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君如墨,從小都自詡聰明,在艱澀的文章都能背誦的滾瓜亂熟,奈何人心,終是比書本更加難懂。
虧他飽讀詩書,到頭來,竟是連這人人不齒的葉青璃,看的通透都沒有。
不,不對。
葉青璃,當真是那個人人鄙視的不堪女子?
他重新正視起了葉青璃,這樣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爲何日日都要以濃妝遮蓋,難道當真是審美觀有問題。
亦或者,她是故意的。
葉青璃說了一大堆,尖酸刻薄的話,就是想氣氣君如墨,誰知對方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陷入了更深一層的沉默。
直到。
他忽然擡起頭來,那渾濁疲憊的眸光,乍然綻放出一道璀璨的異光。
是的,她是故意的。
只是太多的人,看不透她濃重之後的容顏,而他,此刻方纔看清。
“對不起……”許久,如墨方纔說這麼這三個字,“我今日前來,是爲我之前的愚蠢行爲道歉,求死,並非是最終的路,也感謝你的那一巴掌,讓我醒悟到了很多。”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番話。
葉青璃瞪了瞪眼,絕美的容顏,立時生動了許多,“如果你要說的是這些,那便不必了,如今我們的賭約已經結束,我還你自由,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的所有恩怨,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
就是沒有關係了嗎?
君如墨笑的苦澀異常,過去,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座別院,可如今真的要離開了,他卻是因這個女人的改變,有了一種莫名的心緒。
脣角蠕動,卻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如果沒事,本小姐就要睡午覺了。”
“等一下。”
君如墨清瘦的手掌,一把拉住了葉青璃的皓腕,那是一隻被火吻過的手掌,掌心還遺留著一片焦黑,抹著厚厚的一層藥膏。
這道傷痕的由來,恐怕如墨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漫天的烈焰,姿態傲慢的女子用手掌爲他擋去死神的鐮刀,那句無賴般的話,依舊縈繞在耳……你今日想死,本小姐偏不讓你如意了。
這一刻,他心跳如鼓,緊張的望著女子傾國的容顏,心也在這一刻,有了些許的淪陷。
或許,他有些捨不得這個女人。
“我想知道,那天,我故意設局要燒死你,你爲何還要救我?值得嗎?”其實他想問,她對他可還心存眷戀?
葉青璃笑的沒心沒肺,用另一隻手,一根一根的將如墨的手指搬開,“值不值得,本小姐現在還不知道,全在你如墨。”
“我……”君如墨有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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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說老實話,救你,完全是看在你長的俊的份上,至於值不值得,那就要看你今後如何抉擇,若你拿我救的這條命,活的比誰都好,那便是值得的,若你依舊一如過去自哀自憐的過活,不用旁人,我必先取你的性命。”
雖在笑,但已染上了了絲絲的薄涼,沒有人會質疑她最後那句話的可信度。
原來如此。
君如墨並未將之後的話聽進去,此刻他滿腦子轉悠的都是她的第一句,看在你長的俊的份上……多麼讓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見如墨神態呆滯的模樣,葉青璃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了,也不知爲何,君如墨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看到這個憔悴的男人,總是讓她莫名的心軟。
當真是荒謬。
“看在你我總算相識一場的份上,本小姐提醒你一句,要麼,拋下你的君子之道,徹底沉淪,要麼,就自毀容顏,說不定會有一個安定的晚年。”
君如墨從沉思中驚醒,“爲什麼?”
葉青璃卻不願意在多言,“記住,小心邵陽長公主。”
說罷,那道青衫倩影,已轉身離去。
空空的院子內,徒留他一人漠然站立,久久不曾動上一下,直到劉大管家來送客,如墨方纔如靈魂附體一般,一步步,艱難行出。
頭頂暖陽似火,卻無論如何也照不到他的心底。
“公子,都準備好了,茯苓已經在帝都一處僻靜之地,購置了小院,我們接下來就在那落腳吧,”茯苓小心翼翼道。
君如本就憔悴的面容,白了一白,苦苦的一笑,擡頭仰望著頭頂,萬里無雲的天,“茯苓,就要離開了,你高興嗎?”
茯苓一眼眸一動,“高興。”
他想,公子定也是高興的,纔會露出如此多愁善感的模樣,終於,可以脫離那個女人的掌控。
不想,君如墨,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夢寐以求的便是今日,我以爲我會很高興,爲何此刻,卻是這般的難受。”
他呆滯的望著腳下,高高的門檻,笑的越發悽苦,“你說,這道大門之外,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等著看我此刻失魂落魄的摸樣?”
茯苓的神色染上了一股氣憤,“公子何須理會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我們只管過我們的,不要理他們便是。”
不理,就不會發生嗎?
……世間人人皆無恥,你若不更無恥一點,便只能任人魚肉……腦中,無端的想起了葉青璃的話。
過去這些被他不屑一顧的言論,此刻想起,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忽然,他笑了起來,“世間人人皆無恥,我究竟是該更無恥一些,還是找個地方龜縮起來?”
說著,他人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別院。
跟在後面的茯苓,疑惑的望著自家公子,那一瞬間忽然改變的姿態,心中充滿了困惑,不過,公子總算笑了,他便也可以會心的笑了。
……
午覺睡的異常甜美。
以至於夕陽西斜的時候,葉青璃才手腳發軟的爬起牀來,望著門外日暮西斜,她無聲嘆了口氣,卻不知爲啥嘆氣,大概這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吧。
吃過晚飯。
一個人就開始自顧自的散起了步。
一曲悠揚的琴聲,伴著耳邊和諧的微風,傳入了葉青璃的耳畔,這樣的琴曲,她幾乎每日都會聽到。
從最初的驚豔,已經到了現在的習以爲常。
信步穿越了腳下,緋紅的桃林,林間,那抹如詩如畫的男子,正忘情的彈奏,五指撥動,猶如撩撥心愛女子的髮絲,那樣動人。
葉青璃吃飽睡寶,正是無所事事的時候,此刻她背靠這桃樹,細心欣賞起了這琴聲在她耳邊的脈動。
聽著聽著,她饒有興趣的勾起了脣角。
一曲罷。
絃歌背身而坐的身體,緩緩停下了動作,顯然是不想在彈奏了。
雖然對方沒有言語,但葉青璃可以感受的到,絃歌公子察覺到了她的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