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韋小寶的講述,李平安總算是弄清楚了他們那邊的情況。
說起來,還真是有賴于李平安和假太后他們在另一邊吸引了康熙的大部分注意力,所以韋小寶和建寧公主出宮并沒有遇到太大的阻難。
尤其是建寧公主一方面以自己的身份相壓,另一方面又惡作劇般拿韋小寶來做人質(zhì),竟讓那些個宮門前的守衛(wèi)都覺得棘手。
韋小寶乃是康熙寵臣,侍衛(wèi)中自然有人知道這一點(diǎn),而建寧公主的身份就更尊貴了,這兩個都不是輕易好惹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本來就不敢對建寧公主下手,這下子更是投鼠忌器,只能眼睜睜望著建寧公主拖著韋小寶離開了。
不過建寧公主腳上還有腳銬,只是徒步的話速度很難快起來,于是又叫人拉來一匹馬,然后她將韋小寶橫著綁在馬背上,自己坐在前頭,就這么騎著馬帶著他揚(yáng)長而去。
建寧公主自小就喜好玩樂,便是練武也當(dāng)做嬉戲一般,她性子喜動,之前在盛京一有機(jī)會就回到御林軍的馬場里去狩獵,又頗有天分,所以騎術(shù)著實(shí)不差,哪怕坐上去的姿勢很不雅觀。
而后邊的追兵又不敢追得太急,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開封街巷中,還是被他們甩在了身后。
建寧公主自然知道光是一時甩開了他們沒有用,而要出城也不容易,尤其是在出宮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知道了康熙和眾侍衛(wèi)都因?yàn)槟硞€人而聚集到了另一邊,開封城門在天子受到驚擾的情況下就算不直接關(guān)閉,也會嚴(yán)查出入,他們很難蒙混過關(guān)。
倒不如先在城里待著,而且她到現(xiàn)在依然很好奇——或者說在意識到李平安就是攪得宮中大亂、皇帝震怒的元兇后,對他的身份也就更為好奇了,身邊的韋小寶剛好又和李平安有些某些聯(lián)系,于是悲催的韋小寶就被她威逼著要找個落腳之處,實(shí)際上卻是想要他帶著自己去找李平安。
性命操之人手,雖然打不過一個女人在韋小寶看來有些丟人,但他又是很識時務(wù)的人。
而在沒奈何之下,韋小寶臨時只能想到麗春院這么一個合適的地方了。
“麗春院?”
李平安不免驚訝,心中暗想這韋小寶沒有先將建寧公主帶到這里來,未必就是有心要幫他們守著秘密,他對天地會現(xiàn)在可還沒有什么歸屬感,陳近南暫時也不是他的師父,沒有這層羈絆在,天地會對他而言也就是一個有利用價值、出價高就可以出賣的名字而已。
相反,他應(yīng)該也是擔(dān)心把建寧公主帶到天地會這邊來,要是惹出什么亂子來,會牽連到自己;而反倒是在麗春院這個自己的主場,他有那個自信可以憑借在那里多年的經(jīng)驗(yàn),再加上有韋春花等人可以幫他做配合,這樣他就可以擺脫建寧公主了。
甚至運(yùn)氣好的話,或許他們的身份地位就要顛倒過來,而建寧公主一旦被制住在他看來也就是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會做些什么不難想象。
當(dāng)然這些基本屬于李平安的推斷,韋小寶也不可能會當(dāng)著大家的面把自己的小心思都剖析出來,但結(jié)合此人性情與他說的那些大概,李平安覺得自己所想應(yīng)該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然而不幸的是結(jié)果也并沒有按照韋小寶預(yù)想的那樣走,他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和陳近南居然那么有緣,他和建寧公主回到麗春院的時候,也正好又是陳近南待在麗春院的時候。
陳近南自然很快知道了他的存在,麗春院可是天地會私產(chǎn),內(nèi)外都是眼線,韋小寶又是這里一貫的熟面孔,自然又是加倍注意。
他們此前一直沒有收到韋小寶的消息,李平安也一直沒有明說,而又因?yàn)樾袑m內(nèi)外消息傳遞終究有些不便,容易造成信息誤差,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韋小寶的境遇,只以為他和李平安一樣順利入宮成了侍衛(wèi)。
陳近南原本想韋小寶加入進(jìn)去,是想著他無人認(rèn)識而偏偏為人尤擅長于溜須拍馬,可以說很適合在宮廷中廝混,再加上李平安他們一幫人的幫襯,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取得康熙的信任。
到時候不管是幫助遮掩李平安他們的行動,還是他自己去做,都要方便許多。
