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伯母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視線落在五爺身上,眉頭擰成一條線:“我今晚有說要請小芝吃飯吧?五點半就打電話讓你準(zhǔn)備,你就是這麼準(zhǔn)備的?”
伯父將眼鏡摘下來。隨手丟在玻璃桌上。
清脆的聲音,驚的我一顫,莫名其妙就被五爺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
五爺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擡頭對上他充滿寵溺與安慰的暖笑:“沒有說不能帶女朋友回家吧?”
女朋友?
我簡直身子一震。在他父母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後背緊繃起來。
我配合著笑,五爺?shù)姆陥鲎鲬颍屛页蔂?wèi)衆(zhòng)矢之的。
伯母氣的胸膛起伏:“你……你分明是在跟我作對,我之前怎麼都不知道?現(xiàn)在小芝回來了。你就這樣說,你這樣讓小芝怎麼想?”
她還想說什麼。但礙於張芝在場,千言萬語都只能化爲(wèi)憤怒的眼神將我凌遲。
我此刻有種,做錯事的孩子,在被班主任罰站在走廊教訓(xùn)的那種感覺。
在他們眼裡,我的出現(xiàn)。簡直就是今晚最大的敗筆,將他父母苦心經(jīng)營的燭光晚餐毀於一旦。
張芝懷抱雙臂,媚眼撩過幾絲笑意。平靜的讓人匪夷所思。
“小芝,你看看我們文浩,真是的,居然在你面前開這麼大的玩笑。”伯母瞪了五爺一眼,然後拉著張芝落座:“聊了這麼久,也該餓了吧,咱們吃飯,吃飯吧!邊吃邊聊,文浩前幾天還問我來著,說你什麼時候回國。”
伯父坐在最左邊,張芝坐在兩位老人中間。
這麼融洽的氣氛,讓我隱隱覺得有些罪惡感。
五爺上前,紳士十足的拉開座位,再一次將好不容易退到角落的我逼上梁山:“坐吧,你剛剛不是說餓了嗎?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我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菜色。”
特意吩咐?
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真的合適嗎……
我艱難的挪動步伐,椅子對我來說,簡直是衡量我有沒有自知之明的底線。
“不用,我不餓。”
我剛一說完,肚子突兀的叫了起來。
氣氛瞬間更加尷尬與凝重,其實我是真不餓了,這種情況下,哪裡還吃得下去飯。
“嘴硬!”五爺居然在我鼻樑上颳了一下,他從未對我如此溫柔過,刻意的表現(xiàn)引來所有人的不滿,包括一直逞強裝作不在乎的張芝。
“文浩!”伯父將夾著海鮮的筷子,吧的一聲摁在桌上:“你跟我過來。”
他的忍耐度,終於在五爺不懈努力下崩潰。
五爺峰眉微鎖,然後起身要走,我下意識的揪住五爺?shù)氖直郏瑓s沒有挽留住他,五爺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我等會就回來,放心,想吃什麼就自己弄。”
五爺跟著伯父一走,張芝就攪拌著手中的橙汁:“倩倩小姐跟五爺在一起多久了?”
我被問的一愣,下意識覺得她問的不尋常,躊躇道:“沒多久,一個月不到吧。”
具體的日子,我實在記不清楚。
張芝哦了一聲:“那發(fā)展的還挺快的。倩倩小姐在做五爺秘書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工作?
我警惕的望過去。張芝笑的無害又優(yōu)雅。
連一直存觀望態(tài)度的伯母都看過來。
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在這裝傻充愣,好讓我萬劫不復(fù),
“之前在別的公司上班。”我淡淡一笑:“在財務(wù)部門工作。”
既然她跟我玩陰的,我也沒必要曝老底。
張芝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是什麼學(xué)歷畢業(yè)的,能得到文浩的賞識,應(yīng)該是在大公司上班吧?”
學(xué)歷?大公司?
