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章?lián)u頭:“五千兩金子對於金某而言,也是小事一樁,不過,話又說活來了,如果我出手就是五千兩金子,有人就會罵我炫富,社會影響不好,郭美美的教訓(xùn)深刻啊,做人要低調(diào)。所以,金子也不能送。”
“對對,要低調(diào),金子就不送了?!濒Y雞眼雖然失望,但也非常理解。
“我想了想,還是送給各位軍爺一人一套大宅院……”
“多謝金先生!”
周憲章再次搖頭:“恐怕也難。我在義州、平壤、漢城都有房地產(chǎn),可是,那是朝鮮的地界,不是大清國的地界,而且,漢城還在日本人手裡。軍爺都是大清國的忠勇戰(zhàn)士,如今大清國國難當(dāng)頭,正是各位軍爺爲(wèi)國效忠的大好時機(jī),怎麼能跑到朝鮮去住大宅院呢?”
“金先生說的是?!濒Y雞眼表示嚴(yán)重同意:“我等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絕不到朝鮮去住大宅院!”
周憲章嘆道:“果然是忠義之士,金某滿身銅臭氣,和總爺在一起,自慚形穢??!所以,金某決定,送各位軍爺每人一位朝鮮姑娘,總爺放心,朝鮮姑娘性情溫柔,牀上功夫了得,這大冷天的,正好可以給各位軍爺暖被窩……”周憲章看了一眼柳英淑,柳英淑衝著周憲章嫣然一笑,媚態(tài)十足。
鬥雞眼慌忙低聲說道:“金先生的美意在下領(lǐng)了,可是,軍營裡不能有女人,要是讓長官知道了,小人的人頭不保??!”
周憲章點(diǎn)頭:“這一點(diǎn),金某早就料到了。大清國軍規(guī)森嚴(yán),方能戰(zhàn)無不勝。所以,金某就沒有把朝鮮姑娘帶來。金某以爲(wèi),還是送給各位每人一罈窖藏五十年的老酒,吶,女人可以暖被窩,這上好的老酒,也可以暖身子,功能是一樣的?!?
周憲章的禮物,從十萬兩白銀變成了一罈老酒,落差極大,不過,周憲章前面鋪墊得極好,鬥雞眼竟然沒有覺察出其中的巨大落差,反而感動得熱淚盈眶:“金先生想得周到,這天寒地凍的,老酒來得正是時候……”
周憲章?lián)u頭嘆息:“可是,金某仔細(xì)一想,很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鬥雞眼慌忙問道。
周憲章嘆道:“如今大敵當(dāng)前,軍爺都是公務(wù)在身,喝酒是要誤事的!要是軍爺喝了酒,一時不察,讓幾個日本奸細(xì)混過了渡口,進(jìn)了九連城,上官要是追查下來,軍爺們必然人頭不保!我金城武原本是一片好心,結(jié)果害得軍爺們掉了腦袋,於心何忍!”
鬥雞眼嚇出一身冷汗來:“酒不能送,千萬不能送!”
周憲章這才鄭重說道:“所以,經(jīng)過慎重研究,我決定,送給各位軍爺每人一罈鴨綠江的江水!萬望軍爺笑納?!?
從十萬兩白銀變成一罈老酒,倒也罷了,最後變成了一罈江水,鬥雞眼不樂意了:“一罈江水有何用?”
“總爺!”周憲章正色說道:“這罈子裡裝著的,貌似是一罈江水,但是,它其實是代表著一方水土,代表著鴨綠江兩岸百姓的一片赤子之心!軍爺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爲(wèi)了抗擊小日本,來到了鴨綠江邊,這一罈江水,見證了衆(zhòng)位軍爺戰(zhàn)鬥的足跡。仗打完了,各位軍爺回到家鄉(xiāng)中,當(dāng)著父老鄉(xiāng)親的面,在祖宗牌位前,把這壇江水打開,您可以自豪地告訴你的祖先和後代、告訴您的左鄰右舍,在偉大的甲午戰(zhàn)爭中,你沒有虛度時光,沒有浪費(fèi)生命,而且勇敢地站在了鴨綠江邊,英勇頑強(qiáng)地抗擊日本侵略者,正因爲(wèi)有你在,日本鬼子纔沒有攻入滿洲,攻入我大清的龍興之地!總爺啊,這壇江水,就是見證,誰要是不服,誰要是懷疑你的經(jīng)歷,就讓他喝一口這帶著特殊味道的鴨綠江江水!他們就不得不相信,您,就是我大清的守護(hù)神!”
周憲章一席話,說得鬥雞眼熱血沸騰,也說得渡口上那些兵丁們熱血沸騰。
鬥雞眼眼含熱淚說道:“金先生說的對!這一罈江水,無比沉重!它比十萬兩銀子更值錢,更能體現(xiàn)我們?nèi)松膬r值!兄弟們,接過這一罈江水,就是接過中朝百姓對我們的重託!”
趙正倫朗聲說道:“鴨綠江江水贈送儀式現(xiàn)在開始,奏樂!”
