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各地的爵爺府將軍府紛紛筑起,號稱凝聚力強大宛如地方土皇帝的藩王家族分崩離析,偌大一個地盤,硬是給拆分成十好幾塊,,無他,王爺們實在是太能生了。
比起其他藩王家的雞飛狗跳,淮南王府算是鎮定的。可,也架不住七個兒子的親媽的內斗。為此,王妃跟世子大為惱火,被側妃姨娘侍妾們擠兌得灰頭土臉,轉身就將怒火撒到了小六身上。
“你說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去捅這樣的馬蜂窩!家里缺了你吃的還是缺你穿的玩的?你要求的東西,哪一樣沒滿足你?非得跟你哥哥爭!”王妃指著小六,輕輕捶胸,痛心疾首。
公子墨很是莫名,駁道:“私自開鹽采礦本就不對,況,那些人還是在淮南府界域邊上動的手,若不及早發現及時制止,傳到上頭,豈不教圣人懷疑父王的治轄管理能力,只會明哲保身,不理外事?兒子這也是做好事,為父王分憂,替百姓著想!誰知道再發展下去那私鹽礦會不會開到咱家地盤上來?”他親眼見證了那些礦工黑戶的悲殘現狀,心中觸動不可謂不大!沒想到,在江南一派繁華景象的背后,竟然存在著這樣糟污齷齪的陰暗!他甚至看到不足自己腰高的半大孩子,瘦骨嶙峋的,背著沉甸甸的滿滿一簍籮的粗鹽,步履蹣跚的光著腳行走在被日光曬得滾燙的沙地上!更可怕的是,有人就倒在路邊,一動不動,也不知死活!偏工頭還揮舞著鞭子抽打在那人身上大聲吆喝!
那些監工戶頭罔顧國法,枉顧人命,都該死!
公子墨心中頓時油然升起一股正氣,義正言辭道:“母妃放心,那不是在咱們淮南府發生的事情,不過是跟父王的域界一山之隔,圣人必不會怪罪下來。跟那些地方官員相比,咱們地界上民風樸實百姓安居樂業,不更顯得父王愛民如子、性子醇厚仁善?”這孩子因為是最小的兒子,也沒想著要他擔當家族重任,小時候嬌養著,頗有些不知外邊的天地,不知怎的沒養成他二哥的紈绔,性子卻是頗為敦厚單純,還有點俠義之心(閑書看多了),愛管閑事,好打抱不平,沒少給家里惹麻煩。不過因著他是王爺幼子,沒人敢追究責任罷了。
王妃指著兒子的手指抖了抖,嘴唇哆嗦兩下沒說出話來,兩眼一翻,氣暈過去!
世子憋屈著一肚子火,此時再也忍不住,左右看看,房間里并無旁人,壓低了聲音沖著這個蠢弟弟嘶吼一聲:“蠢貨!那鹽場是舅舅家的!”其實是不知哪戶富商投資的,不過投靠在舅舅名下,得淮南王府庇佑,地方上不敢查而已。他們也可以拿到一些紅利,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公子墨一臉震驚,半餉才反應過來,驀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大哥。“舅舅如何會做這樣的事?豈不是陷母親于不義?若是父親知曉……”
“你!”世子指著這個蠢貨,恨恨的一甩袖!“懶得跟你說!你當父親母親不知道么?你當你這一身金珠玉佩的行頭是如何來的?你當你的汗血寶馬是怎么來的?你當你漫天撒錢以詩會友一餐飯吃去八百兩銀子是從何而來?你院子里那些‘街頭賣身葬父’的小蹄子的花銷從哪里出?簡直是……榆木腦袋
!蠢不可及!”
公子墨風中凌亂了,看著大哥殷勤體貼地服侍母妃,又是拍背又是安撫又是端茶遞水的,他呆呆地站了半晌,竟然卻步,不敢上前。
大哥說的話應該不會是唬自己的,那就是……舅舅藉著王府的名頭在外邊為非作歹?而父母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是默許?
公子墨覺得自己的世界悄然崩塌了一角,又覺得很沒有意思,垂頭喪氣蔫頭蔫腦地滾了。
之前圣旨下來封賞公子勝榮恩侯的時候,淮南王還能以孝道為名壓著紈绔子不敢從家里搬離,只在封地榮淮縣修了一座侯爵府,主人卻還在王府里住著,名為侍奉爹媽,實際上卻是被看管起來了,那些地產出息什么的,還是歸入王府公中統一調配。二房諸人就是再有不滿,也不敢指責王爺做得不對。
可現在不同了,六房也要分出去了!皇帝竟然還抽風地說什么淮南王兩個兒子得了家財卻沒照顧其他兒子,“朕心中很是不忍,不愿落個厚此薄彼的名聲,故看在淮南王多年來為國效力勞苦功高的份上,一并封賞其余三子,皆賜一等將軍府,封地……”最后,世子只剩下了府城和臨近兩個縣份在他爹翹鞭子后可以繼承,其余地皮都給幾個兄弟給瓜分了。
這下,不但是王妃,世子也給氣病了!
淮南王一夜之間頭發幾許花白,原本意氣風發不過五十出頭的人物,看著竟是年逾花甲,臉上皺紋都深了幾分。
“此等豎子,實在可惡……”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是運作得太精妙了。
饒是小心翼翼謀事十數載,老人也不得不承認,少年君王的手段實在高桿。從一開始與齊王府硬碰硬需要借助輔國公王家權勢來鞏固皇位,也不知那小兒許了輔國公什么好處,值得他們如此賣命!到后來暗中插手北疆軍事,山匪被端,各地詳查地畝人口,查抄貪官,平定民亂,安撫民心,收服豫郡王世子,創辦軍事學院,東南水患治理并賑災……等等等等,諸多瑣事不知凡幾,可是,那無知小兒卻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了過來!
依他對那黃口小兒的認知,那傻缺絕對做不來這么多事情!
他身邊,究竟是何人在獻計?
淮南王苦苦思索一番,將秦楓陳子秀兩家排除在外。
沈家雖只剩一子,其后卻有董閣老。楚家更不必說,那楚駿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淮南王微微瞇起眼睛,掩去眸中兇光。
他喚來了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