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太太對著伏秋蓮好一生勸慰,臨走時不放心,知道她心思細,想的多,偏身邊的幾個人吧,劉媽媽這些人待她忠心是絕對忠心,也是一腔心思為著她好,可卻不是說心事的人。
曲老太太雖然也不算是,但最起碼,她能勸慰一二。
而且有些事情上吧,她也比劉媽媽幾個看的遠,看的準。
這不關忠心與否。
是一個人站在什么地方,她若是站的高,自然就看的遠。
伏秋蓮看著曲老太太再三的叮嚀,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便笑著趕人,“老太太快走吧,我真的沒事。你放心。”
曲老太太走后,伏秋蓮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腦海里不時回蕩著曲老太太的話,最后,她把身子靠在椅子上,輕輕的閡上了眼,看著人是在小憩,實則腦子里卻是在沉思。
其實,她也懷疑酒樓的事是人為。
可沒證據……
而且,對方的目的是什么,難道,真是對連清出手的那些人干的?
想了一下,有些沒想通,最后她搖了搖頭。
明天呂順就該有消息了,那是個機敏的,先聽扣他的話再說。
晚上用過飯,伏秋蓮在一側看賬冊,冬雪在做針線,冬雨則陪著辰哥兒玩,一旁的兩個秋則幫著劉媽媽在分線,伏秋蓮偶爾抬頭看一眼,最終忍不住開口道,“媽媽,這大晚上的你說你讓她們兩個分什么線呀,很費眼力的好不,等明天早上,拿到院子里去分多好,那會光線又好,也不會熱,多好的事。”
秋至抿了唇笑,“太太您放心吧,這點子線不礙事的。”
一屋子人的說笑聲中,伏秋蓮把一本賬冊看完,旁邊辰哥兒描紅的本子拿過來看了,小孩子你指望他能寫什么呀,不過是練個熟練和感覺罷了,知道兒子認真寫也就是了,其實說真的,看著辰哥兒懸腕提筆,那小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她是真的挺心疼的。
那么丁點的小人啊,拿著個毛筆,多累呀。
雖然那毛筆是特制的,可那懸腕的動作,她是怎么看怎么覺得累。
給辰哥兒洗了澡,伏秋蓮哄他睡下,自己也收拾了合衣躺下。
伏秋蓮看著兒子一個翻身把小肚皮露出來,趕緊幫著他把肚兜往下拽了拽,這小子睡覺有個壞毛病,總是喜歡往上拽衣裳,好像不露出小肚皮他就睡的不舒服似的。
黑暗中,伏秋蓮翻了個身,眼光一閃看到了窗外。
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
如同她現在的心情。最終,她也不知道什么時侯睡著的。
一夜無話,早上伏秋蓮醒過來,才想起身呢,就聽到外頭冬雨氣呼呼的聲音,“那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也不想想咱們太太平時是怎么待他們的,太太對他們那么好,他們現在竟然想要太太的灑樓關掉,還想著把太太趕走,實在是太可惡!”
“我的小姑奶奶,你給我小點聲,這話要是讓太太聽到,你有幾個腦袋給劉媽媽敲?”冬雪很是著急,即怕伏秋蓮聽到了這些話擔心上火,也怕冬雨這話若是害得太太傷心,劉媽媽肯定會罰她的。
“我知道,這不是太太還沒醒么,我又不傻,才不會在太太跟前說呢。”冬雨瞟了下冬雪,小聲道,“這不是太太還沒醒么,我也就是和姐姐你說一聲,實在是那些人氣死我了,一個個就是狼心狗肺。”
“好了好了,不許再說了。”
外頭的聲音停下,屋子里,本欲起身下地的伏秋蓮卻是眸光微閃。
酒樓關掉?
誰要讓她的酒樓關掉?
把太太趕走?誰趕走,而且,要把她趕到哪去?
伏秋蓮在榻上想了半天沒頭緒,本來這幾天為著外頭的事情就煩的要命,這會也不想再想,直接就把冬雨兩個叫了進來。看到伏秋蓮醒過來,冬雨笑著上前扶她,“太太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
冬雪則輕輕的抿了下唇,眼底滑過一抹擔憂。
太太什么時侯醒的?她們兩個的話,太太聽到了嗎?
“太太,您才醒么?”
對上冬雪的眼神,伏秋蓮驀的笑了起來,笑冬雪的細膩。
她也不兜圈子,徑自道,“你們剛才的話我都的到了。”
“啊,太太,您——”冬雨垮下了小臉,似受驚的小兔子,眨巴著眼看向伏秋蓮,“太太,您真的都的到了,不是騙奴婢的?”太太不是在詐她吧?
伏秋蓮瞪她一眼,“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要關酒樓,又是誰說什么趕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趕緊的和我說說。”
冬雪瞪了眼冬雨,讓你再多話!
