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那你就先回去吧。這裡不是你應該久留的地方,如果被人發現了是會攤上人命的。”舒子曠下著逐客令,他原本是禮賢下士的人,之所以用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就是爲了震懾身份比較特殊的張斯麒,讓他時刻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說話做事更加註意分寸。
“老臣還有一事稟報,不知可否進去說話?”張斯麒心裡明白舒子曠和洛凌秋現在即使接納了他,也不可能對他完全放下戒心。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舒子曦的計劃告訴他們,以求徹底打消他們的疑慮。
舒子曠掃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凌秋也跟著他們走了進去,對著還在屋頂上趴著的馬瀚然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先回去休息。
舒子曠把張斯麒帶到了書房,囑咐了追痕和洛穎夢熙在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才悠悠開口,“張大人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
張斯麒迅速點了點頭,“關於離王殿下有謀反之心的事,不知智王爺可有所耳聞嗎?”
“謀反?這樣的話可不敢亂說。”舒子曠與洛凌秋迅速地對視了一眼,之前就懷疑舒子曦有著不臣之心,如今從張斯麒的嘴裡說出來,看來是確有此事了。
“老臣怎麼敢才智王爺面前亂說話呢?”張斯麒試探道,“不知道智王爺可還記得不久前郊外的那場大火嗎?那一次,被燒掉的其實就是離王集結起來的兵馬糧草。”
如果說舒子曠對離王想要謀反的事情毫無所知,張斯麒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他就覺得那場大火不會真的如此巧合是什麼天降祥瑞,而是有人故意爲之,而這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智王爺了。
舒子曠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萬將軍的十萬兵馬早就已經在城外紮營,養精蓄銳,而離王的人馬也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這一次智王爺您回來,實在是刺激到了離王,他現在隨時都有可能帶領禁衛軍逼宮。”
“逼宮?你的意思是說皇兄他想要自己坐上王位嗎?”舒子曠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其實心裡就只剩下了冷笑和不屑。這樣的事情,也虧他舒子曦做得出來,還真是把父子情分、兄弟情義都拋到腦後了。
“老臣和智王說起這件事,只是不忍江山有損,並不是教唆智王與離王兄弟反目,這一點,還請智王爺明察,”張斯麒說著跪倒在地上:“此事緊迫,還請智王爺早些與皇上商量出對策,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一切都要來不及了啊。”
“這件事情本王會與父皇好好商討,張大人費心了。”舒子曠說著就要送他出去。
眼看著天都快要亮了,張斯麒也不再客氣,轉身走了出去。
凌秋適時地走進門,把一杯熱茶遞到舒子曠手中:“怎麼樣了?”
“他不就是那樣,七分真三分假,自己的那些齷齪下流的心思表現得滴水不漏,弄得好像那些事情都是舒子曦的錯。其實明裡暗裡誰不知道,沒有他張斯麒
暗中謀劃,又哪裡會有現在野心勃勃的舒子曦。”舒子曠嘆了口氣,這樣的結局其實並非他所樂見:“凌秋,我留下這樣的人,是不是做錯了?”
“張斯麒實在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的才華又實在是讓人割捨不下。”凌秋的立場是中立的,對張斯麒這個人她其實一直都是淡淡的,好或者壞,與她無關,她只需要站在舒子曠的立場上支持舒子曠所支持的事情就可以了。
“凌秋,我有點累了。”這一整夜幾乎是沒閤眼,現在空閒下來,舒子曠只覺得身體的疲累和內心的疲倦交疊著呼嘯而至,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天還沒亮呢,你再去睡一會兒。”洛凌秋建議道。
舒子曠點了點頭,又換上了一臉無賴的笑容:“要你陪我睡。”
“聽話,自己去睡。”凌秋像哄小孩子一樣耐心地哄著他。
“不要嘛,沒有你抱,我睡不著。”舒子曠撒著嬌賴在她懷裡不肯挪步,就像是一個得不到糖的小孩拼命搖著媽媽衣襬的委屈模樣。
凌秋最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只好順從,陪著他躺到了牀上。本來以爲舒子曠還會再和她鬧一鬧的,誰知道他的頭剛沾上枕頭,就立刻睡了過去,睡顏安穩乖巧得一塌糊塗。
玉指輕輕撫過他精緻的眉眼,凌秋四十五度角俯視著他,真是累了吧?沒關係,子曠,我陪你,我會一直陪你。
沒過多長時間,天就亮了。凌秋親自下廚做了些大家平時喜歡的東西,一大家子人,外加上一個馬瀚然,和和樂樂地圍坐在一起用早膳。舒子曠臉上絲毫未見疲憊的神色,還是如常地與衆人談笑著。
“子曠,昨日到你府上來的那個老頭,是什麼人哪?”馬瀚然昨天晚上在屋頂上吹了半天的冷風還是看得稀裡糊塗的,到最後凌秋居然把他孤零零一個人留在那裡,真是太過分了。那個老頭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就這麼招他們待見呢?
