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近幾個月來,第一次如此心神不定。
一個原本沒有任何希望的人,突然間有了希望,而這個希望,可能就在幾個時辰后。
任誰都難以在此刻保持鎮定。
沈寒御已然算是足夠冷靜,可此時也未能免俗,心緒難以克制地起伏。
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今晚,這微渺的希望給了他些許底氣,思念如突破堤壩的閘水,洶涌而來。
閉上眼,就是桑淺淺。
一顰一笑,靈動嬌俏,語笑嫣然的桑淺淺。
曾經哭著抱住他,求他別丟下她,滿臉是淚的桑淺淺。
今日,態度那么強勢為他檢查身體,卻平靜淡然地說出“我們不熟”的桑淺淺。
天色微明時,沈寒御好不容易睡著,竟是做了個夢。
夢里,他回到了明城,依稀是在婚禮上。
穿著婚紗的桑淺淺滿臉嬌羞地望著他,明眸如綴滿星星的湖面,粼粼閃著光芒。
他情難自禁地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去吻她。
可是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重重推開了他,血,哭聲,喧鬧的人聲,混雜成一團。
他極力抗拒著那股力量,身體卻似乎仍在快速跌落向不見底的深淵,他看到桑淺淺踉蹌地追過來,想要拉住他。
然而只是徒勞,兩人終究還是交錯而過。
她流著淚喊他的名字,“寒御,寒御。”
“寒御,寒御。”
沈寒御猛然翻身坐起,急促地喘息著,額頭竟是冷汗涔涔。
“寒御,寒御。”
呼喚聲還在繼續,伴隨著輕而有規律的敲門聲。
竟是甄以平的聲音。
沈寒御定了定心神,下床去開門。
門外,不止甄以平在,就連甄家老太太也來了。
兩人神色透著焦急。
一見到沈寒御,甄家老太太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嗔道:“你舅舅喊你那么半天,你怎么不答應?”
“睡著了。”
沈寒御低啞開口,“這么早來,有事?”
“你外祖母掛念你的身體情況,一大早就拉著我一起來看看你。”
甄以平笑著說,“剛我叫你半天你沒應聲,你外祖母急得跟什么似的。”
平日沈寒御起得很早,他們還以為沈寒御今日也會如以前一樣。
“我沒事,進來說話吧。”
沈寒御側身讓他們進來,先他們一步,走到沙發邊。
回頭卻見甄以平和老太太并沒有跟過來,他們不敢置信地盯著沈寒御,繼而,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神色震驚。
沈寒御的情緒,還殘留在那場夢境里,沒能完全出來,一問一答間,只是本能的反應。
他下意識地問:“怎么不進來?”
“寒御,你,你.”
甄以平露出狂喜之色,“你好了?”
沈寒御怔了兩秒,順著甄以平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腿,陡然明白了什么,心神頓時如被雷霆擊中,重重一震。
在今日以前,他需要扶著桌椅墻壁等外物,才能極為緩慢地行走。
哪怕只是極小的一段距離,這雙腿的神經也仿佛不堪重負般,沉重不可當,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可他方才,是正常走著去開門再走回來的,沒有借助任何依仗物。
淺淺送來的,竟真的是解藥!!!
“寒御,你感覺怎么樣?”
甄家老太太終于回過神來,拉著沈寒御的手坐下,一迭聲地問:“腿還重嗎?身上還疼嗎?頭還昏嗎?”
這些都是沈寒御之前的癥狀,但現在,沈寒御竟全都感覺不到了。
此刻經老太太提醒,他才發現,自己竟好像回到了久違的曾經,沒有隱隱的疼痛折磨,如墜鉛石般的沉重,仿佛久睡之人的昏沉,種種癥狀,竟全都蕩然無存了。
“我,很好。”
沈寒御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自己又重新掌控了這具身體。
恍如做夢。
可眼前甄家老太太和甄以平欣喜含笑的模樣,讓他知道,這不是夢。
“甄家祖先有靈,祖先有靈,總算佑寒御平安無事.”
甄家老太太顫巍巍地抹著淚,語無倫次地喃喃。
今天真的這幾個月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不亞于當初知道沈寒御的身份,和沈寒御相認時。
當初相認是久別重逢,而今日,不亞于一場新生。
“桑小姐說12-24小時毒就會全部消解,還真是半點不差。”
甄以平也有些激動,現在離著24小時,還有兩個鐘頭,解藥竟是已經起作用了。
“保險起見,我看最好還是讓桑小姐再檢查檢查。”
甄家老太太擔心再出什么意外,“你今天不是正好要去醫院找樂山接受按摩治療?到時先去見見桑小姐,確認下這毒是不是徹底解了,后續還有沒有要注意的。”
沈寒御點了點頭,“好。”
就是老太太不說,他今日,也得去見她。
“順便問問她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或是想要的東西,這謝禮可不能馬虎。”
甄以平笑道,“昨天你外祖母讓人給桑小姐的部分診金,她沒要,我看她對錢好像沒什么興趣。”
這段時間,甄家上下都籠著慘淡的愁云,隨著一撥撥大夫來了又離開,甄以平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不得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萬幸桑淺淺帶來了解藥,這愁云慘霧才能得以散去,甄家怎么感謝桑淺淺都不為過。
“桑小姐有沒興趣,這該給的診金也一分都不能少。不過桑小姐若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讓她盡管提,甄家定會滿足。”
甄家老太太突然想到什么,“寒御你不是和桑小姐認識?你問問她什么時候有空,請她來家里吃頓飯吧。這次你能好,多虧了她,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老太太此刻對桑淺淺的感謝之情簡直難以言說,所以感謝的方式,也格外大方。
甄家向來不邀請外人來家里吃飯,便是苗樂山也沒有這種殊榮,桑淺淺,還是第一個。
穿上熟悉的白大褂,坐在診室里,為前來看診的病人把脈問診時。
桑淺淺只覺難以言喻的充實和踏實,毫無疲倦之感。
她已然小半年沒有回歸工作崗位了,而今,一切都恢復正常,她終于可以安心做大夫了。
一上午的忙碌匆匆過去。
桑淺淺活動了一下疲憊的身體,喝了口水,起身打算回科室辦公室。
門便在此時被推開,身形挺拔峻冷的男人,緩步走了進來。
哪怕只是最簡單的黑衣黑褲,氣場極度沉斂,可一瞥之下,還是讓人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