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鈺把夢小雅約在了‘天香閣’茶樓。
如今言天錦在假日的時候都基本上不在家,她不想讓陽陽一個人留在家裡。
所以她在前一天的時候,已經和洛翰商量好了,讓他陪陽陽一天。
等一切都安頓好之後,她坐著車早早的就來到了天香閣。
*
夢小雅同時也哄好了久久,然後開著車帶著媽媽按照地址來到了天香閣。
隨著約定的是時間漸漸的到來,宋心鈺的心情反而有些不安定了。
“二位,言夫人就在這間房裡。”大堂經理在前面領路,來到了宋心鈺所在的房間。
隨著房間門漸漸的打來,宋心鈺就見夢小雅推著一個看上去和自己年齡都很相仿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斷定,這個人一定是陸露。
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陸露了,在宋心鈺的腦海裡,只有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在這二十多年裡,陸露可算得上經歷了失子之痛,還有生活的窘迫加上這次大病的折磨,整個人都快脫了像了。
“玲姨,我媽媽來了。”夢小雅微笑的跟她打了個招呼。
此刻陸露也在仔細的端詳著眼前,一身雍容華貴的宋心鈺。
宋心鈺連忙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依舊顯得十分的驚訝,她幾步走到陸露的面前,伸出手顫顫巍巍的牽過她的手:“陸露,我們有見面了。”
兩個人見面,從心裡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們曾經都很輝煌,但是緊緊的過了二十多年後,卻相差的天上地下。
陸露緊緊的握著宋心鈺的手,兩眼含著淚花說:“阿玲,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沒想到你還和以前一樣的漂亮。”
“陸露,你還是這麼愛開玩笑,這都多大歲數了,怎麼能和以前比啊。”說著她又仔細的看了看陸露:“這些年你可是受苦了。我曾經也去找過你,但是每次都沒有見到你。如果我早知道你生活的如此艱難的話,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陸露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還好,算我的命硬,這些年總算是熬過來了。而且還找到了我丟失的女兒。”
她說著,回頭看了看夢小雅,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這就叫做‘苦盡甘來’,現在除了女兒,還有兩個外孫子。以後你就等著享福吧。”宋心鈺說著,走到陸露輪椅的後面。
“小雅,讓我來推她吧。”她伸手接過了扶手,緩緩的推著陸露來到餐桌前。
這時候,包間的門再次打開,大堂經理將宋心鈺事先點好的菜端了上來。
在飯桌上,宋心鈺和陸露一起回憶著不少以前她們年輕時候的美好往事。
夢小雅在一旁作陪,微笑的看著她們。對於她們的那些陳年往事,大多數都是媽媽已經講給她聽過的。
“阿玲,怎麼你又會變成言太太的?”陸露對於這件事情雖然聽女兒提起過,但是她還是很想聽聽宋心鈺的說法。
宋心鈺看了一眼陸露,嘆了口氣,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這件事情可是說來話長了。”
宋心鈺向陸露娓娓道來:“這都是從她把小雅丟了之後說起。你丟了孩子之後就不再和她來往了。但是我是不是的還會去看看她。因爲她那時候和言政天也在鬧矛盾,而且越鬧越兇。甚至到了後來她還對天錦下了毒手。”
陸露一聽,不由得一愣。試想一下,哪會有親媽對自己孩子下手的。
宋心鈺接著往下說:“那個時候,我也要忙著工作,和她接觸的並不是很多。但是偶爾我也會去看看她。但是每次見到她的面,都會感覺她總是怪怪的。有一段時間我到外地演出,等回來後就聽圈子裡的人說她已經死了。這讓我有些感到驚訝。”
陸露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她那時候雖然已經不再和于慧潔一起了,但是當時的娛樂圈本來就很小,什麼事情傳播起來也就是十幾分鍾到幾個小時的事情。
當時她聽到于慧潔意外死亡的消息,也是感到有些驚訝的。但是那個時候她還一直記恨著于慧潔把自己孩子弄丟的事情,所以就沒有再去打聽她到底怎麼死的事情了。
“自從你消失了和于慧潔死了之後,就剩下了我一個人。直到有一天,言政天突然找到了我,什麼都沒說,就是要求讓我做他的太太。陸露,你是知道的,在當年的那個社會裡面,像我這樣的單身女人生活是有多難的事情。爲了給自己找一個去處,也是爲了當年的一份姐妹情。至少天錦還是慧潔的孩子。我就這樣同意跟了言政天的。”
陸露聽完之後,緩緩的點了點頭,她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對了陸露,你不是和李琛再一起嗎,怎麼卻到了如此的地步?”宋心鈺講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後,又開始問她的事情了。
沒等陸露說話,夢小雅就先問起宋心鈺:“玲姨,你說的李琛是誰啊?”
