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有很多夢想，我也想過自己有一天成為富翁，成為名人，但我不敢奢望，我只想著自己有一天可以吃飽穿暖，甚至到了少年時候，才會有向往住高樓、開小車，覺得這就足夠了。

那時候，我經常會看著藍藍的天，向往自己有一天，可以離開那個小山村……

我們的村子叫楊家村，四周都是丘陵，那些小山就像一個個大土墳，長著亂七八糟的雜草樹木。總之，沒有很好的種莊稼地，糧食欠缺，這樣的地方注定人煙稀少。

就像我們楊家村，說是村子，實際上也就十幾戶人，都是同一族人，都是楊家人。

我家里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都是一輩子種地的農民，似乎注定了一輩子在這樣的山村。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小我4歲的弟弟，楊龍。我家很窮，土墻木屋里，全家人擠著住，大晚上一個木板之隔，就可以聽到隔壁爺爺、奶奶或者爸爸媽媽的說話聲。

小時候，我和弟弟擠在一張大床上，記得小時候的他很膽小，尤其是晚上，外面有貓叫、家里有老鼠到處跑路的聲音，就會嚇得他睡不著，讓我給他說故事聽。

到我8歲的時候，開始上學了，是在鎮上。

離我們最近的鎮叫塔子鎮，約有近十里路程，小時候跑路出去，要個把小時，翻幾座小山丘。

每天，我和隔壁的孩子們一起上學，一大清早，就起來，喊著楊沖、楊敏一起上學，下午放學，又從鎮上步行一個多小時回來。

后來，我們也住校了，一周回來一次，每次去的時候，都會帶著干糧、辣子醬等。

小時候的我，對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除了聽那些操著鄉音普通話的老師的零星講述外，就是通過看電視來了解。

我家那時候沒電視，平日里也是在楊沖家看，從電視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那時候很是向往，向往以后可以去外面的世界，所以最想的事情就是快快長大。

那時候老師最喜歡問的問題，就是讓我們說說自己的理想。關于理想，我的理解是模糊的，也真的沒有認真想過。

我爺爺總是說，成娃子，讀個小學畢業后就回來種田吧，到時候給你買頭牛，種幾畝田，栽幾畝果子，若是有精力，還可以在山上種些草藥，一年也會有些收入，到了20，就給你在臨近村子說個媳婦，養個娃……這是爺爺給我規劃的人生。

在他的規劃里，我這輩子是要留在大山里了，留在一個叫塔子鎮的楊家村了。在地圖里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還好，我的爸爸并沒有對我的人生做出規劃，他除了農忙時候在家，平日里也會外出打工，不過最遠也就是到省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勞工，靠賣苦力賺些家用。

他倒是希望我和弟弟好好讀書。他常說，阿成阿龍，你們要以后要好好讀書，有文化了，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會腦瓜子靈光些，賺錢容易些，可不要像爸爸我這樣，賣苦力，辛苦……經常說到這些，他就會有皺眉和沉重的嘆息。

……

小學的時候，每到周末和暑假，我都會在家里幫著干些農活，或者去放牛放羊，家里養了幾只羊，都很是頑皮，似乎也并不喜歡這里的窮山僻壤，總是喜歡亂跑，所以我就找了繩子套住它們的脖子，這樣就不會跑丟了。

放羊是很輕松的事情，但是也很無聊。怕它跑丟，要看著它們，還要不時地給它們換地，有更多的草葉吃。它們吃草的時候，我就坐在一邊，有時候就直接躺在一邊的樹蔭下，乘涼，黃昏的時候，看著天空發呆，藍盈盈的天，紅彤彤的太陽，還有山丘的影子，在那重重山丘外，便是大千世界……

然后，我又看看那些羊兒，羊兒們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然后看看我看得方向，也看看藍天，又低頭……

它們似乎和我一樣，不喜歡這樣被束縛的人生；我似乎也像它們一樣，還只是懦弱嬌小的小家伙。

快快長大吧。那時候的我，總覺得一天天過得好漫長，就像過了幾千年，可是我還是小孩子，還是那么丁點。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已經13歲，我也學會了寫作文，甚至可以說會寫詩了。我的第一首小詩，便是寫給那幾只小羊的，當然，也是寫給自己的。

