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秋雲龍家中,門鈴響了。
“喲!姐啊,什麼風兒又把你給吹來了。”秋雲龍眉開眼笑地打開了門。
卻發現姐姐一言不發,臉色則相當陰沉難看——彷彿來自己這裡是爲了討還鉅債一樣。
“咋的啦,姐!吃錯什麼藥了?”秋雲龍一臉愕然。
“還不都是因爲你——把我兒子平時給我慣壞了!”
“哎我說秋雲欽,你說歸說,幹嘛把我也扯進來了!我招你惹你了?”
於是,秋雲欽原原本本地向弟弟講述了兒子子鈞逃學和搗亂的“豐功偉績”。然後,等著看弟弟如何表態。
“姐你聽我說啊,我也是一個老師。要論做學術,我是不如你;但說到教育孩子,你還真得聽我說兩句——孩子出了問題,你得先分析是什麼原因;而且,要多多疏導,別動不動就是暴力。你總那樣,反而會把他逼成一個真正的‘問題少年’!……”
正在此時,門鈴又響了。
4.2
秋雲欽搶在弟弟前面,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果然是小子鈞。
小傢伙顯然沒有預料到,媽媽居然也會在這裡。
但他馬上反應了過來,迅速扭過頭——撒腿就跑。
可他哪是媽媽的對手啊。
“你給我站住!”說時遲那時快,怒不可遏的秋雲欽,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像逮一隻小貓一樣,抓住了小子鈞的胳膊,把他給拎將了回來,並朝屋內重重地推了幾下。
“姐,姐,你先別急,有話好好說!”秋雲龍趕緊跑上前來,一邊攔著姐姐,一面衝著侄兒說,“你趕緊給你媽道個歉啊!”
小子鈞卻仍然站在那裡,咬著牙,倔強地一動不動。
看到兒子無動於衷,秋雲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拿起自己的挎包,衝著兒子的頭——眼看著就是要一頓劈頭蓋腦的暴打。
秋雲龍趕緊護在了侄兒前面,拼命拿手臂擋著。
“你給我閃開!”秋雲欽指著弟弟的鼻子喊道,“我今天必須得教訓教訓這個小崽子!”
“姐你幹啥呀!”秋雲龍突然提高了分貝喊道,“他還是你的兒子嗎?”
這句話還真把秋雲欽一下子鎮住了。
看到自己的話有了效果,秋雲龍繼續說道:“我還真就不管了,你就隨便打吧——往死裡打!”
說罷,還真的就撒手了。
看到姐姐還在那裡發愣,秋雲龍又接著補了一句:“你倒是打呀!”
“我——”秋雲欽真的狠狠地舉起了手中的挎包,重重地揮了下去……
就看著弟弟秋雲龍額頭上的青筋,一下子緊了起來;
而那一側,小子鈞居然依舊一動不動。
終於,媽媽重重的手劃過了半空,卻在小子鈞頭頂上方——停了下來。
空氣剎那間凝固了——媽媽秋雲欽停在空中的手,也似乎固化成了雕塑。
4.3
“哇——”,小子鈞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媽,您別走!”
秋雲欽一下子楞住了——這孩子,自從6歲以後,就再也沒有輕易哭過——每次因爲調皮或厭學而捱打的時候,都是咬著牙,倔強地挺著,一聲不吭。
愣了半晌,雲欽拿著挎包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並呆呆地坐在了沙發上。
秋雲龍趁勢趕緊快步上前,安慰道,“好了,姐,先消消氣,聽聽孩子怎麼說。”
小子鈞撲到了媽媽懷裡,抽泣著說:“媽,您答應我——別走!”
秋雲龍借勢說道:“姐,實話告訴你吧,你兒子這兩天到我這兒好幾次了。我覺得吧,子鈞曠課搗亂是不對;但你有沒有意識到,那是你造成的!好端端地,你非得離開他們那麼長時間,幹什麼啊!”
看到姐姐神色一變,秋雲龍接著說:“孩子們知道這個消息後,都有情緒,你就沒有感覺到嗎?你看看他們,整天都是心神不定的!你倒好,一股腦全扔給了我!——我這當舅舅的,跟他們再親——也沒有你這當媽的親吧?”
秋雲欽忖了半晌,嘆了一口氣,看著子鈞說:“兒子,不是媽媽不疼你們,實在是……媽媽也有媽媽的工作——那邊的事業,離不開媽媽呀!”
秋雲龍一聽,火了:“是——我知道,你的事業非常重要!但老姐你至於爲了它,撇下自己的兒女不管——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嗎?你也忒女強人了吧?”
“你少拿‘女強人’來磕磣我!我說了,不是我不管兒子女兒!我也不想跑那麼遠。確實是因爲那邊的挖掘現場,出了幾件非常奇怪的事,必需我過去。”
“有什麼大不了的稀罕事兒?”秋雲龍問。
“到你裡屋去說吧。”秋雲欽看了一眼正在抽泣中的兒子,對弟弟說。
“好吧!”秋雲龍同意了。
在他的身後,小子鈞正在用手擦著眼淚——手指的縫隙後面,一雙大眼睛正偷偷張望著母親和舅舅。
4.4
等弟弟坐好了,秋雲欽掩上了門,說:“我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所以,纔要過去看看。第一件怪事——是新出土的地層,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合金。”
“發現合金,這很正常啊!自然界本來就存在著很多天然的合金。”秋雲龍不以爲然地說。
“可是,如果合金的成分是鐵、氯,和硫,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雜質,而且氯的比例佔到了3%,你覺得還正常嗎?”
