暠呈開始并沒有講話,只是背著手站在面向中堂的方向看去,上面的一句話此時看著卻是很對他的心意:心之所向。
“朕知道了,那她的尸體現在何處?這件事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暠呈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轉過身,只是悶悶的問了一句。
“現在芽兒貴妃的尸首微臣已經讓人入棺,入棺前應該會給她悉心打扮一翻,微臣讓人嚴守,等皇上的發落,除了那些執行的士兵還有一個知道此事,就是突厥國的公主金嬌?!币患患臄⑹鲋f到這里他突然想到金嬌也知道此事,心頭不禁一震,但他還是如實回報。
“金嬌?她去那里做什么?這對兄妹不知道要在宮里找些什么,這么長時間還未離開,你這段時間加派些人手,宮里一定要嚴防!”暠呈一提到好對兄妹就沒有氣色,總感覺他們對自己有一種無名的危機感,他惟想到了什么接著問:“你剛才沒有直接進寶華殿,去哪了?是不是發現了什么?”他這才想起來事發的時候桂忠明沒有同自己一起進入寶華殿。
“回皇上,微臣在您進入寶華殿后看到屋頂上有一黑衣人,他看到我們向里走去便想要逃走,微臣沒有稟報就追了上去……”桂忠明剛才沒有守著嘉洋咼說這件事情,一來還不確定這個黑衣人的來例,二來是不想再讓嘉洋咼有所擔心。
“又是黑衣人?!知道是誰了嗎?這個黑衣人又是什么來頭?”一聽是黑衣人,暠呈覺得很是煩惱,為什么總是有黑衣人出現在這里?不明月到底是誰會利用黑衣人在宮里破壞這種寧靜,他很惱火。
“這個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送芽兒貴妃入偷入寶華殿的人,他的功夫臣記得,還有說話的口氣和聲音,跟上次在皇妃屋頂上的黑衣不是同一個人。”桂忠明也在疑惑著,從對手來看,他們兩個不是同一個人,可為什么都身著黑衣來寶華殿?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身后的主使又是誰?他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那你有沒有追上他?難道又讓他跑掉了?”暠呈一時有些失望,桂忠明的武功不低,可前兩次都沒有抓到黑衣人,這次他也能猜到幾分,不禁帶著些責怪的語氣轉過身看著他問。
“皇上恕罪,微臣盡力了,本來是可以抓到他,他途中卻發暗器,微臣在躲暗器之時他便逃脫了, 不過皇上放心,微臣已經讓人守好各各關卡,如果他想再回宮就沒那么容易了,就算真的回來,他受了微臣的掌力,傷勢應該不輕。”桂忠明知道暠呈關心的是什么,自己也明白沒有抓到他,所以他布置好了一切。
“回宮?你認為他還會再回來?”聽了桂忠明的話,暠呈有些不明白,說他逃走又怎么會再想回來?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桂忠明問道,不知道他意指何事。
“是的,皇上,微臣想過了,這個黑衣人出現過兩次,而每次都是皇妃娘娘受到芽兒貴妃的傷害,而且從他逃走的時候看他很熟悉宮里的所有路徑,依微臣看來,宮里必定有他的同伙,如若不是同伙那便是幕后主使者了,臣覺得他一定會再回宮里?!惫鹬颐髟捳Z很肯定,這些問題他早就想過了,只是這一次黑衣人的出現讓他更確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
暠呈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嗯,忠明,你替朕想了很多,朕很欣慰,黑衣人這件事你就大膽去做,朕相信你一定能把那人找出來,現在朕愁的并不是黑衣人,而是怎么處理芽兒的尸體才好,如果送她回老家那些大臣勢必不肯答應,因為他們上書說芽兒中了邪數,將其亂棍打死之后再以火焚之,這樣才不會再禍害他人,現在朕已經將她亂棍打死,如果再以火焚燒未免太過無情……”
他不想做老百姓嘴里談論的無情無義的暴君,更不想做一個讓別人特別是嘉洋咼覺得冷酷的人,他知道芽兒是做了別人的替死鬼,想要明正言順的給她一個名份,也好安慰她的在天之靈,可偏偏這件事這么難辦,他知道那些大臣們肯定不會這么容易就同意自己的想法。
“必定是王汝昌的主意,他向來就是這樣迷信狠毒,如果他們再次聯名上書,那皇上想怎樣處置?”桂忠明也為他感到為難,不想聽他們的建議卻又不得不顧忌,更不能硬生生的催毀,芽兒明顯是受人陷害,可又不能公布于眾,真是進退兩難。
“皇上如果為此事為難的話,臣妾倒是有個好辦法!”沒等暠呈說話,從里面傳出來一個聲音,這聲音都聽得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嘉洋咼,她很好奇他們兩個在商量什么事情,所以不顧碧華的勸解來聽,正好聽到要怎么處理芽兒尸體的事情。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慢慢由碧華攙扶著走出來的嘉洋咼,不禁吃驚的對望了一眼,又同時看向嘉洋
咼,桂忠明對她行了個禮,暠呈則走上前去幫忙扶著嘉洋咼坐下來休息,脖子被掐過的痕跡依然存在。
