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叫著自己。
但是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一般,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勉強撐開一道縫隙。
慘白的光芒略顯刺眼,但是卻又無比的親切和溫暖,因爲這至少說明,他還活著。
動了動嘴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發(fā)出了一些不明意義的嘶啞聲。
然而,這一聲輕輕的嘶啞聲,在這個除了儀器聲音之外再沒有任何雜音的房間裡卻顯得很突兀。
“醒了!他醒了!”
印入他眼簾的,是一個紅髮雙馬尾女孩激動的臉龐,激動地甚至連流出的眼淚都忘了擦去。
【你是誰?這是哪兒?】
雖然很想這麼問出口,但是再堅強的意志也無法改變身體虛弱的事實,剛剛嘶啞的那一聲似乎把他僅存的一絲力氣都消耗了個乾淨,上下眼皮再也無法支撐,再度重重的閉合了起來。
“誒?!修……修前輩!”
傳入耳中,那個女孩驚慌而恐懼的聲音,也慢慢地,聽不到了……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之時,身體已經(jīng)恢復了一些力量,連視野也漸漸地變得清晰了。
“醒了!隊長他真的醒了!”
“嘿嘿,詩和姐姐,我說的沒有錯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修前輩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醒過來的!”
“哼,剛剛是誰緊張的要死,一個勁的嘟囔著‘怎麼還不醒’的啊?”
“喂喂喂,露娜,剛剛你嘀咕也不比我少吧!”
“好了,哥哥,露娜姐姐,修前輩纔剛剛醒來,需要休息,你們不要吵到人家!”
響徹在他耳邊的,是無數(shù)熟悉而又陌生的帶著喜悅的呼喚。
“唔嗯!”他本能的一撐牀板,翻身坐起,卻還是不小心牽扯到了傷處,忍不住悶哼一聲。
“小心!你現(xiàn)在還不能坐起來!”一個染著兩束橙發(fā)的女人連忙上前一步,溫柔而堅定的將他輕輕的重新按回了牀上,“你渾身上下的肌肉有多處拉傷,就算是你,也還沒有好的這麼快的!”
“愛莎……姐姐?”眼前這個女人那熟悉的容顏,又是嗔怒又是心疼的眼神,讓他不由得近乎本能,卻又帶著疑問的喚出了那個名字,“你怎麼……”
“你這個混蛋,非要讓關(guān)心你的人爲你擔驚受怕麼?”然而他還沒有說話,愛莎卻已經(jīng)打斷了他的疑問,並對著他又是一通責問和訓斥。
然而他並沒有不滿,只是有些驚訝,因爲,愛莎哭了。
這是他印象之中第一次見到這麼驚惶失措,柔弱不安的愛莎,她那濃濃的黑眼圈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不管如何,看來,她確實是爲自己擔心的不行。
“放心吧,愛莎姐姐,這點小傷,我很快就能夠復原的。”
雖然能夠感覺的到自己的虛弱,但是至少能夠指揮自己的身體自由的活動了。
也虧得是自己,有著幾乎變態(tài)的復原力,才能夠受到這麼重的傷,都能夠這麼快的復原吧?
咦,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是怎麼受傷的?
腦海裡似乎被攪成了一團漿糊,一片混亂,讓很多事情都變得相當?shù)哪:y以分辨。
我……好像是被人擊落……而掉入了大海?
記憶的碎片在他的腦海之中慢慢的重組,過去的一幕開始慢慢地清晰起來。
對,沒錯,我是被人擊落了,掉入了大海!被自由,被基拉,在最後的最後,因爲陽電子炮的炸膛,讓自己和藍異端一同墜落進了大海!
那……自己這是被ZAFT的人救上來了麼?