我的笑容越發(fā)僵硬,在張芝不動聲色的攻勢下,馬上就要瀕臨坍塌。
她是故意的,揚長避短,想讓我在伯母面前出醜。
她有高資本,而我卻只是一個平凡人。
“小公司而已,張小姐怎麼對我這麼感興趣?”我笑的滴水不漏,不留痕跡的將話鋒調(diào)轉(zhuǎn),不願意在這個容易暴漏我底細的話題上多做文章。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文浩口中的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張芝淡淡一笑,抿了一口紅酒:“我纔剛剛回國,現(xiàn)在國內(nèi)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倩倩小姐,不如介紹一下。”
“這個……”我腦子還在搜索。
“海天娛業(yè)怎麼樣?聽說很熱鬧。”她說完查看我的臉色。
我一震,沒想到她饒了這麼大的彎子,就是爲(wèi)了將我工作的地點爆出來。
我還沒有回答,伯母就不滿意了:“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都是一羣烏合之衆(zhòng)。”
“是嗎?我也是聽朋友說的,原來是那種地方啊!”張芝恍然大悟一般,看我臉色繃不住,眉宇間染上得意。
她們一口一個那種地方。
分明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張芝,真是有些手段。
比起直來直往的馬嬌嬌,更我頭疼與警惕。
她比馬嬌嬌有腦子,看來我不管說什麼做什麼,以後都要小心謹(jǐn)慎。
“楊桃樂園還不錯。”我給了一個推薦,張芝卻沒有再說話,顯然目的達到,她沒有繼續(xù)下去的興趣了。
“小芝,你要是想去哪玩,明天我陪你去。”伯母看了我一眼,不屑的冷哼:“別以爲(wèi)文浩現(xiàn)在對你好,你就可以在我家肆無忌憚的進出,我姜家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進來的。”
“伯母,你就彆氣了。”張芝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一副善解人意,普度衆(zhòng)生的模樣。
看樣子實在爲(wèi)我解圍,實際上是想拿我的窘迫,來襯托出她的高雅與大度。
也是,她這種出身,沒有點心機跟手段,怎麼可能玩出那麼多花樣來。
“小芝。”伯母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文浩就是一時新鮮,我會多勸勸他的,讓他少跟這些狐貍精攪合在一起塊。”
赫然是婆婆跟兒媳婦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架勢。
我實在受不了這假惺惺的一場戲,滿腦子都是五爺什麼時候能出來。
桌上的美味佳餚,在此刻看來,索然無味。我緊張過了頭,已經(jīng)不想吃東西了。
在一聲清脆響聲過後,五爺推開門,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站在他背後的伯父氣呼呼的杵在門口,臉色通紅,隱忍著怒火,胸膛在起伏。
五爺過來牽我的手,在爸媽的怒罵聲中,牽著我的手,走出大門,我如釋重負的上了車,沒有指責(zé)與眼色,世界似乎一下子變得美妙多了,五爺將車子開出別墅外沒多久就停下來,抽了一根菸,眼神盯著前方,輪廓在夜色中菱角清晰可見:”知道我爲(wèi)什麼帶你今晚過來嗎?“
我搖了搖頭,又繼續(xù)點頭。
五爺輕笑一聲:”說說。“
”因爲(wèi)不喜歡張芝,不喜歡以事業(yè)線爲(wèi)目的的聯(lián)姻對嗎?”我試探性的開口,換來他別有深意的眼眸:“你是想告訴他們,你不同意他們的做法。”
五爺?shù)姆绞胶軜O端,也簡單粗暴有力。
“沒想到你平時傻里傻氣,關(guān)鍵時刻,居然一點不含糊。”嘴角嚼著耐人尋味的笑容,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打量與讚賞。
“說的我好想有多傻一樣。”我不滿的蹙眉。
大多數(shù)時候,我是身不由己,因爲(wèi)我的職業(yè),不允許我太過聰明,而且我的身份也限制了我很多,我沒辦法像一個正常的女人一樣去面對人與事。
絕大多數(shù)時候,我是無奈且可悲的。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纔開口:“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我疑惑的擡眸。
卑賤的出生,悲催的職業(yè),狼狽不堪的命運。
我看不出哪點是值得五爺羨慕的。
“你有一個疼你愛你的爸媽。”五爺抿了一口煙,煙霧從嘴角慢慢的溢出來,語氣波瀾不驚:“天冷的時候會記得叫你加衣,生病的時候,會督促你吃藥,會因爲(wèi)你的言行舉止而爲(wèi)你付出一切。”
苦澀慢慢爬上他的嘴角,在忽明忽暗的菸蒂中顯得有些淒涼。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五爺,沒有高高在上,沒有盛世凌人。
頭一次覺得我們是處於同一個角度與空間在交流。
“可能愛你的方式不同吧。”我一開口,五爺便看向我,眼神捉摸不透,我緩緩說道:“沒有父母是不愛自己孩子的,他們總是會站在人生的頂端去給你考慮生活,有時候不可避免會忽略你的感受,但出發(fā)點都是好的。”
“愛?”五爺冷哼一聲,沒有接話,深深的抿了口煙,將菸蒂扔掉開車。
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爸媽早就已經(jīng)睡下了,我把門關(guān)上,卻被一隻手突然抓住門,五爺?shù)妮喞S之出現(xiàn)在視野中。
“你幹什麼?”我小聲抗議,因爲(wèi)有爸媽在,我不知不覺居然敢忤逆他的意思。
“肚子有點餓了。”他徑直進來,直接將燈打開,這裡是他家,我也沒有理由讓他出去的。
無奈的將門關(guān)上,扭頭問道:“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五爺思索了一會,漫不經(jīng)心的看過來:“我想吃你。”
我一愣,臉不爭氣的發(fā)燙,我想我一定是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