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和當年一樣 248

陽光從云層后透出來，把她眼前的一切都蒙上淡淡的金色，身子軟軟地靠到了窗子上。迷糊中，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正在眼前晃動。

“阿九怎么了？”許雪櫻聽到動靜，把梳子往地上一丟，往她身邊飛奔過來。

青鳶勉強掀了掀眼皮子，眼睛漸漸合上。失去意識之前，耳朵里全是嘈雜聲，有雪櫻緊張的喚聲，有傾心太后大呼太醫(yī)的聲音，好像還有冷衫他們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小，她昏睡過去旅。

幾名大夫把完脈，互相看看，滿臉為難地搖頭，找不出病因所在。

“怎么會這樣？這丫頭怎么還不醒，孩子有沒有事，哎呀，你們這些大夫怎么都不中用……”傾心太后焦急地在榻邊來回繞圈，伸長脖子往外面看。

泠澗，浮燈，衛(wèi)長風，一個都不在，大夫們對青鳶的病束手無策。

“好端端的，長風跑出城干什么去了？”傾心太后不解地問晏。

“或者是想去散散心，或者辦事?！痹S雪櫻掐著青鳶的下巴，強行給她喂湯藥，“臉色白成這樣，真讓人擔心……阿九，聽不聽得到我叫你？”

“太后，抓住幾個刺客，正是盜走朱雪樽，刺殺王后的人。”冷衫大步進來稟報。

“刺客？刺殺王后？什么時候的事，為何沒聽你們稟報過？”傾心太后臉色一凜，大步走到門邊看。

十數(shù)名侍衛(wèi)將兩名男子摁在地上，黑衣黑帽，黑巾蒙面，露出兩雙惶恐驚懼的眼睛。身上血跡斑斑，都已身負重傷。

“白天我們在河堤邊，突然有刺客……”

“這丫頭，讓她不要到處亂跑，又跑出去！”傾心太后感覺頭在發(fā)脹，扶著腦袋坐了下來，連聲嘆道：“殤兒不在，千萬別出事才好，不然我怎么向殤兒交待。”

“先審審吧?！痹S雪櫻灌不進去藥，焦急地說：“或者能找到阿九發(fā)病的原因?！?

“你們是誰派來的？”冷衫飛奔過去，一掌揪住了一名刺客的肩，用力往地上摔。

二人緊咬牙關，一言不發(fā)。

“他們身上有黑羽林軍的紋|身。”侍衛(wèi)小聲說。

“不招？有的是辦法讓你們招認。”冷衫怒色道。

侍衛(wèi)們將二人拖出去，嚴|刑拷|打了半個多時辰，其中一人才熬不住，招了目的。

“去孤城的路上有陷阱，我們把衛(wèi)長風誘出城，城中無主，我們要控制住泗水城，挾制焱殤。云羅兵馬不日就能進攻，到時候和天燼里外夾擊……”

跟來聽審的傾心太后冷汗直冒，心跳越來越快，一陣陣地口|干舌燥，感覺到天眩地轉(zhuǎn)。

這不是和當年的情形一樣嗎？圣帝領兵親征，被誘入陷阱……大元陷入絕境之中。

“得趕緊通知王，讓他和長風回來。”

“是，屬下馬上就去?！崩渖酪哺械讲幻睿像R就走。

“菩薩保佑，殤兒和長風無事。”傾心太后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房間，跪到佛像面前連連磕頭。

“孤城在表哥的控制之中，難道是花皇后？”許雪櫻也慌了，不知所措地看著傾心太后問。

“我要親自去，我不能再失去兒子。”傾心太后猛地清醒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我陪姨母去?！痹S雪櫻立刻說。

“你照顧阿九，答應我，她懷的是殤兒唯一的血脈，用你的生命向我起誓，保住這一縷血脈。”

傾心太后拉住許雪櫻的手，殷切地看著她。

許雪櫻鄭重地點頭，小聲說：“姨母放心，我對哥哥的心始終沒變，我一定會護住他的孩子。哪怕犧牲我的性命?！?

“好，我替殤兒謝謝你。”傾心太后輕撫她的臉頰，動容地說：“雪櫻，這里交給你了?！?

“姨母……你要小心啊。”許雪櫻緊張地說。

“放心，我一把老骨頭了，大不了是個死，但我得看到殤兒和長風無事，才能安心閉眼。這也是我這么多年來苦撐下來的心愿，你帶著阿九躲去安全地方，他們不回來，你們不許出來?！?

“是?！痹S雪櫻連連點頭。

一陣嘈雜之后，府中侍衛(wèi)又出去了大半，有通知各衙門加緊防備的，有去給幻塵宮報信的。府中空了不少。

許雪櫻帶著幾名大夫，守在青鳶的榻邊，等著她蘇醒。

第一縷晨光透進了屋子里，天邊慢慢卷出一層金邊。

“雪櫻……”青鳶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了半天，慢慢坐了起來。

“阿九醒了?！痹S雪櫻喜出望外，跑回榻邊，手撫著她的額頭，小聲說：“你嚇死我了，現(xiàn)在感覺如何？心還疼嗎？肚子疼嗎？”

青鳶搖了搖頭，小聲說：“你守我一夜啊?！?