“愛莎姐姐,這裡是哪裡?ZAFT的分基地?”修看著這有些陌生的環(huán)境,有些疑惑的說。
“這裡是密涅瓦的醫(yī)務(wù)室啊,修前輩,你認不出來了麼!”這個時候,一個留著一頭棕色單馬尾的小女孩走到了他的牀前,輕笑著說。
然而修卻沒有並沒有恍然,表情反而更加的迷惑了。
“密涅瓦……是什麼?你……又是誰?”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臉上,真由更是不由得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別……別開玩笑了修前輩,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嘛,哈哈……”真有些尷尬的說。
“誰和你們開玩笑,我真的不認識你們。”修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冰冷的說。
“隊……隊長,你真的不認識我們了?”詩和也是張大了嘴巴,聲音有些顫抖的說。
“詩和,你怎麼也在這裡?”修越發(fā)的疑惑,“密涅瓦是什麼,我軍的新型戰(zhàn)艦麼?”
“太好了,隊長你還認得我!”詩和不由得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不會吧,修,你真的不認得我了?我是露娜啊!露娜!”
她算是放心了,但是露娜和真他們的臉色則是更加的慘白不堪,不可置信地說。
“不好意思,但是真的不認識。”修的表情還是那副冰冷淡然的樣子。
“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認識你們了。”從剛剛開始,愛莎就一直在注視著修的眼神,那眼神之中沒有一絲的波動,甚至連心跳呼吸都沒有一絲的變化,證明他真的沒有說謊。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愛莎的錯覺,如今的修,總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兩年之前,身上充斥著冷漠,仇恨,和瘋狂……
“難道,隊長失憶了?”這個時候,詩和猛然想到了一件事物,“那個洗腦機!”
“洗腦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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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這個時候,公主殿下婚禮的鐘聲就要敲響了吧?”老穆端起一杯啤酒,看著面色各異的衆(zhòng)人,微微一笑,“別這樣嘛,好歹是人家的大喜,大家都開心一點啊?”
“哈,說得對,無論結(jié)果如何,小丫頭明天都會穿上婚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相對於娜塔爾的無語,拉克絲的心不在焉,基拉的一臉沉鬱,只有老虎哈哈一笑,拿起啤酒和老穆幹了一杯,彼此都是一飲而盡。
“穆先生,巴爾特菲爾德先生,你們真的贊同就這麼拋下奧布不管麼?”
基拉用叉子將面前的一葉蔬菜翻來覆去三次,才似乎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胃口,有些無奈的問。
“這件事情我們說了不算。”穆一口飲盡,微微一嘆,“反正無論如何,明天這樁親事,是一定要給他攪黃的。到時候,恐怕就算我們想不走,也難了。”
廢話,丫的當著這麼多年的面把卡嘉莉給搶走了,塞蘭家的臉又不是屁股,讓他們往哪擱?不派出所有的奧布軍把大天使號當做鳥打下來怎麼對得起他們這張臉?
“可是,就這麼將奧布,將爸爸媽媽他們拋棄……我,我實在是……”
盤子中的蔬菜被基拉手中顫抖的叉子劃得破破爛爛的,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那麼,你就要這麼看著卡嘉莉嫁給那個人麼?”
老穆的一句話,讓基拉不由得更加的迷茫了。一邊是自己的養(yǎng)父母和自己的祖國,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終生的幸福,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基拉根本無法抉擇。
“一定,一定還會有其他的辦法的!我相信,絕對還有兩者兼顧的辦法!”
基拉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叉子,咬著牙,堅定的說。
“兩者兼顧?好啊,如果有這麼樣完美的辦法,我倒是想洗耳恭聽!”這個時候,大天使號的食堂門口卻響起了一聲冷笑,“只不過很可惜,現(xiàn)實總是沒有那麼完美。”
這一個聲音並不響亮,也並不陰森,卻讓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個機靈,基拉和老穆甚至宛如坐到了釘子一般,瞬間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你……你怎麼?”
