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楠靜靜地看著她,暗暗念著,她漂亮 明媚,像一顆小太陽,溫暖了我陰暗的前半生,但他深知,許弋言是他不得沾染的人兒)
002
半個月前自段家人來過后,蔣弋言病了快一個冬天,等漸漸好起來時,眼看著要過年了。
過了冬至,北方地區越發凍人,春妹去藥鋪抓藥,又自己在小院里守著爐子煎藥,捧著給蔣弋言喝。蔣弋言聞著藥味直皺眉頭,春妹有些好笑的打趣著:“小姐,喝這么多些天還是怕苦!喏”春妹遞給蔣弋言一顆蜜餞話梅干。蔣弋言看著粘稠的褐色藥汁,接過來一口咽下去,頓時苦味在嘴里炸開,春妹趕緊把話梅干給她。咸甜的話梅干緩解一嘴苦味,蔣弋言表情緩和了些。
蔣弋言捂著褥子蜷縮在炕上,聽著春妹在外面打聽來的南方地區災況,“小姐你說,這災年百姓流離失所,要是有了,我們要不要接濟啊?”春妹喃喃說著。
“我們最近都自顧不暇了,那有功夫關心這些啊?”蔣弋言長長嘆口氣又道:“春妹待會兒你去庫房拿些錢,我和你一同去多備點糧食和棉布,順便去藥鋪買點傷寒藥和補藥。這數九寒冬的季節顧不了他人,也得顧著這梨園一家子”悶悶說完,便側著臉看著院子里厚厚積雪出了神。
“哎,好,那我一會兒叫先生備個馬車,叫個伙計一起”,春妹一骨碌下了炕,穿好鞋,套上襖子,轉身給蔣弋言套上襖子系上披風,扶著她下炕。看著蔣弋言還是中氣不足的樣子,春妹又忍不住嘟嘟囔囔罵蔣家人。蔣弋言看著不禁揚了揚嘴角打趣著說“哎呦,不氣了,多大點事啊,就是傷寒了三兩月嘛,沒事,開春就差不多大好了,走了走了”伸出右手拉住春妹左手腕,左手掀開門簾,倆人便出了小院。
穿過后院拱門,蔣弋言看到蔣師傅和戲班子伙計們搬東西,走上去問“爹,大家伙是在干嘛呢?這些是什么東西?”
“這不寒冬臘月嘛,之前在東北那邊的一個客人惦著你前段時間病了,就給寄點那些皮草和干貨過來,今天剛到,東西不少我就叫伙計來卸貨,我在這點點貨”,蔣師傅一邊記貨一邊指揮伙計卸貨。
“這樣啊,那爹您記著,我和春妹去街上買點東西,南方災況嚴重,指不定到了春天這糧價得翻一番,咱得先備好!您安排馬車再讓一個伙計跟我們一起去”
“是的,是的,這個東西提前備著,總是有備無患,我安排石頭陪你們去,馬車就在梨園外,”蔣師傅朝人堆里喊“石頭,石頭”
“哎,蔣師傅在這”一個高高瘦瘦的伙計揮揮手,“蔣師傅咋了,找俺做啥呀”伙計三兩步從人堆里躥到蔣師傅邊上。
“待會兒,春妹和小姐去買糧食和棉布,你跟著去,順便去看看你家里人,你小子有段時間沒回家了”說完,蔣師傅拍拍石頭肩。
“哎,這不是這段時間園里忙,就幾天沒回去,估摸著俺娘也想俺了”石頭尷尬的撓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著。
“走了走了,石頭你去駕馬車,我去賬戶拿錢,小姐你先上馬車”,“好勒,春妹姐”石頭應聲道。
一陣忙活,三人才齊齊出了梨園。
北方的冬天肆虐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凜冽的寒風一陣一陣地吹過。街道上都是縮著脖子,攏緊了衣袖的急匆匆地的行人,空氣中到處膨脹著寒冷和干燥。這樣的天氣幾乎是冬季北平的常態。
“小姐這天,太冷了,都不知道北上那些災民怎么撐得住啊”春妹不停的搓著手說,蔣弋言掀開馬車簾子,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緩緩道“現在世道,列強壓官,官壓百姓,這人啊活在水深火熱的世道中,都看不著未來,想了真真讓人心悸!”
