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終,林皓然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
母親畢竟是陪伴父親一生的人,父親關心她多于自己,也并不是難理解。作為家中獨子,他一向體諒心病纏身的母親,但并不意味著為了母親的病情好轉,他就要草草決定自己的一生。
不管是將來作為妻子嫁入林家的謝柔,還是作為妹妹進入林家的夏花,哪一個人都不能讓他如此委屈自己。站在謝柔的角度,讓她盡快生孩子,只是為了婆婆的病情,她會怎么想?為了錢或者名進入他家的夏花,又讓他怎么放心夏花會真心對他母親?
兩個選擇,哪個選擇都是錯的。
為了母親的病,父親都魔怔了,他現在根本聽不進去勸,林皓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多費唇舌。
他決定上樓去看看母親。
張青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下意識的把照片往枕頭底下一塞,側躺著閉眼裝睡。
林皓然不知真假,以為張青已經睡著了,坐在床邊,輕輕嘆了一口氣。
“媽,我陪在您身邊二十多年,一直體貼孝順,可你怎么就是放不開妹妹的事呢!你知道我有多忌妒她嗎?妹妹不在你身邊,你卻一直掛念她,爸爸也體諒你,想方設法的想讓你心情好起來。可是為什么要逼我呢?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嗎?我吃醋了呢。”說到最后林皓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逼兒子?旭陽又做什么了?張青悄悄睜開眼,豎起耳朵專心聽林皓然的下文。
然而林皓然卻什么都沒說了。
他單手撐床,俯過身,在張青的額頭印下一吻,“媽,我愛你。”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張青緩緩坐起來,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這些年,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對兒子的關心很少,可是兒子什么都沒抱怨。作為母親,沒有照顧好女兒本來就是錯了,現在還忽略兒子的感受……怎么能錯上加錯?
她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張小黎小時候的照片,用力看了看,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別,然后把照片倒扣在床上,用枕頭蓋住,躺了下來。
兒子,媽再也不會忽略你了,媽保證。
接下來的日子,張青努力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對林皓然噓寒問暖,支持他做的任何決定,也為了不讓林皓然擔心,堅持每天在看護的陪伴下出去走走。就算為了兒子,為了將來能照看孫子,她也要努力養好身體。
林皓然不知道為什么張青突然有那么大轉變,但張青愿意積極向上的生活,也是他樂意看到的。
只是林旭陽卻不這么看,他總是認為妻子是在強撐。表面上表現的再好,也有力有不逮的時候,那時候才是更糟糕的情況。
該怎么辦呢?作為長輩,他又不好直接勸謝柔和自家兒子成婚。他雖然想盡早抱上孫子,好讓妻子分散一下注意力,但難保謝柔不會有想法。林謝兩家都是N市有頭有臉的人家,謝柔也不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事業,就算和兒子結了婚,她會愿意那么早生孩子嗎?
林旭陽才發現自己考慮不周。
可世界上哪有盡善盡美的事。
還是兩手準備,先從夏花方面下手吧!
于是,當夏花得知林氏集團要她為新開的樓盤做形象代言的時候,驚訝的好半天都合不攏嘴。
“林氏集團?”她重復道。她沒聽錯吧,是林皓然家的公司?既然是他家的公司找形象代言人,怎么會是她,不應該是謝柔嗎?就她如今那么小一點名氣,找她去代言,不怕虧本嗎?
夏花都不知道做出這樣決定的人,到底是英明還是糊涂。與公司利益而言,自然是個錯誤的決定,但對她來說,卻是老天向她拋餡餅啊。
難道這就是張青的賠罪?
這也太大手筆,太兒戲了,她怎么值得被這樣高捧?
夏花一瞬間想了很多,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現在這種情況。
“是,合同都擬好了,你要是看沒什么問題就簽字吧!”宋琦點頭,將一份合同遞了過來。
夏花現在卻沒心思細看,道:“我可以拿回去仔細看看嗎?”