陸露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她的臉色微微的一變:“阿玲,你就不要提他這個負心漢了。”
夢小雅雖然沒有聽到宋心鈺給她的解釋,但是也算是明白了,這個李琛八成就是自己的父親。
自此曾經在那張老的合影裡見到的那個男人。
“嗨,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咱們三個姐妹曾經紅極一時,但是後來你們兩個卻落得慘淡下場。至於我嘛,只能說得上是茍且偷生罷了。”
此刻的包廂裡,氣氛變得是異常的沉悶。
“媽媽,玲姨。你們不要再提那些不開心的往事了。既然大家今天都坐在這裡了,就聊些開心的話題吧。”
宋心鈺也正有此意,她很快的就從那陰鬱的情緒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微笑對陸露說:“這塵世間的事情啊,就是瞬息萬變。咱們當年是好姐妹,如今咱們雖然算不上是兒女親家,但是咱們有了兩個共同的乖孫。”
“是啊,是啊。雖然我和那兩個小傢伙就見了一面,但感覺還是很投緣的。我聽說天天當初還是你一手把他帶大的,真是有些難爲你了。”陸露一提到外孫的事情,心情也好了不少。
“雖然我和天錦不是親母子,但是我還是依舊把他當親兒子看的,他的孩子當然就是我的親孫了。”
夢小雅坐在陸露的身邊。
她帶著微笑的聆聽,但是心中卻是泛起的一片片的苦澀。
爲媽媽的遭遇而心痛。
媽媽和玲姨之間的對話,隨著時間的流逝,從稍有些陌生,直到後來顯得越來越熱絡,將這二十多年來的隔閡一併化爲烏有。
玲姨講完了她們之間的愉快與痛苦的往事之後,又開始講起了天天。
她對天天幼年時候的描敘,有太多太多事情都是讓夢小雅這個真正當母親的都感到有些慚愧。
因爲作爲母親,她在天天幼年的時候沒有給她餵過一次奶,沒有聽到他喊的第一聲‘媽媽’,沒有見證過他的第一次蹣跚站立起來,並邁出第一步的時刻,第一次……
有太多太多的天天的第一次她都沒有在場。雖然這並不是她本意所爲,有太多當年她不可能逾越的鴻溝。
但是作爲一個母親,她覺得自己依舊顯得是那麼的失職。
而這種的失職,又只是天天這一個孩子呢,陽陽還有久久。
在自己不再他們身邊的時候,都會錯失掉很多對於他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刻。
“小雅,你在想什麼?”宋心鈺看著夢小雅的神情,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她停下了話題,微笑的看著夢小雅輕聲的問道。
夢小雅的思想被宋心鈺打斷了,她急忙回過神顯得有些抱歉的說:“對不起玲姨,我剛纔聽到你在講天天的童年時候,我有些走神了。”
“小雅,你應該不是走神,而是覺得你對天天有些愧疚吧。”宋心鈺說到這裡,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對於以前的事情,我對你有著很深的歉意。要不是我,也不至於鬧的你在天天剛出生後就母子分離。甚至如果不是我,你和天錦之間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或許你還會進入我們言家的門,但你的身份就不是言家的兒媳婦,而是言家的長孫媳婦……”
宋心鈺說著說著,一行眼淚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拿出手帕,輕輕的擦了擦。
夢小雅看著宋心鈺輕輕的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玲姨,坦白的說曾經我對你的確有過一些恨意。就像是你說的,在天天出生後就將他奪走了。但是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尤其是天天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能去怨恨你。一切都是因爲我自己的選擇。這樣的苦難都應該由我來承擔纔對。”
陸露坐在輪椅上,此刻的心情顯得是如此複雜。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姐妹,一方面又是自己的親閨女。
恰恰就是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在這些年裡卻彼此傷害著。
她們曾經都爲了自己的理由做出了選擇;也因爲選擇背後有著自己的苦衷;到了最後,也都嚐到了自己釀造出來的苦果。
“阿玲、小雅,你們都不必要去自責了。我能理解你們當初都是因爲迫不得已。你我都不是聖人,都會爲了當時的迫不得已,做出認爲最對的事情。哪怕是到後來對也都成了錯。算了算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去追究了吧。”
夢小雅聽了媽媽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媽媽說的對,人這一輩子會做很多事情。
往往對於這些事情自己做出來的決定,都是認爲在當時最正確的選擇,哪怕是周圍有很多人反對或是贊成。
既然如此,那何必在經歷了若干年後,當自己吃到甜果或是苦果的時候,再去評定之前的決定是否是對或者是錯。
人生是一條單行路,一旦決定走上去,就像是開弓放出來的箭,已經沒有收回來的餘地了。
與其去後悔,不如振作精神,將壞事變成好事。
“陸露,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在這麼多年的磨難中,沒有將你的精神所打垮,反而變得更加堅強。”
陸露看著宋心鈺苦苦的一笑:“阿玲,你就別再恭維我了,我那是什麼堅強啊,如果有的話,那也是因爲我有一個信念:我的女兒終究有一天會找到,我們母女會重新團圓。這不,我現在可以說是夢想成真了。”
陸露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拉過身邊女兒的手,兩人四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宋心鈺雖然她此刻臉上帶著笑容,但是她此刻的心裡卻有些不平靜了。
“陸露,我真心爲你們母女的團聚而感到高興。但是我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就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阿玲,有什麼問題你就說吧,咱們姐妹之間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宋心鈺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很嚴肅認真:“陸露,那你現在的心裡還恨不恨于慧潔呢?”
