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蔣楠現在情況如何了,但隨著火車漸行漸遠,聽著那不時拉動的汽鳴聲,吳七的心想必以前要平靜多了,他發現自己對于感情已經變得冷漠了,沒有之前那種因為擔心蔣楠的驚慌,甚至此時就算知道蔣楠撐不住去了,也只會感覺有些愧疚對不起他大哥之外,再無其他的想法了,心似乎丟了,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一路的冷漠無言都被逐漸隆起的大地看在眼中,從平坦的地勢到如今山起丘升,吳七的心態始終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對于外界的事情就像身邊的氣氛一樣寒冷,他不關心了也無所謂了。
路途其實不算太遠都沒跨省,但因為當時的火車車速不高,可這也是全國最快的了,晃悠了一天從蒙蒙亮到漸漸黑,總算是到了安圖,吳七就在這一站下車了。
走的時候應該算是大包小卷的,可等回來之后,連身上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了,東西也基本都愣在老吳的旅館中沒拿,唯一帶走的一個物件應該就是他那士兵證了,沒了這玩意可回不去軍營里了。
瞅著天色這個時間段應該剛好趕上了飯點,就是縣里頭飯館子什么地方最忙活的時候了。下了車看著眼前還略微有些陌生的站臺,吳七嘆了口氣就抬腳往縣里走,先吃點東西然后再趕路回去,他在火車上有了一個主意,但得按步奏來還不能著急。首先得回部隊找董班長,他似乎夾在李煥和陳玉淼中間,能知道一些吳七想知道的事。
可等吳七到了縣城中。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沒錢,這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法跟人賒賬,想了一會之后吳七就打算挺回到部隊再說,就這樣直接開始往南嶺走了。
日頭落山之后原本就寒冷的氣溫開始驟降,先前的雪下的不算太大,等吳七走到那山中的時候這雪開始大了,那雪花才真是叫鵝毛大雪。就跟那碗口大小似得雪花從天而降,沒一會就在吳七肩膀和頭頂積起很厚一層。刺骨的寒風已經吹透了他的棉衣。但吳七卻咬住牙堅持著,他并不是毅力比以前更強了,而是眼神中那股憤怒支撐著他,帶著解救和報仇的心理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被忽略掉了。但他始終只是個凡人,凡胎*在大自然的寒風咆哮中還是那么的渺小可悲。
那撐著他的一口氣最終被寒風給戳破了,吳七雙腿發僵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眼毛上都凝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露出來的臉和手都凍的麻木還有陣陣疼痛,似乎被寒風給掃的開了口子。在這時候吳七頂不住了,面對著漫天大雪他大聲的喊了出來,之前心里頭憋著的那些事也都一塊釋放了出去,隨后吳七就覺得自己輕快了許多。幾乎都能和那些雪花一樣讓風給吹起來,隨便帶去什么地方,他都無所謂了。
可忽然胸腔發出一陣悶痛。疼的他都不敢大喘氣了,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雖然悶瓜打出來的子彈被沙包馬甲給擋住了,但那種力量卻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身上,似乎體內的器官都受損了,那種疼痛讓她特別無力。眼前發黑就一頭栽在雪地中,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著這樣死了其實也挺好,起碼不用再管那么多事,就像老吳說的愛誰誰吧。
右半身熱乎乎的似乎躺在什么火堆旁邊,那股暖意讓人非常的平靜和舒服,在這種大冬天里如果有個遮風擋雪還能烤火的地方,那可就美死了。
身子雖然暖,但全身不適的感覺還是讓吳七皺起了眉頭,他吞咽下一口唾沫后,嗓子干澀的都能冒煙了,但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勁,直接就睜開了眼睛坐起身,露出一副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周圍。
他所處的地方是個低矮土坯房,屋頂周圍一圈還是用干草塞住的,看起來是為了堵住漏風的地方。房間中昏暗只有一個小小的火爐還在燃燒著,在周圍的地上散落著不少柴火,都是一些枯樹枝一類的東西,因為沒有窗戶所以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聞著空氣中那種寒冷,吳七知道此時肯定還是夜里,他被什么人給從外面帶進來的。
正到處看著,忽然小門被從外面給拽開了,瞬間寒風夾帶著雪花從外面吹進來,把原本全身暖呼呼的吳七,凍的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抬手擋住面前吹來的風吹,另一只手則伸向衣服中,想去摸那把匕首,因為他不確定來的人是誰,他已經不那么容易相信別人了。
但手伸在衣服中卻沒能摸到匕首,原本插著匕首的口袋中居然是空的,正因為匕首沒了而發愣,忽然聽見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七找什么呢?”
