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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門,蘇風暖先上了車。
葉裳慢吞吞地隨后上了車,見蘇風暖已經仰躺在車里,閉著眼睛,似乎沒睡醒準備繼續睡的架勢,他靠著車壁看了她一眼,落下簾幕,對外吩咐,“去清水岸。”
馬車離開靈云寺,向清水岸方向走去。
葉裳也閉上了眼睛。
沒人說話,車中十分安靜,外面只聽到車轱轆壓著地面的聲音以及馬蹄聲。
過了一會兒,蘇風暖睜開眼睛,車中黑漆漆,她適應了片刻,才能看清葉裳的眉目。他閉著眼睛靠著車壁,黑暗中臉色十分的蒼白,氣息虛弱。她坐起身,伸手拿過他放在身側的手,給他把脈。
葉裳手一動不動。
片刻后,蘇風暖又伸手去扯他胸前的衣服。
葉裳睜開了眼睛,語氣不帶什么情緒,“男女授受不親,你動不動就扯我衣服,事后卻又不負責任。這也是從江湖里學來的規矩?”
蘇風暖手一頓,抬眼狠狠剜他,“這么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
葉裳看著她,“我喝多少,你在意嗎?”
蘇風暖一噎,怒道,“我為什么不在意?”
葉裳眉目動了動,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你每次扔下我,說走就走時,都那么輕易。這叫在意?”
蘇風暖生氣,“你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嗎?”
葉裳道,“照顧不好。”
蘇風暖一噎,看著他一副就是如此的倔強面孔,她額頭突突跳了兩下,深吸一口氣,不再理他,將他胸前的衣服扯開,見里面包扎的十分規整,她利落地解開纏帶,以黑暗中能視物的目力掃了他傷口兩眼,從懷中取出一瓶藥膏,輕輕給他抹在傷口上。
傷口已經結疤,說明這兩日他并沒有十分過力的扯動傷口,雖然傷口恢復的慢,但好在是在恢復中。
她的氣小了點兒。
葉裳感覺到她碰觸她肌膚的溫度清涼,不知是藥膏涼,還是她的手指涼。他抿了抿唇。
片刻后,蘇風暖收起藥膏,重新給他包扎,手法利落。
包扎完后,她退開些身子,躺去了一側,她本就纖細,馬車空間寬敞,給他留出一大半的空地方,沒好氣地說,“還不快點兒躺下休息?你要這樣坐著走三百里路嗎?”
葉裳沒說話。
蘇風暖打了個哈欠,想著這車里鋪陳的軟褥真舒服,繼續睡去。
過了一會兒,葉裳慢慢地伸開腿,挨著蘇風暖,平躺在了一測。
車中彌漫著淡淡的蘭香草味和微微酒氣醇香。
天明十分,走出了一百里地,來到了文安縣,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馬車走過街道,蘇風暖聞到了一陣肉包子的香味,睜開眼睛,喊,“停車。”
馬車立即停下,千寒在外面喊,“小姐可有吩咐?”
蘇風暖偏頭,見葉裳也醒來,她說,“我要吃肉包子。”
葉裳慢慢坐起身,挑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只見正路過一家包子鋪,門口擺放著蒸籠,肉包子正冒著熱氣。他點點頭,“下車吧。”
“買幾個車上吃好了。”蘇風暖說。
“不差吃個早飯的功夫。”葉裳下了車,見她還躺在車里說,“你得洗手。”
蘇風暖伸出手,見自己的一雙手白白嫩嫩,十分干凈,她坐起身,嘟囔,“講究。”
二人下了車,進了包子鋪,小伙計連忙招呼,“公子、小姐里面請。”
葉裳跨進門檻,里面已經坐了幾桌人,只有一桌空位,他沒急著坐,問,“哪里洗手?”
小伙計一怔,看他衣著華麗,姿容清貴,定不是出生在尋常人家,反應過來,連忙說,“公子稍等,我去給您拿盆子打水來。”
葉裳點點頭。
蘇風暖用五指攏著散亂的頭發,隨他身后進了店鋪,眼角余光掃了一眼里面坐著的幾桌人,其中有兩名一男一女引起了她的注意,兩人都十分年輕,做江湖打扮,男子模樣清秀,女子容貌可人,身后都背著劍,劍柄上刻著青鳥花紋。
她心下了然,收回視線。
小伙計打來水,端到葉裳面前,“公子請。”
葉裳將手洗了,抬步走到那一桌空座上,坐了下來。
蘇風暖就著水盆,也洗了手,剛要抬步坐過去,那早先被蘇風暖注意的背劍年輕男子忽然騰地站起了身,幾步就來到了蘇風暖的面前,激動地看著她,“你是……蘇姑娘?”
