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薄荷頂著兩個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走到院子裡,旭正在佈菜。
“早啊,旭。”她無精打采的,像一灘軟泥一樣在凳子上坐下。
旭轉(zhuǎn)頭看她,嚇了一大跳,“薄荷姑娘,您的眼睛怎麼成這樣了?”
孟衍剛從屋裡出來,就聽到旭的聲音,疑惑的看向薄荷。
她的兩個眼睛腫得跟電燈泡似的,紅裡透黑,像中了毒。
“你被蜜蜂蟄了,眼睛成這德行?”他本想關(guān)心,說出的話卻不自覺變成了冷言冷語。
薄荷瞇著眼睛,白了他一眼,“我被你蟄了!你貓爪子有毒!”
孟衍心顫顫的坐在她旁邊,“別瞇眼睛了,都成一條縫了。”他咬了一口包子,忽然想到了什麼,“你該不是昨晚哭了一夜吧!雖然我昨天對你發(fā)了脾氣,但你也不至於……”他又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咯噔一下,嚥下包子。
“你想太多了,我有什麼好哭的,緋笙不喜歡你,應(yīng)該是你哭纔對。”她自顧自的喝著碗裡的粥,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
又提這茬,孟衍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我跟嵐疏出去有點事,你乖乖的在廟裡待著,別瞎跑,聽見沒有?”
薄荷輕哼一聲,捧著碗吸溜吸溜的喝著粥,懶得理他。
祭典專門爲(wèi)四面的人準(zhǔn)備了住宿的客棧,西良的錦旗被風(fēng)吹的嘩嘩作響。
經(jīng)過通報,孟衍和嵐疏被小二領(lǐng)到了莫夜的房間。
“莫夜大人,您的客人到了。”
屋內(nèi)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響,還伴有女子的輕笑聲。
不一會兒,門開了,走出一個婀娜多姿的妙齡少女,她的臉上佈滿紅暈,一副欲說還休的嬌羞神情。
孟衍和嵐疏相視一眼,心中有些瞭然。
“進(jìn)來吧。”男子聲線慵懶,隱隱透著一絲性感。
小二退出去爲(wèi)他們帶上門。
莫夜一襲白色裡衣,額前髮絲微垂,他用手支撐著腦袋,慵懶的側(cè)躺在牀榻上,神情魅惑。
嵐疏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
“什麼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我可不認(rèn)爲(wèi)是你想我了。”莫夜脣角微勾,眉眼裡盡是輕佻。
孟衍神色平常,似是見慣了這副場景。
“平時也就算了,今日有女子在,你也不知道注意些,多穿點衣服。”
莫夜輕輕笑了笑,滿面風(fēng)情,“剛剛也有女子在呢,我穿的更少。”
嵐疏一聽,臉紅了幾分,根本不敢去看他。
“對了,緋笙在的時候我也是這副樣子,她可從來不說我呢!”
孟衍聽到他提緋笙,心裡有些不快。
“今日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若不是有要事,孟衍真想掉頭就走,一句話也懶得和他說。
莫夜拿起桌上的葡萄,放了一顆在嘴中,他輕仰著頭,下巴與脖頸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線,眼角微揚,誘惑的看著嵐疏。
她的臉更紅了。
孟衍是公子如玉,溫雅清俊,渾身上下有一股如鬆的正義之氣,而莫夜卻如暗夜裡的玫瑰,充滿誘惑,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什麼事,說來看看。”
“嵐疏的夫君在三百年前亡故,得知你尤擅畫魂,想請你用神識描摹他的魂魄。”
莫夜直勾勾的看了嵐疏半晌,深思良久,忽而恍然大悟的說道:“你的夫君可是緋笙的小徒兒,渝惘?”
嵐疏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只輕聲答道:“是。”
莫夜玩味的看著她,勾了勾脣角,“這麼多年了都還不省心,緋笙爲(wèi)了你們可是沒少操心。”他搖頭嘆氣,“可憐小緋笙才三七年華,爲(wèi)了個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歲的徒弟,硬是愁白了頭。”
他這副與緋笙很是熟稔的樣子,讓孟衍有些不大高興,他沉著臉色說道:“緋笙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你又何必一直提她?”
莫夜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以爲(wèi)提她你會很高興呢!”他裝模作樣的拍拍頭,說道:“也對,這都過了多少年了,恐怕你早就把她忘的一乾二淨(jìng)了吧!”
“你胡說什麼?”孟衍臉色鐵青,“我懶得與你廢話,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
“我與你半分交情也沒有,憑什麼要幫你?”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孟衍,“不過若是你讓緋笙親自來找我,說不定我可以給她個人情。”
孟衍警惕的看著他,“你在胡說什麼,緋笙早就不在了,難道要請她的亡魂嗎?”