“對啊，你突然發(fā)病了，太后和我快急瘋了。泠澗和大皇子都不在城里，大夫們也找不到原因……對了，冷衫把昨天抓你的刺客給抓到了，

tang他們招供說是本來是想抓你，但沒抓著，就把大皇子誘出城去了。他們在孤城也設了陷阱，要抓王和大表哥……”

“太后呢？”青鳶心一凜，不好的預感猛地襲來。

“太后親自帶人去追大皇子了，她說不能看到兒子出事。”許雪櫻見她臉色又難看了，趕緊扶住她，輕聲說：“你現(xiàn)在能走嗎？我?guī)闳ザ愣??！?

“要出大事了！太后怎么能出城呢！老糊涂了嗎？”青鳶頭疼欲裂，厲聲問道：“冷衫呢？他也糊涂了嗎？”

“怎么了？”許雪櫻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嚅囁著問。

“這下好了，君博奕本來沒有拿捏焱殤的把柄，太后把自己送出去了。心疼兒子，也得找人商量商量。這樣貿(mào)然出城，落入險境怎么辦。”青鳶忍著不適，匆匆道：“給我拿套男裝來?！?

“但是太后說，這次的情形就和當年一樣，太后怕君博奕會傷害王和大皇子，你又不知當年有多兇險，當然不會理解太后的心情。”許雪櫻不服氣地把一套男裝放到她的面前。

“大小姐，她不去，結(jié)果就不一樣。她去了，真就一模一樣了?！鼻帏S迅速穿：“來人，傳守城將軍來見?！?

“是?！笔绦l(wèi)匆匆出去。

許雪櫻見她一臉嚴肅，被她的氣勢給嚇到，一時之間不敢再出聲。

“你去準備一下，讓人把你值錢的東西都藏去府衙的水牢，那里不會有人搜。記著，以后那些值錢的東西不要放在明面上，不是每個人都光明磊落，不貪錢財?shù)??！鼻帏S匆匆擦了把臉，快步出去。

“哦……”許雪櫻跟出來，大聲問：“你能走嗎？太后讓我?guī)闳ザ阋魂囎??！?

“她沒走，我們還能躲。她走了，我躲也沒用。人質(zhì)，一個足矣。焱殤總不會不救他的老|娘?！鼻帏S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直接去了府衙大堂。

侍衛(wèi)沒一會兒就把刺客帶到了她的面前。

兩個人已經(jīng)庵庵一息，侍衛(wèi)一推，就癱在了地上。

“你們說，君博奕要在哪里伏擊太后？”青鳶走到刺客面前，厲聲問。

“伏擊太后？”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刺客抬眸看她，一言不發(fā)。

“想求死？來人，把往生丹拿來，喂他們吃下。”青鳶冷冷一笑，大聲吩咐。

“往生丹？”侍衛(wèi)抱拳，卻不知所措，這是什么東西？

“四哥新弄出來的東西，吃了往生丹，簡直能長生不老?！鼻帏S踢了踢刺客的腳，冷冷地說：“只可惜，就以你們這不死不活的樣子活著，不能動彈，但絕不會死。我便每日來割你們的肉，拆你們的骨，直到你們沒有一根骨頭……”

兩個刺客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zhàn)，驚恐地看著青鳶。

“哦，對了，你們知道人有多少根骨頭嗎？成||人有206塊骨頭，你就得痛上206天，若是被打碎的骨頭，還得一片片從肉里面拔出來……”

連侍衛(wèi)們聽著都毛骨悚然了，何況兩個侍衛(wèi)，有一個的身下已散發(fā)出一陣尿|sao臭味兒。許雪櫻在一邊已經(jīng)聽傻了，胃里一陣翻騰，只差沒吐出來。

“許雪櫻，還不去拿！太后若出差池，你也得吃?！鼻帏S怒喝一聲。

許雪櫻終于明白過來，往外飛奔，不一會兒捧了兩丸漆黑的藥回來。

“喂進去?！鼻帏S惡聲惡氣地說。

眼看藥就要強行塞進嘴里，刺客們終于扛不住了，無力地說道：“在秀峰山！”

“趕緊去追，把太后追回來?！鼻帏S吩咐完，走到窗口，吹了幾聲口哨，喚來一群畫眉。這是她這些日子閑來無事訓的鳥，她要這些鳥趕緊去找焱殤和衛(wèi)長風，提醒他們。

守城的幾位將軍很快就趕到了，青鳶簡單陳述了利弊，讓他們立刻派人去追太后，封鎖城門，召回碼頭里的人，在城中搜索探子。

本來女子不可干政，但守城的人都是焱殤的心腹，知道青鳶在這里份量，且見她說得有理有據(jù)，絲毫不敢怠慢，馬上分散開，各自開始安排應對之策。

“現(xiàn)在怎么辦？”許雪櫻對青鳶心服口服，小聲問她。

“等。”青鳶轉(zhuǎn)頭看她，無奈地說：“焱殤縱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同時出現(xiàn)在秀峰山和孤城。都以為君博奕是酒囊飯袋，只怕人人都輕看了他。最狠的人，就是他了?！?