蘇風暖腳步頓住,看著他,沒說話。
那男子似乎十分驚喜,將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歡喜說,“真的是蘇姑娘,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你。”話落,他回頭對那女子說,“小妹,你不是要找鳳少主嗎?蘇姑娘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那年輕女子聞言騰地站起了身,用比男子還快的速度來到蘇風暖面前,同樣激動地看著她,“蘇姑娘,鳳少主在哪里?”
蘇風暖眸光動了動,沒說話。
葉裳在一旁溫涼地道,“你們認錯人了。她不姓蘇。”
那年輕男子臉色一僵,轉向葉裳,又看看蘇風暖的面色,“不會啊,我不會認錯蘇姑娘。”話落,他看向年輕女子,“小妹,你看看,她是不是二哥掛在書房那副畫像上的女子?”
那年輕女子聽到葉裳的話,激動神色也是一收,仔細地將蘇風暖看了一遍,點頭,“是好像。”
那年輕男子道,“不是好像,就是一個人。二哥的畫像畫的惟妙惟肖。”
年輕女子點頭,“二哥的畫工出神入化,自然不會少畫一分神色。”
那年輕男子繼續盯著蘇風暖,“蘇姑娘,你……”
葉裳聲音一改溫涼,冷冷地說,“我已經說了,她不姓蘇。”
那男子轉頭看向葉裳,見他清俊無雙的容顏冷凝,一雙眸子似乎凍了冰,他皺眉,立即問,“她怎么會不是蘇姑娘?那她是誰?”
葉裳看了蘇風暖一眼,道,“她姓葉。”
那男子一怔,“姓葉?”
蘇風暖嘴角抽了抽,她什么時候姓過葉了?她怎么不知道,她看向葉裳。
葉裳眼含警告。
蘇風暖想著她是陪他出來去找云山臭老道的,途中還是少惹事端,少耽擱為好。尤其是這兩個人說他們二哥書房里掛著她的畫像什么的,她更是不想知道。她看著二人,緩緩說,“他說的不錯,我姓葉。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她語氣誠懇,說完,轉身去了葉裳身邊坐了下來。
徒留那年輕男子和年輕女子面面相耽。
蘇風暖坐下身后,對小伙計說,“來兩屜小蒸包,要純肉的。再來兩碟小菜,要清爽可口的,兩碗粥,要不咸不淡的。”
小伙計呆了一會兒,點點頭,去了。
那年輕男子和年輕女子愣在原地半晌,還是有些不甘心,那年輕男子走到桌前,看著蘇風暖,“姑娘實在與蘇姑娘太像,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蘇風暖還沒說話,葉裳便挑眉看著他,清清冷冷,“當著別人丈夫的面詢問人家妻子的名姓,你是否太有失教養了?”
