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兒不想她會如此問,笑了。
“當(dāng)然想,聽孫四叔說,京城里可熱鬧了呢。”她道,“比戲還熱鬧。”
李花兒笑了:“那等我們攢夠了錢,就帶著娘,一起去京城吧。”
李果兒聽說,停了腳步,抬頭看著李花兒,突然問:“姐姐,我們是要一起去找爹嗎?”
李花兒頓住了。
迎著李果兒閃著期望的眼神,李花兒道:“等進了京城,許就真能找到爹了。”
李果兒聽說,立刻拼命點頭笑道:“好,姐姐,那我們什么時候能攢好錢?”
李花兒想了想:“等到明年這時候,就夠了。”
李果兒掰著手指頭計算。
李花兒見狀,有些好笑地拉著她:“走吧,還有一年的光景呢,現(xiàn)在,我們先回家過節(jié)去。”
……
今年的夏天,比往日熱一些,而今年的冬天,聽李果兒說,也比往年冷許多。
甚至大雪這天,還下了據(jù)說是六十多年來,清河村的第一場雪。
隨著雪來的,是清河村又一件熱鬧事——吳家大少爺考上了秀才。
還是當(dāng)朝太子親自問過話的秀才。
吳家上下喜不自禁,放了兩萬響的鞭炮,震得村子里的豬、狗、牛、羊、雞等,都跟著叫個不停。
“雞都不吃食了。”李果兒把自家那日漸孱弱的老母雞放在了屋里,對李花兒笑道。
吳大太太還親自帶著人,挨家送了六個喜餑餑。
只是送到李家的時候,吳大太太臉上的表情就淡了不少。
可是等她看見李花兒無所謂地接過東西,神色也坦然的時候,反而又高興起來,還摸著李果兒的頭發(fā),笑道:“果兒可比之前高了些,長得也更好了。”
李果兒哪里曉得其他的事情,笑著恭喜吳大太太,聲音軟軟的,帶著小女孩兒的生機。
吳大太太一高興,還多給了李果兒兩個喜餑餑。
李花兒先是一臉冷漠,待吳大太太走遠了,想了想,又笑了。
還真是有子肖母,吳小少爺看李果兒的眼神,和吳大太太一模一樣。
李果兒不解:“姐姐笑什么?”
李花兒怎么可能告訴李果兒為什么?就只是笑道:“笑前幾天我想做餑餑的時候,卻糊了鍋。”
李果兒撲哧一聲,也笑了:“姐姐是個洗臉?biāo)寄軣说摹!?
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跑,自己趴在地席上,笑得開心。
李花兒追到屋里,和她鬧了一會兒道:“背你的書去,我還得做鳥籠子呢。”
籠子依舊是柯掌柜要的,一聽那繁瑣的要求,就知道又是沈珩所求。
李花兒自然應(yīng)允要做。
她記不住很多事兒,就姑且把沈珩當(dāng)仇人看,恨意也有限。
而且就算是仇人,那賺仇人的錢,也是好事兒。
姐妹二人正說著話,忽聽見外面有人笑道:“這么冷的天,也不關(guān)門。”
回頭看時,就見馮二囡穿著厚厚的襖子,搓著手進了。
李花兒迎她進門,將門掩上,笑:“剛才吳大太太來了。”
馮二囡笑道:“也去我家了。以前就說吳大少爺厲害,還真是文曲星下凡。”說著,就坐在了地席上,“你說,以后他會不會中個狀元?”
李花兒也坐下了,笑道:“我又不是學(xué)里的先生,哪里知道?”
馮二囡一笑,丟開這話,開始給李花兒聊家常。
因著覺得暖和,馮二囡就看了窗上的窗紙,道:“新糊的窗紙?”
“下雪前怕太冷了,所以多糊了兩層。”李花兒道。
李果兒在旁邊翻著書,聽見這話,笑道:“那是先糊了一層紗,再糊的一層窗紙,好好的料子,姐姐給糊窗了。”
馮二囡聽說,也咋舌:“這樣子的?”她湊到窗前,細細得看了看,果然就在兩層窗紙之前,隱隱看出了一層雖然厚,卻很透的窗紗,“你真會想,也不嫌棄費錢。”
李花兒笑了:“這算什么新鮮法子?我怕冷,才這么做的。”
馮二囡嘴一撇,笑道:“說起這事兒,我就想笑。剛?cè)攵臅r候,不過是在我家窗上糊了兩層窗紙,我那大嫂就不樂意了,編排了好久,還是你姐夫說‘我讓她糊的,我怕冷。’才算過去了。”
李花兒聽說,問她:“就你們家這鬧法,等到明春,姐夫跟船出去了,你怎么辦呢?”
馮二囡笑道:“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
李花兒聽她話中有話,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怎么說?”
馮二囡笑道:“你姐夫說了,天天說什么爪哇國,明年開海禁的時候,他要帶我去看看。”
李花兒聽說“海禁”二字,又有些被勾起了情緒。
“這么說,開海禁的事情,是真的了?”
馮二囡點點頭,又小聲道:“嗯,我同你說,這次來的不是太子嗎?你姐夫說,為的就是開海禁的事呢。”
李花兒再次愣住了。
她突然記起了那個在她的記憶里,棺槨歸鄉(xiāng)的青年。
馮二囡見她有些發(fā)愣,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花兒,你怎么了?”
李花兒連忙搖了搖頭:“沒事兒,就是聽見你說的話,覺得有意思。”說著,她又笑道,“姐夫?qū)憬阏婧谩!!?
馮二囡難得羞澀了:“是呀……我娘也這么說呢,只不過到時候我要出門去了,我們就不能常見了。”
李花兒笑道:“姐姐又不是不回來了,而且我聽說那境外列邦諸國,有很多咱們這兒沒有的樹啦、花啦、草啦的,還有香、石、器皿,到時候我還要托姐姐給我?guī)Щ貋砟亍!?
一席話,說得馮二囡也笑了:“你就知道擺弄那些木頭,和李大叔一樣。說起來,你這么愛做這些,手藝又好,什么時候給你姐夫做艘好船,我們坐著你做的船,到爪哇國去,才好呢。”
李花兒也忍不住笑道:“我敢做,姐姐敢坐嗎?”
馮二囡笑道:“你敢做,我自然敢坐。”
大家在屋內(nèi),說笑地正開心呢,卻聽見院子里又有人道:“花兒,果兒,可在家?”
是劉氏的聲音。
李果兒聽見,道:“姐姐,是二嬸娘。”
李花兒輕輕一笑,起身到門前,慢悠悠地抬了門閂,開門。
外面的雪還在下著,劉氏穿了好厚的衣服,臉上凍得紅紅的,站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