“等會,我想想,”秋雲龍沉思了半晌,說“雖然我對金屬化學瞭解得不是很深入,但是,如果它的構成真如你所說——這種合金,恐怕至少現在的人類還造不出來,是吧?”
“你說對了!”
“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人類造不出來的,並不意味著大自然也造不出來,我們也不能太過於‘人本位’了,是吧。還有什麼稀罕的事兒?都說出來吧,姐!”
“雲龍,你知道‘託立尼提物質’吧?”秋雲欽淡淡地問。
“嗯,我知道,‘託立尼提’是美國第一顆***的名稱,‘託立尼提物質’呢,指的是沙土被核爆炸的高熱熔化後,凝固而成的玻璃狀物質。怎麼啦,老姐,你該不會是說,考古地層中——也發現了這玩意兒?”
秋雲欽默默地點點頭。
“但是這也並不見得能說明什麼啊——也許,火山等活動造成的高熱,也會形成‘託立尼提物質’?我不懂,瞎說的。老姐你不許笑啊!”
“可關鍵是,還有一件更蹊蹺的事。”秋雲欽並沒有笑,而是一臉嚴肅地說。
此時,裡屋門外,早已停止了哭泣的小子鈞,正躲在門口豎著耳朵聽呢。
“還有什麼事情?”秋雲龍的眼中也放著光。
4.5
“C市那邊的同行,最近一段時間還發掘出了一些恐龍的化石殘骸。”秋雲欽以很慢的語速說到,“關鍵就在於這些殘骸。雖然沒有找到完整的骨架,但是,好在這些殘骸至少保留了腰帶的結構。對了,雲龍你對腰帶了解吧。”
“老姐,我當然知道你說的不是我褲子上繫著的腰帶。”雲龍笑著說,“你們嘴裡的‘腰帶’,不就是脊椎動物的後肢與脊柱連接的骨骼系統嗎,還搞得那麼複雜——直接叫‘骨盆’不就得了?”
秋雲欽沒有去理會弟弟的嘲諷,接著說:“要知道,恐龍與其他爬行類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的腰帶構造。依靠這種構造,恐龍的四肢被構建在了軀體的正下方。這樣,它們不管是走還是跑,都比其他爬行類更爲有利……”
秋雲龍打斷了姐姐的話,“老姐,我受不了你了!你能不能別把我當做你的聽報告對象?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你的同行,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簡單地說,他們發現了一種全新的恐龍類型。”
“多大個事兒啊,呵呵!難不成是他們發現了蜥臀目和鳥臀目之外的第三個目?”秋雲龍不屑地說。
秋雲欽面容微微一動,看了一眼弟弟,笑道:“嘿,看不出來你還對古生物有一點了解哈!”
“切!”
“還真有可能被你說中了!從現有恐龍的特徵看,不管是蜥臀目還是鳥臀目;不管是兩足行走的,還是四足行走的,它們的脊椎與大腿骨都存在有一定的角度。而最近發現的這些化石,從腰帶部位關節頭和關節窩的關係來看,脊椎骨和大腿骨居然成了一條直線!”秋雲欽說。
“有點意思,那不跟人一樣了嗎?”秋雲龍笑著問。
4.6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啊。”秋雲欽說,“不過,這次也找到了部分頭骨化石和中段脊椎骨化石。從頭骨看,它們存在上下兩個囁嚅孔。你知道,哺乳類只有一個囁嚅孔,所以,它們肯定不是哺乳類;而且,它們的脊椎骨向外凸出了50多釐米,也不符合哺乳類的特徵。跟鳥類,以及更低等的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比起來,就更不像了。”
秋雲龍點了點頭。
雲欽接著說道:“但是,C市那邊缺乏更多的化石依據,並且也缺乏這方面的專家,所以,暫時不敢下結論——到底它們是不是新的恐龍類型,或者甚至全新的物種。而我呢——正好化石復原和運動解剖學分析,是我這段時間以來研究得最深入的課題。”
“所以就讓你去了?看把你得瑟的!哪有自己這樣吹噓自己的,缺了你地球就不轉啦?還把兒子女兒丟在一邊不管了!我說老姐你有家庭觀念嗎?看咱姐夫那麼好的人,都被你氣走了!”
聽到弟弟這樣提及自己的前夫,秋雲欽怒火一下子就躥上來了:“秋雲龍你講不講道理,我和他離婚,是因爲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工作起來比我拼命多了!……”
秋雲龍連忙打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哇——姐,我怕了你了!你們兩口子的事兒,我就不摻和了。但你自己兒子的事怎麼辦,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小子鈞從裡屋門外闖了進來——
“媽,我要和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