雖然花的時間或許會長一點(diǎn),但也沒有辦法,溫水煮青蛙的方法總是比較保險把握也比較大的,畢竟這種事情要求的就是成功率。
何況只要他們小心謹(jǐn)慎不被清廷抓住痛腳,拖延足夠久的時間反倒更有利于他們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可以說是利大于弊。
沒想到最后在他們聽來的消息里面,這出宮廷潛伏大劇居然變成李平安偽裝的“游悍”一個人的獨(dú)角戲——他們根本想不到在這一次李平安拿到最后兩本四十二章經(jīng)和出宮一事中韋小寶起了多大的作用。
而且李平安做事情還是又快又穩(wěn),除了最后出宮的時候動靜鬧得有點(diǎn)大,但且不說這種事情康熙自己都覺得丟臉不會說出去,就算說出去了也非要有人信啊。
可以說這個啞巴虧康熙是吃定了,而他們就等著李平安自己找回來,這些日子在一邊提防著官府動向的同時,他們也在私下緊密安排,務(wù)求李平安回歸后他們立刻就可以進(jìn)行寶藏的挖掘和轉(zhuǎn)移。
結(jié)果沒想到李平安還沒有等到,卻先等回來了韋小寶,陳近南心中自然也是驚訝非常,然后很快就派人找上門去。
于是便有了李平安剛剛進(jìn)來的那一幕……
按照韋小寶所說加上其他人的補(bǔ)充,其來由不外乎就是陳近南他們從韋春花那里得知了韋小寶乃是被建寧公主脅迫而來,于是和她對峙起來。
但是很快不知道怎么回事,建寧公主卻主動將韋小寶放了,而后在他們警惕的目光中,建寧公主就是像剛才對李平安說的那樣,一方面坦誠了自己滿清公主的身份,另一方面卻又說自己已經(jīng)被拋棄了,無處可去,所以才會緊緊抓住韋小寶這根“救命稻草”。
大家對她的話將信將疑,自然只能從韋小寶那邊求證,結(jié)果韋小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同意了她的說法,然后建寧公主便這樣以“小昭”的身份混入了他們當(dāng)中。
“原來如此……”李平安聽完全部,嘆了口氣后看了韋小寶一眼,突然笑道:“韋小寶,我當(dāng)時出宮的時候事態(tài)緊急,所以一時沒有顧得上你,你不會有什么意見吧。”
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是對別人的話李平安也沒覺得自己有這么“無恥”,但偏偏在面對韋小寶的時候,他一次次都覺得自己可以刷新下限了。
當(dāng)然到也不至于真到那么過分的地步,他心里面還是有所權(quán)衡的,知道起碼不會影響到韋小寶的性命,就算事后康熙發(fā)現(xiàn)了韋小寶想要糊弄過去也是比較容易的。
只是他也不會想到突然出現(xiàn)建寧公主這么一個變數(shù),搞得韋小寶都提前出宮來了。
韋小寶臉色一僵,雖然這跟他心里面想的差不多,可老實(shí)說他寧愿聽不到這樣的實(shí)話,實(shí)在是太傷人自尊了。
可偏偏他又沒敢反駁李平安,倒是建寧公主反過來替他說話了:“韋大哥心胸開闊,我那么對待他他都能夠包容原諒,李大哥又是為大局考慮,他怎么會有意見。”
李平安哂笑道:“什么大局不大局……不過算了,反正我后來的所為,算起來也是從側(cè)面幫了你們一把。不過既然出宮了,建……小昭姑娘往后有什么打算?”
小昭的臉色頓時有些黯然,李平安看得出來,唯獨(dú)這次絕對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心中低落,語氣也低低地帶著些迷茫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這十幾年都是在宮中生活、長大,每日有人伺候、有人安排,卻不知道自己出來了能夠做些什么。而且我這腳銬,還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去處呢。”
她這幾日在這里還多虧了小冬瓜和雙兒她們照料著,不然生活上的很多事情都很麻煩。
李平安側(cè)頭看了看她腳上的鎖鏈,心想陳總舵主他們未必對小昭完全相信,哪怕她演得再像真地,終歸是個外來者,曾經(jīng)的公主身份不會給她加分,反倒會讓人一直心生警惕。
只是對方現(xiàn)在這個樣子,日常的行動都不便,他們大概也沒辦法狠下心驅(qū)逐她,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
李平安知道這雖然是她自己作出來的這個局面,倒是個八九成的實(shí)話,現(xiàn)在皇宮她不會回去,別的地方也確實(shí)沒法落腳,靠著自己很難生存,反倒是站在滿清對立面的“天地會亂黨”這里給她提供了一個暫時的居所。
他也一時有些心軟,不欲再多逼迫什么,且先讓她在這里呆著看看,如果沒什么影響也不過是平常添一雙筷子的事情,陳近南他們都不介意,他還用在意嘛。
當(dāng)然要是對方又有什么鬼主意,或是還想針對自己干嘛,那他可是絕對不會客氣了。
“咦,怎么都在這里?”