“基拉君,我們又見面了!”修微微一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老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十分危險的青年。
“哦?艦長還沒有和你們說麼?”修微微哦了一聲,笑著說。
“其實,我也是剛剛不久才知道閣下要來的。”這時,一身正裝的瑪琉苦笑著從修的身邊走了出來,“歐西里斯閣下是蜜娜小姐請來的。”
“蜜娜小姐?”基拉有些錯愕而又有些驚慌的看著眼前這個和阿斯蘭有著一樣的海藍色頭髮的青年,而與阿斯蘭不同的是,他的笑容並非是阿斯蘭那種和煦的感覺,充滿陰冷和嘲諷。
基拉曾經(jīng)認爲自己很強,就算不需要專業(yè)的軍校訓練,也能夠駕駛MS擊敗米凱爾,伊扎克甚至是阿斯蘭這種王牌級別的機師,直到他碰上了修!
這個人,彷彿天生就壓他一頭一般,在他剛拿到強襲的時候用吉恩差點打敗了他,而後他的藍異端更是讓自己招架不能,直到拿到了自由,自己纔好不容易能反壓他一頭!
誰知道,這個煞星居然不僅沒有死,還反而變得更加的強悍,強悍到連他這個所謂的超級調(diào)整者都沒有辦法直視!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自己的面前再一次帶走了芙蕾!而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甚至當時連一絲反抗的勇氣都生不出來!
這件事情在基拉的心中一直是一個疙瘩,他惱恨的不是自己沒有能力阻止他帶走芙蕾,而是惱恨自己當時居然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以至於如今形成了一個心理陰影,讓他有些不敢直視修。
“修,你……”
“修,你來了?”
看到修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芙蕾的眼神不由得一亮,正想站起身子說些什麼,旁邊的拉克絲卻早她一步,站了起來,對著芙蕾微微一笑。芙蕾微微一愣,也報之一笑。
“啊,我來了。”修看著許久未見的粉紅公主,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完成一個約定。”
“基拉君,如果做這種抉擇讓你十分痛苦的話,那不如我來幫你吧。”
修轉(zhuǎn)過頭去看向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基拉,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想要自由?”基拉並不笨,馬上就聽出了修話中的意思。
“沒錯,既然你遲遲抉擇不了的話,那就讓我來替你做出這個選擇吧!”
“不……不行!”聽到修的話,基拉首先是一愣,掙扎了許久,最終咬著牙搖了搖頭,“我做不到,我無法拋棄自己的祖國,更不能將自由交給你!就算要去,我也會自己去!”
深知修的個性的基拉自然不敢把自由交給這個兇神,因爲他明白,如果是修駕駛著自由,那麼絕對不會像自己那般的手下留情,要是誰敢攔路,那絕對是手起刀落毫無顧忌。基拉雖然對於如今被塞蘭家蠶食的奧布守軍也沒什麼好感,但是那畢竟也是奧布的公民,在奧布也有家人妻女,不願意再見到妻離子散的基拉,寧願自己去,也不會把自由交給修!
“交給我?”修冷笑一聲,“基拉君,你難道不知道,當初這臺被你帶走的自由原本應(yīng)該是屬於我的機體麼?我現(xiàn)在並不是在求請借給我,而是讓你還給我!”
“況且,你以爲不殺人就是仁慈了麼?你以爲讓奧布不落於塞蘭家之手便是在拯救奧布麼?”修無奈的搖了搖頭,冷冷的一笑,“本以爲,兩年過去了,你至少也會有一些長進,哪知道你的想法還是像以前那麼的幼稚,和天真!”
“或許我真的是天真和幼稚,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難道都是正確的麼!”似乎是被修的話語刺中了心中最深處的地方,基拉忍不住咬著牙反駁,“爲了勝利,爲了自己可以活著,你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舉起屠刀,去殺害別人麼?”