吳七聽到這個聲音后先是一愣,隨后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放下了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慢慢的走到火爐旁邊,蹲下伸子撿起地上的枯樹枝,掰斷了之后塞進了爐膛里,等那人轉過臉吳七這才吃驚的喊出來:“李、李...!”他看著李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為什么要回來?”李煥把手伸向火爐,烤著火慢慢的開口說著。
吳七緊張的要從低矮的破土炕上爬起來,但身下麻木的沒有知覺讓他沒法起身,只得呼出些白氣對李煥說:“我、我是回來救你的啊,李大哥劉炎他要害你,他差點把我給殺了!”
李煥聽后笑了幾聲,這時候把臉給轉過來面對著吳七,淺笑著說:“我不是在利用你,當初是真想讓你加入我的,可惜如今恐怕不行了,小七啊,你不該來的,快回去吧,去找你大哥趕緊離開東北,走的越遠越好。”
吳七有些不理解,他看著周圍然后又把目光放在李煥的身上,皺著眉頭問他說:“李大哥,我不懂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你現在好好的,那應該都完事了吧?而且悶瓜殺了好多人,我還得去找他!”
“你變了小七。”李煥站起身走到門邊,抬手扶著門繼續說:“你的心變了,變的我都不認識了,這些天遇到了什么?”
吳七慢慢低下頭,輕聲開口說:“我見到了不該看見東西,是以前相信的,當兵后就不信了,如今又相信的事,我看見自己日后是怎么死的,但不是現在,所以我不害怕了,我離死還遠著。”
“你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東西嗎?”李煥依舊背對著吳七,但突然問了他這句話。
“我強迫自己相信了,所以我活著回來了。”吳七目光變得冷漠,竟和李煥又幾分相似。
李煥轉過身又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笑容,裂開嘴笑著對吳七說:“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遇見過的我曾經也遇見過,而且我同樣相信著。”說完話就推開門又把寒氣給放了進來,吳七感覺他要走就趕緊招呼道:“李大哥!別走!這是哪啊?我該去哪啊?”
“既然來了,那就替我把后事解決了吧。”
這是吳七在雪地中醒過來之前,腦中還在回蕩著的一句話。吳七猛的把臉從積雪中拔出來,大口的喘著氣,他感覺自己差點就被憋死了,剛才低矮的吳七暖和的火爐還有李煥,似乎都只是他昏迷時候做的夢,一個很真實卻很奇怪的夢。
醒過來之后吳七已經被雪給蓋住了,好不容易才掙扎的鉆出了雪堆,整個人全身都被凍僵了,手指頭已經通紅發紫沒了知覺,但雪依舊還在下,夜里山地中一片銀白之色,可遠處非常的黑都看不清事物,寒冷隨時都有可能要了吳七的命。
也可能是運氣好或者是吳七真的不會死那么早,他戰戰兢兢的到處去看,想知道自己該往哪邊走的時候,忽然發現遠處山林中有亮光,似乎是那種門縫中透出來的火光。那小小的光亮對于吳七來說絕對是條生路,他咬住牙大口喘著氣就爬著山坡朝那屋子跑去,途中好幾次都摔倒在地,但立刻就又爬起來,最終用勁了最后一絲的力氣,他跑到一所山林小屋前,奔著那門板子去了直接就撲在上面,撞的一聲巨響,然后貼著門慢慢的坐下去了,連抬手敲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保暖在東北一直就做的很好,屋中雖然不是很舒適但起碼很暖和。吳七身上披著被褥,手中還捧著一碗熱粥,喝的比較著急,他幾乎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又累又餓的情況下吃了不少東西才緩過勁來。等吃完飯放下碗之后,又趕緊將自己縮回暖呼的被褥里,可身體卻還不受控制的顫抖著,手指頭猶如被無數細針扎著,那種越來越強烈的不適感覺令吳七哼出來一聲。
山里頭的這戶人家是鮮族的,只有兩個歲數挺大的兩口,他們之間說的話吳七都聽不懂,但卻出奇的好心,不僅讓吳七進屋避寒,還趕緊把炕給燒熱讓他躲進被窩里取暖,又燒火煮了一些棒子面粥給吳七喝,這幾乎就是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