那年輕男子臉色霎時變了變,一時又紅又白。
蘇風暖想著葉裳真不是個東西,什么話都胡謅,就算打發人,也不帶這樣攻擊人的。她立即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位公子看來是江湖人,一時情急認錯人有些冒失情有可原。”
葉裳冷哼一聲。
這時,那年輕女子走上前,指著葉裳惱火地說,“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兒?脾氣怎么這么差?說話陰陽怪氣,冷聲冷語,你才沒教養?你的夫人沒梳著婦人的發髻,我哥哥認錯有什么奇怪?若是不想被人認錯,你把你夫人藏起來啊,別讓她出門啊。”
蘇風暖抬眼看了年輕女子一眼,想著這姑娘可真敢罵葉裳啊,后生可畏,不過聽著挺爽。
葉裳眸光攸地沉冷,眸色里如醞釀了一潭千年陳冰,周身冷氣外溢,霎時,像利劍出銷,轉眼就能把那年輕女子刺成個冰刺猬。
蘇風暖怕他真火了,他荒唐無稽這么多年,除了晉王,還沒人敢指著他鼻子罵他。她連忙挽住他胳膊,軟聲軟語地說,“夫君,江湖人歷來不懂什么禮數規矩,我沒梳發髻,又與人家說的女子相像,被人認錯,也不奇怪。你身體不好,別氣著身子。”話落,用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撫了撫他胸口,給他消氣。
葉裳滿身的冷意霎時一僵。
蘇風暖轉頭對那二人說,“兩位真是認錯人了,我夫君身體不好,我們又趕了一夜的夜路,以至于他脾氣不怎么好,請兩位見諒。”
那年輕男子已經恢復了神色,對蘇風暖拱了拱手,后退兩步,歉然地說,“冒昧沖撞了夫人,夫人見諒。”
那年輕女子也后退了一步,對于剛才葉裳散發出的冷氣也給驚了一下,即便他一身輕便的錦緞華裳,沒有寶劍,而她后背卻背著劍,但她還是感覺周身被刺成了冰洞的感覺,她伸手壓壓心口的涼氣,干笑了一聲,“我們可能真是認錯人了,對不起啊。”
蘇風暖對她溫和地笑笑。
那年輕女子轉頭,對那年輕男子埋怨,“四哥,都怪你認錯人。這位夫人雖然和二哥書房畫像里的蘇姑娘很像,但我聽二哥說,那蘇姑娘可不是個會溫柔小意溫婉端莊的待人之人。尤其是蘇姑娘未婚,這位夫人都有夫君了。”
那年輕男子點頭,“嗯,是我認錯人了。”話落,問那年輕女子,“你吃飽了嗎?”
年輕女子點頭,“吃飽了。”
“那我們走吧。”那年輕男子付了賬。
年輕女子點頭,二人一起出了包子鋪。
蘇風暖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沒注意,門口不遠處的木樁子上栓了兩匹馬,那二人解開韁繩,上了馬離開了。她撤回挽著葉裳胳膊的手,對他不滿地小聲說,“吃完飯跟你算賬。”
葉裳沒說話,伸手慢慢地展了展衣袖。
小伙計端上來兩屜小蒸包,兩碟小菜,兩碗粥。
飯后,二人回了馬車上,繼續趕路。
蘇風暖吃飽喝足,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車壁,瞪著葉裳,準備開始算賬。
她還沒開口,葉裳冷冷地看著她,先質問,“他們是江湖上什么門派的人?他們的二哥是誰?為什么他的書房里有你的畫像?”
蘇風暖翻白眼,“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葉裳沉沉地看著她,“我早就知道你在江湖上招蜂引蝶,樂不思蜀,才不回京城的。”
蘇風暖一時氣急,惱道,“我什么時候招蜂引蝶了?”雖然她確實樂不思蜀,但可沒招蜂引蝶,她怒,“你說的是鳳陽吧?他才招蜂引蝶呢。”
葉裳瞇了瞇眼睛,“一個鳳少主,如今又來了一個什么二哥,這不是蜂蝶是什么?”
蘇風暖一時無語,“就這兩個,也算蜂蝶?”
葉裳冷冷地哼聲,“聽你這口氣,不止這兩個了?”
蘇風暖又被噎住,瞪了他半響,怒道,“沒辦法跟你溝通。”話落,她轉身跳出了車廂,對千寒說,“你陪他去車里坐著,將你的馬給我。”
千寒看她氣哼哼的,立即翻身下馬,將馬韁繩遞給了她。
蘇風暖翻身上馬,跨坐在了馬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胸口空氣順暢了些。
這個無賴,明明是他胡謅一氣,如今竟然反過來說她。還可恨了。
千寒自然聞到了火藥味,沒敢上車,與護衛共乘一騎。
葉裳車廂里的簾幕一直未拉起,里面靜靜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了又百里地,到了下一個小鎮,已然中午,蘇風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對千寒說,“這碩陽鎮有一家陽春面館,十分不錯,就去那里吃午飯。”
千寒看了一眼馬車,半日里,馬車簾都沒掀開一下,他終于不太放心,走到車前,試探地喊了一聲,“世子?”
葉裳“嗯”了一聲,音調低沉。
千寒說,“已經午時了,我們到碩陽鎮了,小姐說去吃陽春面。”
葉裳聲音聽不出情緒,“買了車里吃,一邊吃一邊繼續趕路。”
千寒聞言看向蘇風暖。
蘇風暖騎了半日馬,屁股疼,勒住馬韁,翻身下馬,一把挑開簾幕,見葉裳依舊保持著她半日前跳出馬車的姿勢,看起來半日一動未動,她惱道,“你這是在參禪嗎?”