宋琦有些驚訝,她居然不是迫不及待的簽字答應?這種好事明擺著就是林氏要捧她,這對一個剛出道的新人來說,無疑是一塊充滿誘惑的餡餅,夏花居然能忍住不第一時間去咬一口。
“可以。”她點頭。
“謝謝。”夏花松了口氣。這種平白掉下來的好處,她還真不能理所應當的接著。
從宿舍里找出原本留給張青的EP,夏花打電話和她約好時間地點,就帶著合同趕到了見面地點。
等待的時間里,夏花才有機會仔細瞧了瞧合同內容,當看到一百萬的代言費時,夏花愣是手指點上去數了好幾遍,怎么會這么多?夏花不知道同期或是前輩們第一次接廣告的酬勞是多少,但一百萬對于她來說的確算多了,除掉公司的七層,她到手的就有三十萬,足以一次性讓她還清欠債還有剩了。而且,娛樂圈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廣告代言的費用是以第一次為起點遞增的,那豈不是說……
夏花覺得眼前都是¥¥¥。
想多了想多了,夏花搖搖頭,把這荒唐的想法甩出腦袋,用手背冰了冰發燙的臉頰。還不清楚到底情況如何呢,說不定只是人家名為賠償的施舍。
骨氣還是金錢?
“打起精神來,夏花,你不是來了嗎?問清楚,不要瞎猜。”她拍了拍臉,自言自語道。
等見到張青,夏花站起來迎接,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她先說過不來往卻又主動找上人家的。
好在張青是大度的人,并沒有重提舊事,反而一直表現得很和善,夏花送出去的EP也被她笑著收下了。
趁著氣氛好,夏花直奔主題,將合同攤開放到張青面前,“伯母,請您看看這個。”
張青將咖啡杯往旁邊推了推,拿起來看。只一眼,她就抬頭問道:“這是我們公司要和你合作的合同?”
夏花點頭,“您再看看后面。”
除了臺頭和結尾,合同的中間部分大都大同小異,張青也就直接略過,
看向酬勞那一塊。
“你是對酬勞不滿意?”張青合上合同,搖搖頭道:“那你就找錯人了,我是不管公司的事的。”
“我知道,就是這個酬勞太高了,我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太高?”張青還以為夏花是嫌價錢太低,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嫌錢多。不過這一下,倒讓張青原本對夏花不錯的印象更好了些,她笑了笑,“你想多了。我雖然不懂經營,卻也知道商人不是慈善家,開公司是為了賺錢,不會做虧本生意的。選擇你是因為你值得,你盡管放開手去做,對得起這份信任就是了。”
這個理由說服了夏花,更重要的一點大約是她得到這份合約不是出于賠償。于是夏花拿出筆,認真簽下自己的名字。
“字寫得不錯,看起來有骨頭。”張青注意到夏花的字跡,點點頭,又道:“你沒有藝名嗎?”
夏花一呆,藝名?沒人跟她說過呀。
“我的名字很土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也不是說土。”張青盡量不傷夏花的自尊,想了想,道:“名字里帶什么什么花的,在我們那個時候很普遍。”
也就是說很有年代感了。
“其實小時候我也因為這個名字被同學嘲笑過。”那也是一小部分童年陰影。
張青喝了一口咖啡,追問道:“那為什么不改呢?”
“因為是媽媽取的,我就想她肯定是希望我能像花兒一樣漂亮吧。”
“很少聽你提起你家人呢。”
夏花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偶爾見面說得上幾句話的關系,又怎么可能談及這些?要不是她先知道林皓然,又偶然遇見過幾次,張青也不過是她曾經遇到過的人中一個罷了。
而且,她并不想讓人把自己的母親抖出來,雖然夏蔓過去是有些混蛋,但夏蔓始終是她母親。不管她怎么否認,她們母女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見夏花不說話,張青倒起了好奇的心思,小心道:“可以跟我說說嗎?放心,我嘴很嚴的。”
張青都這樣保證了,夏花也不好意思一點不露,只是說得較為籠統。
“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誰,一直和媽媽一起生活,媽媽對我…很好。”
如果忽略掉那個短暫的停頓的話,張青倒相信夏花說的是真話。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夏花,觸摸到夏花手心密密麻麻的薄繭的那副場景,心一軟,是個苦孩子啊。在那樣的環境下居然沒長歪,也是孩子自身爭氣。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難處就盡管跟伯母提,伯母能幫的肯定幫。”張青拉著夏花的手,說道。嗯,繭少了,看來日子好過些了。
她如今能求到張青面前的事無非就是那兩樣,怎么感覺她是靠同情拉贊助上位呢?還說過不來往,沒兩天就自打嘴巴。
對張青,她是感激的,可是話還是要說清楚。
“夫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以后我得到的機會是光明正大來的。”夏花吞吞吐吐的說道。
嗯?跟光明正大有什么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