青山綠草

低頭又抬頭

主人端來的一盆食

被你一腳踢翻

一只跳起的蛐蛐

把你嚇毛了

看著天空飄浮的朵朵白云

多像自己的羽毛

韁繩的那頭

依然是那個放羊娃

——《放羊娃》

我把這首詩拿去交作業，竟然被我們的語文老師大大表揚了一番，在課堂上還朗誦給學生們聽，搞得我心里開心，又很不好意思，一直低頭臉紅。后來，大家有一段時間都稱呼我是放羊娃。

起初我并不在意，但后來有一天，我突然在意起來。

我們班上有個女孩子叫小梅，她家就住在鎮上，她長得高挑（當然只是相對其他小女孩而言），平日里穿著淡綠色的衣服，很是清新。說說很羞澀的一個秘密吧，那時候，小學畢業前的一個學期，我突然對她突然有了心動的感覺，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的，當我意識到的時候，自己都不知所措，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說不清。就是喜歡盯著她看，想親近她，和她說幾句話，甚至可以和她拉手。那時候，覺得這個女娃子，好漂亮好可愛，就像書中寫的那種天使精靈……

可惜我過于自卑，覺得她是天使，自己卻是一個小丑鬼，或者就只是一個粗俗卑微的放羊娃。我不知從哪天起，很在意別人喊我放羊娃，別人喊我放羊娃的時候，小梅若是在一邊聽到了，就會咯咯地笑，雖算不上嘲笑，但還是有些輕視的味道，或許是我過于敏感吧。我很是尷尬，心里又對喊我“放羊娃”的家伙無限惱火。

每天，我都會遠遠地、癡癡地盯著小梅看，她的眼睛、臉蛋、笑容，她的辮子、衣著，她今天穿了什么褲子、鞋子，我都會留意到，他的衣著一般都比較鮮艷或者清新，都是比較高檔的那種，不像我們幾個山里的孩子，就是土包子，衣袖上還打著補丁。

小梅更吸引人的是她不但穿著洋氣，她的相貌也是不俗，她的普通話說得很好，聽說他爸爸在省城工作，她在這里也只是讀小學，以后會去省城。這更是讓我心中有著無限的羨慕和失落……

每當這樣發癡的時候，自己又會心里一驚，自己這是怎么了，會有這樣的感覺……

放學的時候，我經常和楊沖一起回家。楊沖是我父親堂哥的兒子，我平日便喊他“沖哥”，沖哥是個很仗義的人，對我很是照顧。他也教會我很多東西，比如做槍，裝火藥的那種，我們會去山里打鳥；還有偷果子吃，那次我怎么也不去，他就讓我在果園低頭把風，后來他裝了一書包出來，我們一路上吃光光……

其實我本想帶一些回家的，但怕被家里人發現，肯定會打個半死，本還想悄悄給弟弟楊龍帶一些，但想想也算了，畢竟是偷來的，若是讓他知道偷來的果子這么香甜，他也要去偷怎么辦。

楊沖平日里和我什么都說，他大我一些，又比我早熟，除了玩，他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也比我懂得多，他看的電視多，他家也有很多大人看的書，所以他知道的自然多我很多。他經常會說班上哪個女孩子漂亮，哪個女孩子以后是個騷婆娘啥的。我只是笑笑。

有一天，他說到了小梅，說小梅在班上算是氣質相貌個頭都算上乘的，是個美人胚子，將來長大了，肯定也會出類拔萃。他甚至說，他將來的夢想就是找個像小梅這樣的女朋友。我一直沉默，啥也沒說。

那段時間正是小學畢業的時候，不過我小學畢業時候也是14了，哎。那時候，大家都流行送一張一寸的小照片，留作紀念。我只想留一張小梅的，但不知為何，我沒有去要，一是自己不好意思，二是她是楊沖喜歡的女孩子。楊沖要了小梅的照片后，就放在他的錢包里，每次我們去逛街的時候，我都以沒錢包為由，把我的零錢放在他的包里，他掏錢包的時候，我都會搶過來，說是看看還有所少錢，其實，我就是為了看小梅。

小梅是我們心中的天使，她當然不會屬于我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小學畢業后，就聽說她爸爸把她接到省城去了，在那邊的中學讀書了。從此，我們很多年沒有看到過她，直到十幾年后，有一天她來我們公司應聘，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了，看了她的簡歷，突然有了印象，原來眼前的就是少年時候的心動女孩，小梅……

先不說這個了，言歸正傳，講述我的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