葉裳沒說話。
蘇風暖說,“吃完午飯,歇歇腳,再走百里,晚上就能到清水岸。拿了藥我們歇一晚上,明早離開趕回去也不晚。用不著在車里吃,省不了多少時候。”
葉裳偏頭,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就在車里吃。”
蘇風暖瞪著他,“要吃你自己車里吃,我不車里吃,陽春面怎么拿到車里吃?”
葉裳看著她,“我腿麻了。”
蘇風暖本來要落下簾幕,聞言看向他,見他身子果然僵著,她怒道,“半日不動彈一下,能不麻?你當你是和尚還真學參禪?”
葉裳眼底微惱,“還不是因為你氣我。”
蘇風暖一噎,又氣又笑,“你講點兒道理好不好?到底是誰氣誰?動不動就亂發脾氣。什么破脾氣!”
葉裳垂下眼睫,“過來給我捏捏。”
蘇風暖看著他,“讓千寒給你捏,我先去陽春面館讓婆婆先做著面。”
“不行,就你捏。”葉裳拽住她的胳膊,“我腿因為你才麻的,你要負責。”話落,對千寒說,“你先去面館。”
蘇風暖扥了扥,沒甩開葉裳的手,沒好氣地對千寒說,“前面走進去一個小巷子里,寫著婆婆陽春面。你就對那婆婆說,姓蘇的姑娘要來吃面,讓她依照老規矩做,她就知道了。”
千寒點點頭,看向葉裳。
葉裳說,“跟她的一樣。”
千寒轉身走了。
蘇風暖只能上了車,任命地給這位爺捏腿,想著真是個無賴,她這是欠了他多少輩子的錢沒還啊?
她捏了半響,感覺他身子放松了,問,“好了嗎?”
葉裳搖頭,“沒好。”
蘇風暖又捏了一會兒,見他依舊一動不動,不耐煩地問,“到底好了沒?”
葉裳瞅了她一眼,懶懶洋洋地說,“好點兒了。”
蘇風暖立即撤開手,見馬車駛入了小巷子,已經聞到了面香味,她懷念地說,“婆婆做的陽春面最好吃了,我有一陣子沒吃了。”
葉裳向小巷子深處看了一眼,面香味從不遠處傳來,他道,“劉嬤嬤做的陽春面才是最好吃的面,聞著味道來說,這婆婆的陽春面手藝趕不上劉嬤嬤。”
蘇風暖收回視線看他,“真的?”
葉裳點頭。
蘇風暖說,“等回京城,我也要嘗嘗劉嬤嬤的手藝。”
葉裳看了她一眼,“嬤嬤年歲大了,近二年不怎么下廚了。”
蘇風暖敲敲馬車扶手,問他,“嬤嬤從小看著你長大,她的手藝你多少學了點兒吧。你做給我吃。”
葉裳搖頭,“沒學。”
蘇風暖瞪著他,“有這么好的手藝,你怎么不學?太浪費了。”
葉裳瞥了她一眼,見馬車已經來到面館門口,這是一家不太大的院落,掛著一個破舊的牌匾,寫著婆婆陽春面館。門口站了一個五六歲的俊俏小男孩,正歡喜地翹首望著,正值午飯時間,里面顯然有不少客人,聽著吵吵嚷嚷,十分熱鬧。
他收回視線,當先下了馬車,說,“君子遠庖廚。”
蘇風暖大翻白眼,隨后下了馬車。
那小男孩見到蘇風暖,立即沖了過來,歡喜地喊,“蘇姐姐。”
蘇風暖露出笑意,等他跑近,她蹲下身子,一把將她抱住,“小池真乖,又長高了呢。”
小池摟住蘇風暖脖子,像小狗一樣地蹭著她身子,聲音稚嫩,“蘇姐姐,你有一年沒來了呢,小池想死你了。”
蘇風暖任他摟著脖子,笑意從眉眼、嘴角處全部蔓開,伸手拍拍他后背,推開他小腦袋一些,“來來,讓姐姐看看,小池又長俊了沒有啊。”
小池立即乖乖站好,稚嫩的聲音脆生生地說,“婆婆說我長俊了,以后會越長越高,越長越俊。”
蘇風暖大樂,打量著他點頭,“嗯,還真是長俊了,婆婆說得對。”
小池看著她,“我每天都好好吃飯,好好讀書、好好練字,好好鍛煉身體,用不了幾年,我就長得更高更大更俊了。到時候就能娶姐姐了。”蘇風暖嘴角抽了抽,想說你的志向真遠大。
這時,站在一旁的葉裳看著一站一蹲挨得很緊的二人適時地開口,聲音溫溫涼涼,“等過幾年你長高長大長俊了,她已經長成了又老、又丑、又佝僂的老太婆了。”
小池立即轉頭看向葉裳,這才發現,有一個長得十分好看清俊的男子站在一旁,個子比他高太多,他仰著小臉才勉強看到他的臉,他用純潔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我不嫌棄蘇姐姐。”
蘇風暖心里頓時樂開了花,拍拍他的小腦袋,“我果然沒白疼小池。”
葉裳涼涼地看了蘇風暖一眼,涼涼地對小池說,“即便你不嫌棄,但她也等不到你長大就嫁人了。”
小池立即問,“嫁誰?”