“那是舒子曦的得力助手,張斯麒。”
“舒子曦不就是你那個死對頭的哥哥嗎?他的助手來找你幹嘛?”
凌秋不願再提起這件事讓舒子曠煩心,搶白道:“舒子曦的人來,當然是沒什麼好事。”
看出凌秋不想多說這件事,馬瀚然也不惱,繼續去和他碗裡的小籠包搏鬥去了,舒子曠卻微微一笑:“他是來投誠的。”
對於馬瀚然這樣幫助他的人,他舒子曠希望的是全無保留、毫不隱瞞,論膽識論才學,馬瀚然都有這個資格對這件事情做出他的評判。
舒子曦的人來投誠?馬瀚然乍一想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皺眉問了句:“可靠嗎?”
舒子曠點了點頭:“我已經同意了,讓他回離王府去監視離王的一舉一動。”
“你讓舒子曦的人去監視舒子曦?”馬瀚然開始時覺得這件事的離譜程度不亞於舒子曠不想當皇帝,但是還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是最穩妥的方法,就算他沒有誠心,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
“大鬍子,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不對?”夢熙聽著馬瀚然的語氣,還以爲他和自己有著相同的立場,義憤填膺道。
“要完全說不對,那也不應該。”馬瀚然沉思了一下:“誰規定的舒子曦身邊的人就不可以來投靠咱們啦?”
“但是這個人曾經要置我們於死地啊,公子你真的不多考慮一下嗎?”洛穎也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虧馬瀚然喜滋滋的以爲洛穎叫的這句公子喊的是他,可見幾乎全府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舒子曠的臉上,他才恍然大悟,失落地低下了頭。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舒子曠緩緩說道:“既然已經選擇接納他了,那不如就選擇相信他好了。以張斯麒謹慎的性格,敢登門拜訪就一定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也考慮到了相應的後果。”
既然是舒子曠已經認定了的人選,馬瀚然也沒什麼異議了,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大家各自懷著心思,默不作聲。
舒子曠親自擬了一封信要給舒振川,其中說明了這些年來舒子曦犯下的種種過錯已經現在想要謀反的證據,帶著信進了宮。
其實這些日子舒振川也想了很多,一氣之下革除舒子曦的太子之位,他心裡一點後悔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很想看看被逼到了如此境地的舒子曦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舒子曠此時的進宮請安,還是讓他心裡泛起了嘀咕。這個二兒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直都溫和寬容、進退有度,但現在卻也開始會在自己面前說種種舒子曦的不好了,坊間流言雖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子曦囂張到了什麼樣的地步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他的暴戾孤僻確實已經可以坐實了的。
“兒臣參見父皇。”
“子曠,可休息好了?怎麼又這麼早進宮來?”舒振川滿臉都是溫和的笑意。
“回父皇,今日兒臣進宮,是有一樣好東西想要進獻給父皇。”舒子曠說著,從袖間取出了一個雕花十分精美的鏤空小盒子,一打開幾乎是滿室生香。
“這是什麼?”看子曠不是爲了離王的事情才入宮,舒振川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也湊過去看了看。說實話,他現在的心裡亂成了一團,幾乎是所有有關於這方面的事情都不想聽到。他實在是很難以想象,曾經相敬相愛的兩兄弟,如今怎麼會反目成仇到了這樣的地步。
“回父皇的話,這是兒臣前些日子才得的香珠。尋常的香珠,拿出來不一會兒香氣就揮發盡了,但是這一顆的香味卻是彌久不散,而且還愈加醇厚。”
“還有這樣的事情?”舒振川一時興起,把珠子拿到了手裡把玩。舒子曠只是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把鋪在盒子底部的天鵝絨揭開了一個小角,露出裡面輕薄的小紙條:“若是父皇喜歡,兒臣就將此物留在宮裡陪伴父皇吧。”
舒振川會意,點了點頭:“既然是子曠的一片孝心,朕就先收下了。”說完,連盒子一起塞進了袖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