿!”司徒鎮南命令陸三。
“還有那個陳掌柜,一定是凌風一伙的。”陸三晃動著大頭添油加醋。
“一塊緝拿。”
“是!”陸三答應著就準備走出門去。
“回來。”司徒鎮南又喊住了他,問道:“趙紫玉有消息嗎?”
“稟將軍,沒有消息。”陸三有點害怕。
“笨蛋,多派幾個人四處打聽。”司徒鎮南發了脾氣,他拍著桌子,“把你的人全都撤出去,要是抓不到凌風,找不著趙紫玉,我饒不了你!”
“是,屬下這就去布置。”陸三連聲答應著走了。司徒鎮南余怒未盡,“嘩”地一聲掀翻了桌子。
陸三并沒有立即去出告示。他知道凌風能藏得很嚴實一定有很可靠的關系。銀子只能引動那些見利忘義的小人而對于具有民族仇恨的人來說,是不為所動的。陸三深知揭榜舉報的人不會有,但是他預料到那些關心凌風的人是一定要去看告示的。
于是他把仇九等人叫來,分派他們隱藏在告示周圍,要仔細地從人們的臉上捕捉細微的感情變化,跟蹤探查,定能夠找到凌風和趙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