雖然暠呈這么在意嘉洋咼,可她卻覺得她這是在裝模做樣,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的看向桂忠明接著說:“桂將軍,剛才本宮聽到你跟皇上說的事,別的本宮沒有權利管也管不著,不過芽兒姐姐這件事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彼谋憩F讓暠呈覺得很沒面子不說,心里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么總是對自己表現的如此冷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么事情。
桂忠明無奈的看著嘉洋咼,不解的又看向暠呈,不知道是說話好還是不說話好,這種境地讓他進退兩難,被活生生的夾在中間出不來,他似求救的又看向了暠呈。
“說出來朕聽聽看,愛妃有何辦法?”暠呈想著她本來就是沖著自己來的,現在不是較真的時候,只有先看她怎么說了,想先解決這個問題再說,便在嘉洋咼的身旁坐下來,碧華則站在嘉洋咼身側等著侍候。
嘉洋咼聽到他的話并沒有看他,而是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既然皇上怕丞相他們會上書處置芽兒姐姐的尸體的事,那皇上也可以給他們來道旨意,就怕皇上不敢得罪那些所謂的功臣?!彼脑捠窃谔襞蠒背实娜棠拖薅?,敢這樣藐視他的威嚴,她的意思明明就是說暠呈害怕王汝昌等人。
“何以見得?愛妃說來聽聽看?!爆F在不是跟嘉洋咼志氣的時候,燃眉之急就先把芽兒的事情解決再說,他想要知道嘉洋咼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好的辦法。
“臣妾覺得,既然丞相他們上書讓皇上火焚芽兒貴妃的尸體以解除他們的邪術之說,那皇上也可以以皇上的威名先給芽兒貴妃一個十足的名份,這樣既不從皇上的深情厚意也得給那些大臣們一個交待。”嘉洋咼看出了暠呈的心急,知道他迫切的想要一個結果。
“如果這樣的話,那大臣們肯定不會答應,本就說她是中了邪術,如果再給她名份的話恐怕很難。”桂忠明聽了她的話,沒有完全否定,也覺得這個辦法不可行,光自己就覺得太難辦。
暠呈卻沒有說話,他覺得嘉洋咼既然這樣說,那她肯定就有什么好辦法,不然她不會提出這個辦法,便看著她說:“愛妃定是有什么主意才會想這個辦法,接著說,朕洗耳恭聽?!彼J真的看著嘉洋咼的側臉,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嘉洋咼嘴角揚了揚,接著說:“這個很簡單,如果皇上可以,大可用自己皇上的身份下旨,因為芽兒再怎么說也是為皇上懷過骨肉的人,因為皇子驟然夭折,皇上因為心痛加之芽兒的遭遇所以想給死去的人冊封一個徒虛有的名份有何不可?就算有人心里不服,那天下百姓如果得知此事必定認為皇上是位重情重義之人,都會站在皇上這邊,那有幾位大臣不同意又有何意義?”她的一翻話倒是真的解決了暠呈的頭疼事,本來就許諾了臨死前的芽兒一個名份,又恐這個做法會引起大臣們的不滿,這樣看來倒是很容易解決。
“忠明,怎么樣?覺得皇妃的方法可行?”暠呈站起身走到桂忠明身邊,看著他輕聲問道,想要看看他是不是也跟自己想的一樣。
“回皇上,微臣覺得皇妃娘娘想的很是周到,只是芽兒貴妃臨死前說想要回老家安葬,如果焚尸的話……”桂忠明還是有他的想法,雖然名份事解決了,可是在他們那個時代里,焚尸是一種極其受人抵制的做法,覺得死后焚尸會將人的靈魂也一同燒掉,對死去的人來說就無法在下一個輪回里投胎。
“桂將軍說的是,這件事是不好辦,不過眼下之際也只有這樣,有得必有失,如果得到一個名份能給芽兒姐姐的家人留下些好的念想,又能讓她的家人得以平反過著舒心的日子,本宮倒覺得芽兒姐姐也會同意,在西域一些地方,人死后都是要焚尸后再葬,這并不影響什么?!奔窝髥J以前就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看一些別的地方的生活習性和風俗,這件事對她來說并沒有那么難下決定。
“就這么辦了,朕決定就按皇妃的意思去辦,一會兒朕就擬旨,明日早朝朕就宣布此事?!睍背视X得嘉洋咼的話很有道理,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這也是目前最好的一個辦法,正如嘉洋咼所說,有得必有失,如果自己要兌現自己的諾言,那必須要犧牲些什么才是。
暠呈心里明白,嘉洋咼在提醒自己,芽兒死后家人必定糟到陷害,活在世間會受盡人指指點點,她的意思不光是讓死后的芽兒明目,更重要的是想給她的家人一個安穩的生活保障,如此良苦用心,也只有她才會如此為別人著想。
王蔓兒把門反鎖好,小心的走進了暗室,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看
到洛行的影子,她開始擔心了,擔心他是不是被桂忠明抓了個正著,是不是暴露了什么,種種猜測讓她心生不安,站在暗室大廳中間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洛行啊洛行,你到底在哪?”王蔓兒邊慢慢地向凳子邊上走去邊喃喃自語著,她努力的想要知道洛行的下落,她擔心萬一洛行暴露,那她自己也肯定就會被查出來,這樣她所有的一切就都完了,不光她自己,連同她的家族都有可能遭滅門。