知道事情已經瞞不過去,冬雪上前道,“太太您別多心,還不是冬雨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她去前頭找人,聽著兩個碎嘴的說咱們酒樓出了人命,就說這樣怎么還開門,該關了才是,那些人不了解情況,不知道事情真相,所以才這樣說的,您真的別多心。”
冬雪這話有可能,不過,伏秋蓮咪了咪眼,卻并沒有就這么輕易的讓兩女避過去,“還有呢,趕出去這話是怎么個意思?”伏秋蓮真覺得沒想通這話,她住在這里好好的,要趕她走么?
“太太,這個——”
伏秋蓮一看冬雪這架式,就知道這丫頭想拖延,一瞪眼。
“趕緊說清楚。”
“是,是幾個衙役,他們覺得老爺不在這么多天,肯定是出事了,這縣衙后頭是縣令大人以及官眷所居,如今大人不在,自然會有新的縣令住進來,所以——”
伏秋蓮已經由著幾個丫頭梳洗好,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聽到這一番話,瞳眸微微一縮,這話,是哪幾個衙役說的?該死!
倒不是他們想把她趕出去,而是他們背后的人。
其心可誅!
略一想,伏秋蓮就在腦海里歸為了一個人選,衛主薄。
若是自己一家真的搬出了這里,雖然他不能做為縣令入住,但這整個衙門卻只有他是有實職的,而且又在萬山縣經營多年,便是再自外頭重新選派一個縣令,那也是有幾分強龍不壓地頭蛇的。
“姑娘您可別多想這些,都是一些碎嘴的閑話罷了,咱們可不怕這些。”劉媽媽邊小心的勸著伏秋蓮,邊對著冬雨兩人瞪眼,明明都和她們交待不許說給太太聽,不聽她的話是吧?一會再收拾你們兩!
“媽媽別說了,你也別怪她們兩個,是我逼她們說的。”伏秋蓮交待了劉媽媽,一行人到外頭用了早飯,莫大進來回了話,看著伏秋蓮是一臉的欲言又止,倒是伏秋蓮沒什么影響似的,還問他用過早飯沒,若是沒用,去外頭找劉媽媽隨便吃一些。
莫大趕緊道謝,告辭,“屬下還有些事要忙,太太若是沒別的吩咐,屬下這就走了。”伏秋蓮才想著點頭,猛的又停下,她看向莫大,“現在衙門里頭的事,都是衛主薄在作主?”
心頭一驚,莫大霍然抬頭,難道,太太也聽說了什么?
抬頭間,對上伏秋蓮平靜的眼神,他又放下了心。
這段時間把自己都鬧暈了。
看太太這么平靜,肯定是他多心了,太太應該是隨口一問吧。
這么想著,莫大便點了頭,“是啊,大人和成同知都——能主事的,也只有衛主薄了。”說到這里,莫大突然有幾分心虛,不敢面對伏秋蓮的感覺,衙役里傳出來的那些話他不是沒聽到,也壓了下來。
可嘴長在別人身上呀。
他能壓一時,還能拿針線把對方的嘴縫起來?
可這些又讓他覺得有點對不住伏秋蓮。
太太平時對他們那么好,自己竟然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
“好了好了,你趕緊去忙吧,有你們大人的消息和我說。”
“是,屬下告辭。”
對于伏秋蓮,莫大一如繼往的恭敬。而且他心里也早就盤算好了,如果到最后,大人真的遭遇不測,那么,他是肯定要把太太一家安全護送回鎮上的,然后,他會回去安置好自己的家人,再回頭給大人,華安他們幾個報仇,這就是莫大如今的心態。
因為是想好了,所以,很平靜。
莫大走后,伏秋蓮坐在椅子上和辰哥兒玩了一會,看了看外頭,交待著冬雪幾個,“一會若是呂順過來,直接把他帶進來就是。”
喝了杯茶,伏秋蓮眸中精芒一閃。
看來,酒樓的事要趕緊解決。
不過,自己還是想去親自看看呀。
見不到尸體,不知道那人的情況,她就是想解釋都說不清。
下午,呂順一臉拘謹的走進來,看到伏秋蓮行了大禮,“太太好。”
伏秋蓮示意他別多禮,讓冬雨捧了茶,又讓他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回話,方開口道,“我讓你辦的事情可有眉目,查的怎樣?”
“回太太話,小的雖然沒有查出那人是怎么出事的,但是小的卻得到了一個結論,那人肯定不是吃了咱們酒樓的東西才出的事。”呂順頓了一下,起身,恭恭敬敬,語氣平靜而清晰的出了聲兒,“那人家里的情況很差,而且他好賭,不愛吃不愛喝,就一個賭,連老婆都給賣了,小的過去他家里看過,他家里還有一個老娘和十幾歲的弟弟,聽到他的情況之后,都在臉上露出幾分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么說來,那人是沒錢進咱們酒樓。”不過,這種說詞不算什么,對方可以直接以一句他狗屎運,贏了一筆錢就可以,所以,她需要的還是鐵證,這么一想,伏秋蓮就看到了呂順,“還有什么嗎?即然他家里只有一個老娘和弟弟,那么,酒樓門口鬧事的是誰?”