話一出口,不光是陸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就連夢小雅的神情也是微微的一變。
無論是媽媽還是玲姨,她們都一直認爲慧潔阿姨已經死了。
但這不是事實。或許她和乾爹要是一直在沙巴生活下去,從此再也不會回來的話,那麼她的確和所謂的‘死了’沒有任何的區別。
可現在恰恰不是這樣,乾爹他回來了,而且還帶著慧潔阿姨一起回來了。他們一起住在夜魔大酒店裡。
雖然她不曾出去,但是這紙裡終究包不住火,或許在某一天裡就會顯露出來,到那個時候不知道媽媽和玲姨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顯得輕鬆、氣定神閒。
她心裡有些緊張,目光移到了媽媽的臉上。
陸露低下頭變得沉默了,整個包廂裡都變得很安靜。
“媽、玲姨,不要再提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你們看菜都快要涼了,咱們還是趁熱吃吧。玲姨,你點的這個清燉土雞湯的味道真是不錯。媽我給你盛上一碗,你現在的身子虛弱,正需要喝這個補一補。”夢小雅不想讓這樣的尷尬氣氛再繼續下去了,連忙拿起湯勺和媽媽面前的空碗,盛了滿滿一碗放在了媽媽的面前。
“玲姨,你也喝。”她又忙著給宋心鈺也盛了一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無論是宋心鈺還是媽媽,她們都沒有拿起自己的筷子。
時間就像是被凝固了一樣,隨著湯碗裡飄出來的熱氣漸漸的稀少。
到了最後陸露終於在思索了半天之後,緩緩的擡起頭,面對著宋心鈺輕輕的搖了搖頭。
“媽媽……”夢小雅感到有些驚訝,難道說她真的會對讓自己和女兒分離了二十多年的于慧潔,再也沒有一點的怨恨了?
就算是從夢小雅的角度來說,不管曾經于慧潔對自己如何的好,表現的是如何的和藹可親。
但是就在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她都感到有些無法接受。
對於慧潔有多少恨意談不到,但是以前她在夢小雅心目裡建立的所有美好印象都化爲了烏有。
而媽媽的表態不記恨,的確還是讓夢小雅有些難以接受。
“陸露,你真是這麼想的嗎?她可是導致了你們母女分離了二十幾年,她導致了你這些年你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宋心鈺的語調中充滿了意外的情緒。
她可沒有察覺自己,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聲調都不自覺的提高了不少。
陸露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宋心鈺。她此刻的神情卻顯的很輕鬆:“怎麼,你們都覺得我應該把這樣的仇恨一直埋藏在心裡。無論是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都在無時不刻的在心裡咒罵她,咒罵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嗎?這太累了,而且累得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知道你們都是怎麼想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但是,就像我說的,在經歷過大起大落之後,這些已經都不再重要了,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陸露的話再次讓夢小雅沉默了,她說的沒錯,釋懷總比緊抓不放顯得更加的讓自己有力量。
宋心鈺沉默了一會之後,她繃著臉看著陸露緩緩的說:“陸露我很佩服你這樣的豁達,但是你這樣的豁達或許只是因爲于慧潔她已經死了。但是,我要是告訴你她還活著的話,那你是否還會說出剛纔那番話語嗎?”
宋心鈺的這句話,就像是在晴空中的一道閃電一樣,在陸露的心上狠狠的劃下了一道彎彎曲曲的裂痕。
她怎麼會知道慧潔阿姨還活著?夢小雅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關於于慧潔假死的這個消息,夢小雅一直都保持著守口如瓶,就連孩子們也都沒有提起過。
沒想到就是這樣,還是讓宋心鈺知道了真相。
難道說,言家人各個都是偵探的料?只要他們有興趣查的事情,哪怕是在隱蔽都會被一點點的挖出來重見天日。
夢小雅這時候的神情又是微微的一變,她很緊張的看著媽媽,與此同時她也偷偷看了宋心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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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看著媽媽的眸子裡,閃現著一些和此前不一樣的東西,她是在媽媽的答覆?又或是在準備看媽媽的出爾反爾……
總之,她此刻的樣子,夢小雅看了之後覺得很不舒服。
陸露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恨與不很,已經開始在她的內心裡進行激烈的鬥爭。
她擡頭,顯得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宋心鈺,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夢小雅。
似乎是在尋求著某種幫助。
只不過,她看到的只有兩雙眼睛在緊緊的盯著自己,兩對耳朵在聆聽她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