葉裳看著他,“我。”
小池立即睜大眼睛。
葉裳同樣蹲下身,即便他蹲下,依舊還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小池的小身子,一字一句地說,“你過幾年長高了,長大了,長俊了。我同樣會更高,更大,更俊。你再仔細看看我,你能俊得過我嗎?”
蘇風暖實在忍不住,抬腳踹了葉裳一腳。
葉裳瞬間躲開了,站起身,用絕對的壓倒之勢,看著小池,“我這容貌,天下評之舉世無雙。你知道舉世無雙的意思嗎?就是獨一無二。你即便重新回娘胎里投胎,也比不過我。”
小池“哇”地一聲哭了。
蘇風暖又氣又笑,瞪著葉裳,恨不得揍死他。才見第一面,有這么欺負一個小孩子的嗎?他太不是人了。她連忙將小池身子摟在懷里,哄他,“小池乖哦,不哭不哭。”
小池哭的更厲害了。
蘇風暖又哄了兩句,哄不好,她心疼壞了,轉頭惱怒地瞪著葉裳,“你來哄。”
葉裳絲毫不覺得欺負一個孩子有什么丟臉的,懶洋洋地看著小池哭的稀里嘩啦的樣子,鄙視道,“我像你這么大時,不哭鼻子,不讓人抱,更不用讓人哄。你這樣哭的難看的樣子,別說長大了娶不了她,別的女人估計都不樂意嫁給你。”
小池頓時止了哭,眼淚汪汪地看著葉裳。
葉裳走近一步,蹲下身,用指腹給他擦了擦眼淚,溫聲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是更不能在女人面前哭鼻子。記住了。”
小池呆呆地看著葉裳。
葉裳放下手,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池頓時驕傲地說,“蘇馳。”
葉裳眸光微動,“哪個蘇?”
小池高興地說,“蘇姐姐的蘇,我和蘇姐姐一個姓。姐姐告訴我,我是他弟弟。”
葉裳微笑,清俊無雙的容顏如芙蓉綻開,拍拍他,溫聲說,“你既然也姓蘇,更不能再打娶她的主意了。同姓親緣不能結親。尤其你是她的弟弟,更不能娶姐姐。知道了嗎?”
小池又垮下臉。
葉裳看著他,“我姓葉,你以后叫我葉哥哥吧。”
小池不說話,雖然不哭了,但還記著是他討人厭惹哭了他。
葉裳補充道,“或者,你可以叫我姐夫。反正我是要娶她的人。你是她弟弟,叫我姐夫,也沒錯。”
蘇風暖忍無可忍,又抬腳踹葉裳。
葉裳這回沒躲,伸手按住蘇風暖的腳,不看她,看著小池說,“在你的心里,你蘇姐姐武功厲害不厲害?”
小池點頭,“蘇姐姐武功最厲害了。”
葉裳看著他,要多溫和有多溫和,“你看,她輕易就被我按住了腳,但我武功沒她厲害,這說明了什么?”
小池搖搖頭。
葉裳敦敦教導,“這說明她喜歡我,我把你都欺負哭了,她都舍不得真踢我。說明在她的心里,我比你更得她的喜歡。”
小池又垮下臉,似乎是傷心極了,但還是忍著,沒哭。
蘇風暖已經徹底無語,黑著一張臉看著葉裳,若不是念及他身上剛被養得愈合有了起色的傷勢,她把他那張臉和那張嘴揍扁了都便宜他。什么破人,連小孩子也不放過地欺負。
葉裳伸手又拍拍小池的頭,聲音含了絲笑意和溫柔,“你說你每日都好好練字是不是?”