“那隻能怪他們自己弱小,怨不得別人!”修冷笑著說。
“你……”基拉被修這一句話噎的說不出話來。
說句實話,其實修倒並不是真的很討厭基拉這種性格,相反的,他倒是很欣賞基拉的天真。
正如同基拉所說,修自己也認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說不上正確,無論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殺人永遠是殺人。修所說的“只能怪他們?nèi)跣 保膊贿^是一種強盜邏輯而已。修覺得,如果這個世界,都是他這種人的話,那麼世界也就差不多完了。這個世界,其實需要更多的,是基拉這種人,他們雖然固執(zhí)的有些幼稚,但是這份幼稚比修所謂的成熟要更加的難能可貴,說實話,究竟誰是成熟誰是幼稚還不好說。
只不過,修雖然欣賞基拉這種天真,但是他自己卻永遠做不到這一點。不是不想,是不能!因爲現(xiàn)在的他,沒有天真的資格。當連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都成爲一種奢侈的時候,誰還能夠去關(guān)心別人的死活呢?或許真的有人可以,但是絕對不會包括修,只要那人不是他在乎的人。
所以,爲了PLANT和ZAFT著想,奧布,是一定要讓他落入大西洋聯(lián)邦之手的!那樣的話,他們?nèi)蔗崂u有機會能夠把奧布從大西洋聯(lián)邦的魔爪下面“解放”出來啊!
“基拉,既然我們各執(zhí)己見,那麼公平起見,就用男人的方法來解決吧。”
修微微一笑,心裡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什麼方法?”
“用你最擅長的東西,MS之間的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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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CE73年了?”坐在病牀上的修愣愣的看著愛莎和詩和,似乎是想確認對方是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不過可惜看起來好像不是的。
“也就是說,戰(zhàn)爭本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又一次的開打了麼?修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然後,我中了敵人的埋伏,掉入了海中,被押解的途中被你們救起,卻因爲那臺洗腦機的緣故,而丟失了近期以來的所有記憶?”
“恩,你現(xiàn)在還是想不起來麼?”愛莎有些關(guān)心的看著修。
“抱歉,我的記憶還一直停留在CE71年……”似乎是感覺到了愛莎的關(guān)心,就算此刻心裡覺得有很等得荒謬,修也只能勉強自己露出一絲笑容來。
“沒關(guān)係隊長,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再製造回憶不就好了麼?”詩和倒是顯得不怎麼擔心,反而笑容滿面的,讓一旁的露娜氣的鼓起了臉頰,別過頭去不去看她。
“說的也是,”聽到詩和的話,修不由得釋懷的笑了笑,“而且,說不定馬上就會再想起來的。”
“抱歉,各位,我去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修笑著從牀上爬起。
“修前輩,我扶你去吧!”在一旁的真由連忙把修的鞋子擺在他眼前。
“你叫真由是吧,抱歉忘了你,但是,我想我還沒有虛弱到那種程度呢!”修咧嘴一笑,微微搖了搖頭,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穿上鞋子,一步一步的向著衛(wèi)生間走去。
“哦對了,衛(wèi)生間在哪裡?”
……
衛(wèi)生間。
洗了一把臉的修感覺清醒了不少,任水滴從頭髮上一滴滴的順著臉頰滑落。
果然那個消息對於他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啊……畢竟,遺失了兩年的記憶這種事情……
擡起頭來,滴落的水珠打溼了有些單薄的病服,在修的左肩上面顯現(xiàn)出一道黑黑的紋路。
修以爲是不小心弄髒了,試著撣了一下,卻沒有撣掉它,似乎,是在病服裡面,他的身上的。
“這是什麼?”修不由得有些疑惑的將左肩稍微靠近了一些鏡子,藉助鏡子的反射,他看到了一條非常細小的,類似編號一般的代碼。
“這……這是?”
在看到這條代碼的一瞬間,無數(shù)的畫面宛如走馬觀花一般,自他的腦海之中閃過。
“果然是……馬上就想起來了呢……”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