“這個小的查過,是他生前的一些狐朋好友,都是些賭場上的。而且,”呂順看著伏秋蓮若有所思的眸子,語氣微頓,又加了一句,“帶頭鬧事的是死者的親叔叔,也是個愛賭的,前段時間欠了賭場不少,曾被放利錢的砍斷了一只腳——”
呵呵,這樣的情況,一眼就能看出有貓膩兒。
對方不會不明白,但還是這樣做了。
是惡心自己,還是覺得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不值得出手?
手指在茶盅邊沿來回的轉著圈,半響,伏秋蓮揚揚眉,看向呂順的眼里帶著幾分的贊賞,“成,這事你辦的很好,你放心吧,我不會愧待你的,不過一切都是等咱們過了這一關再說。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盡管提哦。若是酒樓撐不過去,這一切自然就是泡影的。”
呂順咬了咬牙,“太太,小的之前曾經看到莫頭派了忤作,所以,小的來您這里之前抖膽也請了那位忤作過來,您看,您是不是見一見?”
忤作?伏秋蓮眼前一亮,她倒是漏了這么一回事。
不過么,回頭再看呂順就帶著幾分異樣,“你打的我的招牌?”
呂順撓撓頭,有一瞬的慌亂,繼爾乖巧請罪,“請太太責罰。”
“好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說你也是著急,但我告訴你,這種事下不為例。”伏秋蓮抿了口茶,對著呂順望過去的眼神淡然里透著鋒銳,這次她可以諒解,但若是再有下次這樣打著她的旗號在外頭行事……
“太太您放心,小的也是著急,所以才——”
“但你可以在行事之前和我說一聲。”
“小的知錯。”
伏秋蓮也沒有太過責備,讓他知道分寸就好,讓他起身坐下,冬雪親自去外頭請了那名忤作進來,進門頭也不敢抬,對著伏秋蓮就是一個大禮,“小的見過太太,給太太請安。”
“好了,趕緊起吧。”伏秋蓮待得他起身,看了他一眼,“知道我找你過來是為了什么事嗎?”
“太太是為著酒樓前頭那人的事情吧?”
“嗯,你就和我說說清楚吧。記得要說的清楚些,一絲不許隱瞞。”
忤作點點頭,直接開口道,“按著下官的查驗,那人的死因應該是中毒,唇色發紫,烏青,手腳都透著烏黑,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毒死的。”
“你有沒有按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法子查驗?”出了人命,又是她的酒樓前,莫大得知消息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把忤作給派過去,她早該把人給叫過來問的,這事是她給疏忽了。
“下官試過,但沒什么反應,不過,我用銀針試毒,對方皮膚一針刺下去,再拔出來,那針身全都是黑的。所以——”忤作一臉慚愧的看著伏秋蓮,“但至于他是吃了什么才中的毒。下官真的是愚昧,找不出來。”
伏秋蓮搖搖頭,沒有多說什么。
以著現在的驗尸技術,能查出來的東西是真的有限。不過她聽著忤作的話之后眉頭卻是微微的皺了一下,皮膚上有毒,口角紫青,烏黑并不能代表人就是毒死的,這么一想,她對著忤作招招手,待得他到了近前,伏秋蓮低而清晰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你這樣做,如果有出淤血,哪怕是黑血,馬上回來和我說。”
“太太是覺得對方不是毒死的?”
“我也說不好,你先過去看看就是,仔細著點。”
“是,太太,下官馬上就去。”雖然不知道伏秋蓮的打是什么主意,但是這個忤作也是個學癡來著,能學到點東西,他恨不得一步跑過去!
“太太您懷疑,他不是毒死的嗎?”
剛才忤作也這樣問,伏秋蓮沒出聲,這會聽到一側侯著的呂順也忍不住開了口,再看看不遠處冬雪幾個嘀溜溜轉著的大眼,她抿了下唇,“我是覺得,下藥致死這事還不能確定,他是賭場里混的,賭場城那都是什么人吶,整天打打殺殺的,出事也是在所難免。”
“可那人身上也有毒呀。”
“對呀太太。”
看著冬雨幾個都把疑惑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伏秋蓮搖搖頭,放下手里的茶盅移動了下身子,最近有點腰酸,“有毒算什么呀,可以在人死之后再把毒涂在身上呀。”
“……”
看著呂順幾個恍然大恍的表情,伏秋蓮微微的皺了下眉。
當初自己真的該出事之后就趕過去看看的。
才死的人和如今兩天過后的尸體是不同的,或者她可以看出點什么來,可也就是想想罷了。她要是敢說過去,劉媽媽估計得哭天抹淚的把她爹都給搬出來攔她的。
送走了呂順,伏秋蓮和幾個丫頭坐在屋子里說話,冬雨給伏秋蓮打扇,有一下沒一下的,一側辰哥兒正趴在桌子上描寫,小小的人兒還沒有桌子高,坐在那里板了小臉,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又了好笑又是心酸。
如今伏秋蓮也不說什么辛苦之類的話。
如果連清真的出事,這個家以后辰哥兒只有更辛苦。
劉媽媽把最后一個絡子打好,收進筐子里,慢慢的起身,“太太想吃什么,我去給您準備晚飯去。”
伏秋蓮還沒出聲呢,旁邊辰哥兒喊了起來,“我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