小池不情愿地點頭。
葉裳看著他,“我有一支天底下最漂亮的筆,送給你練字吧,你的樣貌雖然沒辦法比我更俊了,但你將來寫出來的字可以比我的字好看。這樣,你就有一樣能比得過我了。你蘇姐姐是個喜歡漂亮東西的人,她在這上面,一定會更喜歡你一些。如何?”
小池頓時高興地睜大漂亮的眼睛,天真地問,“真的?”
葉裳十分誠實地點頭,“真的。”
小池轉頭看向蘇風暖,“蘇姐姐,是這樣嗎?”
蘇風暖想說不是,天底下哪里有最漂亮的筆,但看著小池純潔清澈的大眼睛,她卻也沒法說出個不字。她暗罵葉裳無賴,拿東西賄賂哄騙小孩。點點頭,“是啊,他說得沒錯。”
小池頓時期盼地看著葉裳。
葉裳微笑地站起身,對千寒吩咐,“去把我那支筆取來。”
千寒立即去了。
須臾,千寒從馬車里拿出一個錦盒,遞給葉裳。
葉裳接過,遞給小池。
小池伸手接過,慢慢地小心地打開,只見里面躺著一支筆,這支筆,筆身像玉色,但卻又不是玉做的,不知是什么材質做的,筆頭十分順滑。的確很漂亮很漂亮,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筆,頓時喜歡地說,“蘇姐姐,真的是最漂亮的筆呢。”
蘇風暖看到那支筆愣了一下,看向葉裳。
葉裳此時也正微笑地看著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支筆拿來哄你弟弟了,今年我生辰,你再送我一支新的。”
蘇風暖翻了個白眼。
小池小心地將盒子又蓋上,看向蘇風暖,“蘇姐姐,我能要嗎?”
蘇風暖微笑,“自然能要。你以后就叫他葉哥哥。”
小池看看她,又看看葉裳,想著要了這么漂亮的筆,總該有讓步。于是,小聲說,“不叫姐夫嗎?”
蘇風暖搖頭,沒好氣地說,“不叫,姐夫不能隨便亂叫知道嗎?你就叫他葉哥哥。”
小池看向葉裳。
葉裳清清淡淡地笑,卻極溫和,“等我娶了他,你再改口,先叫葉哥哥吧。”
小池點點頭,喊了一聲“葉哥哥”。
這時,一位婆婆笑呵呵地走出來,“小池是不是因為很久沒見到你蘇姐姐了,如今看到就粘著她哭鼻子?”
蘇風暖笑著喊了一聲,“婆婆。”
老婆婆大約七十多歲了,滿頭白發,但身子骨卻硬朗,笑呵呵地應了一聲,然后目光落在葉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這位公子是?”
葉裳微笑見禮,豐姿翩翩,文質彬彬,“婆婆,我叫葉裳。”
“葉裳?”老婆婆愣了一下,嘀咕,“這名字好耳熟啊,我在哪里聽過?”
“名字不過是個稱呼,婆婆叫我小裳就行。”葉裳微笑,也不點破。
婆婆立即點頭,“好,小裳,既然來了這里,就是蘇姑娘的朋友,是我的貴客。快里面請。面做好了,你們趕熱吃。”
葉裳點頭,與蘇風暖一起,被請了進去。
婆婆給蘇風暖和葉裳單獨安排了一間房間,也不招呼客人了,陪著二人邊吃邊說。
飯后,蘇風暖說還有要事要去辦,必須離開,小池頓時舍不得,又要擠眼淚,但想起葉裳的話,使勁擠了回去,只可憐巴巴地看著蘇風暖,小模樣著實可憐。
蘇風暖笑著安慰他,“等姐姐辦完事,就來接你。這一回,把你接走,去京中學堂讀書。”
小池頓時高興起來。
婆婆笑著說,“我老婆子老了,委實照顧不了小池了,為了不耽擱他上學,的確還是蘇姑娘接走比較好。”
蘇風暖點頭,“接走小池,我再給婆婆送兩個人來照應你。”
嬤嬤點頭。
蘇風暖和葉裳出了陽春面館,上了馬車,離開了碩陽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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