莫夜低聲笑了起來,極盡蠱惑,“是嗎?我怎麼聞到這空氣中有她的氣息呢?越靠近你的神廟,氣息越重。”
“恐怕是你弄錯了,三百年前就已經(jīng)逝去的人,怎麼可能死而復(fù)生?”他不清楚莫夜與緋笙之間有什麼往事,此人太過危險,他決不能讓薄荷靠近他。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請回吧,除非緋笙親自來見我。”他衣袖一揮,房門就打開了,意思很明顯。
嵐疏看著孟衍,有些欲言又止。
“其實……”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告辭了。”孟衍打斷了嵐疏將要說出口的話。
出了客棧,嵐疏甩開孟衍扯住她的衣袖。
“你爲(wèi)什麼不讓我告訴他緋笙轉(zhuǎn)世了?”嵐疏有些生氣,這是唯一能夠再見渝惘的機(jī)會,她不想錯失。
“莫夜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薄荷如今就是一介普通的凡人,落入他的手中只有死路一條。”
“我看他不像與緋笙有仇,到像對她有情。”嵐疏輕哼一聲,“我看是你吃醋了吧!”
孟衍臉色不大好看,“我提醒你不要擅作主張,若是害了薄荷,我第一個不饒你。”
嵐疏自嘲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一條賤命,我早就想隨渝惘去了。”
後山上是一片果園,如今桔子成熟了,金燦燦的掛在枝頭,薄荷嘴饞,提了個竹簍跑了上去。
她坐在一棵桔樹下,腳邊放了滿滿一簍的桔子,皮薄肉多,一咬下去,滿口的甜汁。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薄荷吃桔子的嘴頓了頓,警惕的看向四周。
近來森林裡頻繁有妖怪失蹤,孟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不要亂跑,今日實在受不了誘惑,才偷偷摸摸跑上來,沒想到一下就遇上了怪物。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驚恐的問道:“誰?誰在那兒?”
伴隨著一陣輕笑,她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張放大的人臉,距離近的能感受到對方冰涼的呼吸。
薄荷嚇得腳下一蹬,四腳朝天的翻滾在地上,桔子骨碌碌的滾了一地。
男子一身玄衣,額前一縷碎髮垂下,他胸口衣衫微敞,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趴在她身上。
薄荷看著他勾人的魅眼,嚥了咽口水。
“怎麼,愛上我了?”男子性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此近的距離,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聽得見。
薄荷驚慌失措的說道:“你,你是誰?”
他甩了甩額前的碎髮,眼角微挑,“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的情郎哥哥啊!”
“情郎哥哥?”薄荷有些震驚,“你八成是認(rèn)錯人了吧,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你啊!”
男子用手輕輕撫過薄荷的面頰,當(dāng)目光停留在她腫得如同燈泡一樣的眼睛上時,明顯蹙了蹙眉頭,表情有些古怪。
“你如今就長這樣?”男子疑惑出聲。
“我一直都長這樣啊!”薄荷明顯的察覺到他在看到自己的眼睛時,神色有些嫌棄,心中頓覺有些輕快,“我說,你抓人去煉丹還看長相嗎?是不是長的醜,煉出的丹藥也是次品?”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男子,只見他皺了皺眉頭,站直了身體,得到了自由,薄荷越發(fā)覺得男子是在嫌棄她的長相了。
“唉,真是可惜,我天生就長的醜,眼睛腫得跟饅頭似的,怎麼睜都只有一條縫那麼大,曾想過去抽脂或者開眼角割雙眼皮,但我不僅醜,還窮,連整容的錢都沒有。”她兩手一攤,滿臉無奈。
男子完全聽不懂她在自言自語些什麼,一掌按住她的腦袋,疑惑的說道:“你不僅長的醜,腦子還有問題?”
“對對對,我腦子有問題。”她連忙接話,“像我這種智力殘缺的人,拿去煉丹藥,您吃了也會變智障的!”
“莫夜,你在幹什麼?”孟衍一回到神廟,就發(fā)現(xiàn)薄荷不見了,尋著氣息找到後山來,就發(fā)現(xiàn)莫夜正要對她行兇。
薄荷透過莫夜的手掌縫,瞥見了孟衍,他滿臉焦急,眼裡盡是關(guān)切。
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薄荷一下就哭了出來,哇哇喊著,“阿衍救我,我不要被抓去煉丹藥啊!”
孟衍凌厲的看了莫夜一眼,他不知爲(wèi)何心中一虛,趕忙放開了手。
得了解脫,薄荷連滾帶爬的向孟衍跑來,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配上那一雙腫的像水蜜桃的眼睛,更醜了。
“阿衍,阿衍,我好怕,這個人要把我抓去煉丹藥!”
“我什麼時候說要把你抓去煉丹藥了?”莫夜百口莫辯。
“不是煉丹藥,那你把森林裡那些妖怪抓去幹什麼了?”她瑟瑟的抓住孟衍的衣袖,躲在他身後,鼻涕眼淚擦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