王蔓兒坐在暗室里,手不停的拉扯著手里的帕子,她在想應對的辦法,如果洛行被抓或者暴露了什么,那她一定要想個什么周到辦法與他劃清界線,她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她的一切。
王紹倫在王蔓兒的門口站了一下,聽到里面沒有什么動靜,不知道王蔓兒是睡下了還是在做什么,可如果她要休息為什么沒有讓平香來侍候?種種原因都讓王紹倫覺得姐姐的此舉讓他懷疑,可他又沒有理由進去,所以等了一會兒沒發現什么就回去了。
暠呈安排好了一切,來到嘉洋咼的寢殿,不知道她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輕輕地走到床邊,支走了碧華,他站在床邊看著嘉洋咼的背影,心里種種滋味,他沒有再去打擾她,而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她。
漸漸的,暠呈暗自下的那個決定又涌上了心頭,或許嘉洋咼現在對自己的態度更容易讓那個計劃實施,這樣她就不用帶著痛苦而去,希望自己的決定不會讓自己后悔。
嘉洋咼感受到暠呈的寧望,知道他站在自己身后,可所有事情的發生和發展,讓她不想面對他,每每見到他都感覺他內心的軟弱和虛偽,她不想看到這樣的暠呈,突然覺得他在自己心目中的模樣一落千丈。
暠呈默默的走到桌前坐下來,輕輕地倒了杯茶水,靜靜的喝著茶想著事,想著接下來要怎么辦,想著要怎么進行自己那個計劃,想著如是計劃成功自己是不是后悔,這一個一個的問題都向他拋來,他沒有辦法躲開更沒有辦法逃避,只能硬生生的接受。
不知不覺中,暠呈扒在桌子上睡著了,嘉洋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突然間醒來,她側了個身,模糊間看到暠呈扒在桌子睡著的樣子。
英氣的眉毛下面一雙緊閉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呼出溫熱的氣息,不算太白的皮膚上顯得更是多了幾份滄桑和成熟,雙唇緊閉卻始終顯示著他威嚴的一面,稍稍揚起的嘴角,讓人覺得他似在夢里看到了什么讓他高興的事,仔細看看,他的下巴上好像多了些黑黑的胡茬,更讓他有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作為一個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即便是再強大的人也有累的時候,嘉洋咼看得出來,他累了,很累。
猛然間,不知哪里來的一股涼風吹來,讓這個并不溫暖的夜晚更顯得有些涼意,她下意識的拉了拉被子,卻看到暠呈還穿著衣服睡著,于是她慢慢地起身,拿起自己掛起的厚披風走向暠呈。
嘉洋咼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舉動,手腳很輕,生怕會吵醒他,輕輕地將披風蓋在了他的身上,她無法拒絕自己的心意,一千一萬個提醒自己不要去管他,可行為好像跟自己的心是相反的,她違背不了。
看著這樣熟睡的暠呈,嘉洋咼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憐憫,如果他能像現在這樣安靜,和善,或許自己不會讓自己離得他太遠,而事實卻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帶給了自己太多的傷害,她無法說服自己將那些事情忘卻,更無法視而不見。
想到這里,嘉洋咼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走向了床邊,慢慢地躺下去,努力讓自己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因為她知道如果這樣一直看著她,那父皇的仇永遠報不了,想到報仇,這么好的機會她卻下不了手,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很軟弱。
王蔓兒等了快整整一個晚上,都不見洛行回來,她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只能等天亮再想辦法去查他的下落,也好讓手下們打聽打聽昨晚的事情,好仔細的分析一下事情的經過和結果。
她來到寢殿,拿出紙筆,很快的寫好一張秀氣的小楷字體,她要寫信給自己的父親,告訴她宮里發生的事情,一是讓父親上書把芽兒的事情放大,好讓宮里都認為芽兒就是中了邪術才會發瘋,二來是讓父親想辦法去找洛行的下落,雖然一直在隱瞞著洛行和自己聯系的事情,可眼下也只有求助于王汝昌才能找到他,向他了解情況。
王蔓兒把寫好的信疊好放好,把平香叫到了自己的房內,叮囑著:“把這封信交給三全,讓他明天上早朝之前一定要親手交到丞相的手里,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切記親手交給他。”她小聲又緊張的叮囑著平香,讓她知道這件事有多么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