烏篷船上,鼓樂再次響起,寒風(fēng)凜冽,演奏的卻是《春江花月夜》。
岸上,周憲章帶著手下站成一排,每人捧著一個裝滿江水的罈子,鬥雞眼帶著兵丁們站成一排,在《春江花月夜》的樂曲聲中,完成了隆重的鴨綠江江水贈送儀式。兵丁們每人捧著一個罈子,神情肅穆莊嚴(yán)。
周憲章把罈子交給了鬥雞眼,長出一口氣:“親眼見到了各位軍爺,又親手把鴨綠江水交到了各位軍爺手裡,我的心願已了,這就回義州,各位保重,金某告辭了?!?
周憲章向鬥雞眼拱拱手,拉著柳英淑轉(zhuǎn)身走向烏篷船,剛走出幾步,柳英淑撅著小嘴說道:“少爺,光有物質(zhì)鼓勵是不行的,還應(yīng)該有一定的精神鼓勵才行啊,你看看,他們還要在這裡站一天,好辛苦的啊?!?
周憲章停下腳步,點(diǎn)點(diǎn)頭:“夫人說的極是!這精神鼓勵,無非就是個功名前程,各位軍爺都是盛京將軍依克唐阿的部下,如果依克唐阿能夠給各位軍爺下發(fā)一道表彰令,那是最好了。以他的權(quán)勢,最次也能給這些軍爺每人賞一個七品候補(bǔ)知縣。”
柳英淑急忙說道:“少爺,你不是和依克唐阿是鐵哥們嘛,你去說一說,給這些軍爺每人搞一個七品前程,豈不是比一罈子江水實在得多?”
周憲章大笑:“依克唐阿是盛京將軍,住在奉天,如果我親自去奉天找依克唐阿,他至少會給這些軍爺每人一個六品千總的前程,一個七品知縣也把我的面子看得太小了!可問題是,我沒有過江文牒,按照大清國的規(guī)矩,是不能去奉天的,否則,就是壞了規(guī)矩?!敝軕椪?lián)u頭嘆息:“算了,我想,這些軍爺們都是淡泊名利的高人,對一個六品千總,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周憲章的柳淑英的對話,傳到了鬥雞眼的耳朵裡。
給每一個人搞一個六品前程,這要是換一種說話的方式,換一個場景,任誰也不會相信??墒?,在這鴨綠江邊,周憲章前面的鋪墊做得太好了,一來就是十萬兩白銀,接著又是五千兩黃金,牛皮吹大了就和真的一般。那些兵丁們都深信周憲章是個可以手眼通天的巨賈豪商,自然什麼事都搞的定。
那鬥雞眼僅僅是個棚長,在大清國的官吏序列中,連個小吏都算不上,猛一聽有可能當(dāng)上六品千總,頓時心癢難耐。
鬥雞眼慌忙放下罈子,急急來到周憲章身邊:“金爺,小的以爲(wèi),金爺這次專程過江擁軍,給我們送來了清澈的鴨綠江水,小的們也應(yīng)該擁民,這個,軍民魚水情深,嘛。金爺若要去奉天公幹,小的立馬放行?!狈胖粋€六品前程在眼前,這個鬥雞眼馬上改了稱呼。
周憲章?lián)u頭:“這樣恐怕不太好吧,雖然你我一見如故,心心相印,可是,再好的朋友,也要守朝廷的規(guī)矩,總爺您是鐵面無私,不應(yīng)該私放朋友過江,我金城武是守法公民,斷斷不敢沒有文牒私自過江,而且,這樣做,也會連累各位軍爺?!?
鬥雞眼一拍胸脯:“金爺義薄雲(yún)天,小的當(dāng)然也要敢於擔(dān)當(dāng)!請金爺放心前往奉天,這渡口上是小的說了算,一切後果,小的自行負(fù)擔(dān),絕不連累金爺!”
“這個,金某還是有所顧忌。”周憲章眉頭緊皺。
柳英淑勸道:“少爺,雖然咱們沒有過江文牒,可咱們?nèi)シ钐?,不去偷不去搶,而是給各位軍爺牟取前程,是去做好事呢。少爺你想想,如果各位軍爺當(dāng)上了六品千總,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我想,就是朝廷知道了,也會被咱們的義舉所感動的,哪裡會追究。而且,我好久都沒有去和依克唐阿的三姨太打麻將了,怪想她的,少爺,你就同意了吧?!?
周憲章看了看柳英淑,心中感慨,柳英淑妓女出身,嘴巴上還真的了得,這話說的天衣無縫順理成章。這要是換了金姝,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金姝太誠實了,她不會說謊,以說謊臉就紅。如果今天是金姝在這裡,又該是怎樣的局面呢?
周憲章暗暗搖頭,金姝永遠(yuǎn)不可能回來了!
他的胸口上一陣發(fā)熱,那是仙子阿在作怪。
鬥雞眼急急說道:“就是就是,夫人打麻將要緊,咱們這些當(dāng)兵的站崗放哨,就是爲(wèi)了讓全天下的夫人們能夠安安心心地打麻將,夫人如果不去打麻將,我們站崗就沒有意義了?!?
周憲章嘆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奉天走一趟,不過……”周憲章眉頭緊皺:“還有一件難處,恐怕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