石頭駕著馬,偏著頭看見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他們聚坐在一起。個個衣衫襤褸,傻笑不止。屋檐下抽煙袋鍋的農夫擺著地攤,旁邊的男子是他的客人。無依無靠的老乞丐,背著孫子沿街乞討,看了實在讓人心酸。悶悶道“這世道,死了的人始終比活著的人好過些,至少不用再挨凍受餓”
蔣弋言和春妹聽著石頭這話竟無言以對。
春妹找幾個伙夫把買的棉布和糧食打包好,叮囑石頭送回梨園,然后撐著傘扶著蔣弋言去了藥鋪。
藥鋪老板看蔣弋言一進門,趕忙招呼伙計接待,然后笑瞇瞇說“蔣小姐好呀,春妹姑娘今兒又來拿藥了,還和前幾日一樣開補藥?”。之前蔣弋言受了風寒,身子弱,蔣煜城便不要錢似的在藥鋪拿補藥,這藥鋪子不知道暗暗黑了多少錢。
春妹看著老板這諂媚樣,不由撇撇嘴,也樂呵呵說“今兒就不開補藥了,給我拿治傷寒和傷口的藥,治傷口的研磨成粉用瓷罐裝著,記著別弄混了,我和小姐去對面鋪子吃點東西,帶會你弄好了,叫個伙計送去梨園,錢照常去蔣師傅那記賬”
“好的好的,您先忙”老板說完,便招呼伙計干活。
春妹扶著蔣弋言出了藥鋪,直徑去了飯館。因為天氣原因,出來吃飯的人少,飯館里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伙計見蔣弋言二人進門,趕忙接待起來,倒了兩碗熱茶樂呵呵笑著說“二位姑娘,吃點什么呀?”春妹把傘收了放門邊。
“兩碗腸旺面,一碗不要蔥,加一份姜湯”春妹喝了口熱茶,點餐
“得嘞,兩碗腸旺面,一碗不要蔥加姜湯”伙計高聲應著,“您二位稍等一會,面馬上好”說完,走柜臺記賬去了。
蔣弋言抿了一口茶說“東西都差不多買完了,天這么冷待會吃完就回去了,”
“對對對,剛才忙著不覺得冷,現在坐下來了,感覺這身上涼涼的”說完,春妹攏了攏衣袖。
“伙計,來三碗腸旺面,五個吊爐燒餅,”門口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
蔣弋言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高高壯壯的滿臉胡茬的漢子,身后跟著兩人,好巧不巧一個剛好就是段嘉楠,另一個倒是蔣弋言沒見過。蔣弋言狐疑道,“這北平大大小小的人都在梨園打過照面,這人似乎真的沒印象,不知道這人和段嘉楠什么關系”。
“子宜兄快坐,慎言兄坐在這”黑胡子大漢招呼倆人坐下,“吃點東西,我們再去看看,不急,不急”。
齊毅雋感覺有人盯著自己看,掃了眼店里面,看著蔣弋言皺著眉頭打量自己,心里覺著奇怪,轉過身子,湊在段嘉楠耳朵邊低低問道“你們北平女孩子都這么開放呀,喜歡直勾勾盯著男人看的呀,看前邊那桌那個漂亮得像仙女的姑娘,一個勁的盯著我瞧,都給我看臉熱了”然后不著好意的壞笑著。
。。。。。。段嘉楠對好友很是無語,“慎言,不要亂說,人家是梨園名角蔣弋言蔣小姐,你這般胡鄒鄒的,人家聽見了,你指不定要被春妹姑娘一頓臭罵的”說完,搖了搖頭,便坐了下來。
齊毅雋睜大眼睛,急急說“她就是那個“北有尤物,絕世而弋言”的蔣弋言,看著好小,還病懨懨的,子宜兄你沒唬我吧”。段嘉楠差點沒站起來打齊毅雋一頓。
這邊,蔣弋言聽見他倆說的話,頓時側開臉蹙著眉頭,小臉剎那間通紅。春妹直接拉著臉拍桌子怒道“哪來的登徒浪子,開口閉就是詆毀人家姑娘,怕教書先生聽見了都要氣得大罵沒教養了,真真是丟臉,該哪兒來的回哪去”說完,也直勾勾瞪著齊毅雋。
齊毅雋被春妹潑辣氣勢罵懵了,一瞬間不知道說什么好,眼巴巴的看著段嘉楠,“哎呦,都是慎言兄你無嘴德,當著正主面詆毀人家,你說說人家小丫頭能不罵你嗎!” 黑胡子大漢說完齊毅雋,然后啞著嗓子道“蔣小姐,今兒是我這兄弟不對,他剛蘇州北上,不懂這北邊規矩,對不住對不住了”躬了躬身子。
“我蔣弋言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們啊,應當好好說教你這兄弟,別下次再遇見,當心惹了大人物呀”蔣弋言說完,笑了笑。
段嘉楠一行人聽了這話臉色掛了彩,尤其是齊毅雋臉就好似那調色板,變化好一陣,最后像滴墨般黑。
那頭伙計一看幾人不再針鋒相對了,急急忙忙把面端上桌,然后笑盈盈的“蔣小姐,您們的面,幾位爺,你們的面和吊爐燒餅,慢用,慢用”一溜煙就沒了伙計人影。
春妹見自己小姐都那樣說了,也不好再斤斤計較,只當那面條好似那個不要臉的人,使勁戳戳,蔣弋言看春妹這樣,知道她心里氣,輕輕拍拍她肩,在她耳朵邊低低“好了好了,不氣了,回去教你寫詩集,好不好呀”春妹一聽詩集,眼睛都瞪圓了,馬上便不氣了。規規矩矩的吃起面來。
段嘉楠一直盯著蔣弋言看,發現少女雖年紀小,實著處事不驚,做什么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但實際上也是挑刺的刺頭,不好招惹。這頭,蔣弋言看著段嘉楠打量的眼神,心里十分不爽,朝著段嘉楠做了比槍的姿勢,以示警戒。
“咳咳咳”段嘉楠嗆出聲,“怎么了,這面燙了?”胡子大漢趕忙拍段嘉楠后背,“不是,是嗓子癢了可能天冷了,回去喝點藥湯就好了”段嘉楠手握成拳,輕摁嘴邊說著。
在這一刻,段嘉楠心里如同萬馬奔騰般,他一直以為蔣弋言是個會唱戲的黃毛丫頭,就有點智商,實著不然,這丫頭比鬼都精。原來那些人愛看她唱的戲,不僅僅是戲好看,更是她蔣弋言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