這時候外出去的苗翠花和小冬瓜他們總算是回來了,自然是從正門進(jìn)來,過了中堂沒有看到人,才發(fā)現(xiàn)人都聚在后院了。
小冬瓜剛說了一句,就是一聲驚呼,當(dāng)然是因?yàn)榭吹嚼钇桨驳纳碛傲恕?
李平安也不再去管韋小寶或是小昭的事情,站起來張開雙手笑道:“怎么,不認(rèn)識我了,還是突然不敢認(rèn)了?”
小冬瓜終于也是反應(yīng)過來,眾人都在場的大部分時候她還是很矜持的,沒有理會李平安張開雙手索求擁抱的姿勢,反倒有些氣哼哼道:“你倒還知道回來,不是小寶說,我還以為你跟那個太后去雙宿雙棲了呢。”
李平安一愣,下意識看向韋小寶。
韋小寶臉色巨變,當(dāng)即將腦袋要成了撥浪鼓一樣,還連連擺手甚至差點(diǎn)連身體都打起了擺子,然后一個勁地否認(rèn)道:“我不是,我沒有,我不知道啊。”
小冬瓜還沒弄明白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明明就是小寶你告訴我的啊,你還說那假太后雖然看起來年紀(jì)不小,但是風(fēng)韻十足……”
平日里開朗外向而且對待人一視同仁,小冬瓜的親和力很強(qiáng),韋小寶被李平安誆來剛到天地會這邊的時候,也是她先向其示好,所以韋小寶倒真會和她說些事兒。
韋小寶一時辯駁不清,實(shí)際上他的確和小冬瓜說了些,但那什么“雙宿雙棲”可絕不是他的原話啊,他就怕李平安因?yàn)檫@個遷怒到自己身上。
只是平常仿佛能把死人說活的靈活的嘴巴,現(xiàn)在卻不頂用了,張了半天半個字都沒再吐出來。
好在李平安也能猜到一些,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為難他,他到底不是什么魔鬼啊,“好了,小冬瓜,你看小寶那樣子,你就別為難他了。”
小冬瓜便也笑道:“好吧,不說這個了,你既然回來了,那……”
李平安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小冬瓜對陳近南有意見,當(dāng)然不會在她面前主動提起他,而是等苗翠花也走出來了才問道:“其他人在何處?我既然回來了,那八本四十二章經(jīng)也該湊齊了,到時候看看藏寶圖是什么樣子?”
聽到他們轉(zhuǎn)去別的話題,韋小寶這才大松了一口氣,接著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有多么丟人,盡管他臉皮夠厚,當(dāng)著眾人也不免有些尷尬。
卻沒想到這樣反而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加分不少,畢竟對于在座諸人而言,油腔滑調(diào)油嘴滑舌可沒有坦誠的人討喜,所以君寶一下子就能夠獲得天地會上下的喜愛,而像是韋小寶這樣,就算知道他應(yīng)該是“立功”回來,也沒有幾個人對他高看一眼。
這畢竟不是圍繞著他一個人轉(zhuǎn)的電影世界……
而這時候小昭當(dāng)然也聽到了李平安說的話,也是李平安一時口快忽略了她在才直接說出來。
她眼前驟亮,心想這下才終于知道李平安他們的真實(shí)目的了,之前就算猜到也無法確認(rèn),只是她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寶藏到底有多寶貝,連自己皇兄也一直要找。
默默地聽著李平安他們說了一會兒后,她沒有解開疑惑反而越發(fā)迷糊了,又不敢問怕“暴露”自己,畢竟這時候剛好李平安沒有注意到她說的正起勁呢。
“等等,平安你說那假太后也有意四十二章經(jīng),她還可能是日月神教中人,那日月神教也會參與進(jìn)來?”
苗翠花雖然沒有說完全,但意思不言而喻。
日月神教若是也來,他們就將面對那深不可測、號稱滿清境內(nèi)第一高手的東方不敗了。
李平安皺眉猶豫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情,或許我得問過了總舵主才能有個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