“表哥不會出事吧？”許雪櫻急了，抓著她的袖子焦灼地說：“等不是辦法呀，你不是會喚鳥嗎，衛(wèi)長風還曾經(jīng)用千鳥陣把你從大元城救出去，你也多喚一點，把表哥給抓回來，這樣就好了?！?

青鳶苦笑，手撫著小腹，小聲說：“你以為不要費精力的嗎，若沒有這個，我倒能一試?！?

“啊……”許雪櫻失望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對了，你那藥是什么東西?！鼻帏S的視線落在地上被踩扁的兩枚藥丸上，小聲問。

許雪櫻臉一紅，尷尬地說：“情急

之下，我拿了我的水息調(diào)|經(jīng)丸?！?

“哦，你還真仁慈，若我，就會真的拿毒藥了?！鼻帏S沒笑，轉(zhuǎn)頭看著窗外，輕聲說：“但愿他們平安?！?

這時的青鳶絕不會想到，君博奕的計謀絕非這樣簡單，最惡毒的事在后面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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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殤一行人已到了孤城外。

孤城位于群山峻嶺之中，之所以取名孤字，正是因為這里地勢險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憑天險，可以阻擋住千軍萬馬。

當年這里就是分隔大元和大南國的屏障，屬于大元國。當年孤城官兵抵擋過一陣，但大元國沒了，將士們的心也散了，有些人被收買，打開了關口，放天燼人進了孤城。

焱殤當宸王時，就用天羽林軍控制住了此處，之后將守城的人換成了自己人，把孤城抓在了掌心，也是從這里進入了大南國。

城中守將已守在城門處多時，見他下馬，立刻上前跪迎。

“都起來吧?！膘蜌懤事曊f。

“王，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睂④妭兩锨皝?，把他圍在中間。

花泠萱從馬車上下來，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的風景，慢慢走近人群。

“這位就是花皇后。”焱殤側(cè)過身，向眾臣介紹花泠萱。

大家上下的查花泠萱，不甚尊敬地抱了抱拳。一個國家淪落到讓皇后出來講和，未免讓人看輕。

“進城吧?！膘蜌懴蚧ㄣ鲚纥c點頭，沉聲說：“皇后坐馬車即可，我要在城中走走。”

“我能看看嗎？我還沒來過這里?！被ㄣ鲚嫖⑽⒁恍Γ崧晢?。

“請吧。”焱殤點頭。

“小時候聽父親說，孤城險峰，有人間難得一見的風景。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我要謝謝大元王，給我們挑了這么個好地方?！被ㄣ鲚婢彶酵?，輕輕地說。

焱殤不置可否的一笑，花泠萱居然看出了他的意圖，這讓他有些意外。這位花皇后，倒很是聰明。

“孤城有十九峰，不知大元王給我們挑了哪一座山？”花泠萱轉(zhuǎn)頭看他，平靜地問。

焱殤長眉微揚，轉(zhuǎn)頭看向籠于薄霧中的群山，連綿起伏的山脊連成龍身，風一吹，霧氣朦朧里，就像在自西向東游動。他抬手指著東邊的那座山，沉聲道：“雁池峰中有溫泉，大雁冬日會在那里停歇，我會在那里為你們建一座木屋?！?

“那……孩子能留嗎？”花泠萱手撫小腹，輕聲問。

焱殤搖頭，淡淡地說：“給你們夫妻一生一世，這是底限?！?

花泠萱的身形晃了晃，喃喃地說：“生下來就抱走，隨你們抱去哪里，也不行嗎？我只要他活著，我只想看他一眼?！?

焱殤還是搖頭。這個賭局，他不敢開。大元有他，所以有今日大元。他要做的，是給他的孩子一個絕對安全的未來，絕不允許有半點能威脅到他的孩子的事存在。君博奕是什么人，他明白，君博奕能不能來，也是個未知數(shù)。

“我懂了?！被ㄣ鲚娲瓜卵酆?，遮去了眼中淚光。

“請吧。”焱殤大步往城中走去。

孤城不大，守軍分散在六座山頭，之間以天險鎖鏈橋連接，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懸崖。這是主城，城中住著三千將士。人數(shù)不多，地方不大，但城中儼然已形成了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小京都，繁華不亞于別處。有一條南月和天燭通商的通道，正是從這里經(jīng)過。

“這是什么花？”花皇后的婢女停下腳步，好奇地問路邊的一株花。這花從路邊酒館的青石臺階縫隙里長出來，四片朱紅花瓣，花心是紫色，散發(fā)著一陣陣的香味。

“這叫七巧花。”隨行的一名侍衛(wèi)小聲解釋：“孤城滿城都是。”

“和皇后身上的香有點像?！辨九艘欢?，遞給了花泠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