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從來就不長,沈星遙的腦海中卻總翻江倒海一遍遍地重新回放。這也許就是質與量的區別,雖然情節不多,在她的世界卻刻骨銘心。被無數大眾所期往的圖書館式邂逅無數次落空,在沈星遙這里就實現了,這是命。
書庫四圍東西兩墻開了兩扇窗子,面北開了三扇窗子,中間那扇大一些,落地式,兩側還帶了有帷幔的窗簾,加之光線很昏暗,很有些古典歐化的味道。整個空間被書架占滿,一列一列,近視眼再不帶個眼睛置身在圖書館里真有點太虛幻境之感,故事就在這里開始了。
那天午后,沈星遙在工作,一如往常與同學說說笑笑上書去。先是兩個人有說有聊地整理著書籍,接著分頭行動。
推書車慢慢向前走,她腦子里不知道又發什么呆的那種感覺。偶爾有時候她又會換了很快的步子,臉上全是傻傻的開心,似乎還會有很多自言自語的時刻。
向老書架徐徐前進時,身子不經意側了一下,星遙的眼睛里出現了一雙眼睛。很干凈的眼神,在專注地尋覓一本書,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他一個人的感覺。這雙眼睛的主人穿天藍色上衣,肩上斜背一個黑色挎包,身體略略地傾向一側,目不轉睛地盯著一本書。
永遠的定格:天藍色體恤、黑色斜挎包、15度傾角、目不轉睛。
那一刻,星遙就是好喜歡那一雙眼睛-認真專注、清亮澄澈。
沈星遙繼續抱一摞書往書架上擺放,依然回到她以為的所有無法理解的世間相,一個人如果把發呆成為了一種存在姿態就會和這個世界錯開了步調,但那時的她不知道這種差距,還以為自己和所有人都一樣。想著為什么大家要這樣活著時,身子不經意側了一下,沈星遙的眼睛捕捉到了另外一雙眼睛。很干凈的眼神,雖然是沒有戴眼鏡的近視眼,她頗有靈感地感覺到那瞳仁兒是晶黑色的,在很專注地尋覓一本書,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他一個人置身其中的感覺。
“同學,請問,往校園卡里充錢,在哪里?”有聲音在寂靜的書庫里響起。
一抬首,居然就是那雙眼睛,沈星遙已經察覺到這雙眼睛三次。
同伴回答他:“你去食堂轉一下賬就好了。”
沈星遙笑著搖了頭,說:“那個可不一定啊,我們班有的同學有轉賬好幾次都失敗了的。有時候,運氣不好吧。”
“啊?這么麻煩啊,這個書怕借不到了,”他笑著說。
“為什么借不到呀?”沈星遙又問起。
“一直記不得還書,過期了,不給補齊繳清欠費就借不到。”
“哦,想起來了,可你怎么能給過了期啊?”
“呵呵,一時就給忘了,離的也遠。”
“那你轉賬是要繳費啊?”
“對,是,”他就這么一直呵呵笑著說話。
“哦,那你還是去食堂試試吧,應該能轉賬的,我說的那個只是少數情況了,不會那么不湊巧的。”她也呵呵笑著說。
書庫又回到原有的寂靜,沈星遙繼續手頭上的事情。
“呵呵,”循著笑聲望過去。
“這么快啊?你轉好了啊?也太快了吧。”
他手里舉著卡,很像個游戲凱旋歸來的開心孩子,“呵呵,我向館長講了幾句好話,他幫我把記錄刷新了,現在就可以借書了。”
“這么好啊,”沈星遙也開心地說起。
笑著,他和她都在笑著,很和氣。到了一年一度的畢業季,學長們紛紛來借書寫論文,沈星遙已經習慣了,她還以為他也是待畢業學生,頗為自信地猜問:“你要畢業了吧?是大四學長?來找資料寫論文?”
“哈哈,不是的”他也在笑著,就像個孩子一樣。我居然會有這么年輕嗎?這孩子眼神有問題得厲害了,他一定在這樣想沈星遙。
“那你幾年級啊?大二?”
他搖頭。
“大三?”
他繼續搖頭。
“可也不像是大一啊?”沈星遙呵呵笑著搖頭,真得是很奇怪,看來不帶眼鏡是個罪過。還是壓根對于年齡就像對于金錢,她是沒有概念的,就比如其實已經20多數的人了,總在心里與自己的對話中像個孩子。在心靈世界中,她一直停留在開始了和自己對話的那個狀態,再沒有過長大。
他笑著說:“哈哈,都不是的啊。”
“啊,哦,對了,那你一定是研究生嘍?”沈星遙如此疑問時,覺得這回總沒有什么錯了吧。他繼續搖頭,伸出手比劃了一下,眼睛也轉了轉,當然最關鍵是呵呵笑著,開口說:“我都已經是十年級的學生了啦。”沈星遙悄悄地把手背過去掰著指頭,想要對應出他的年級。這丫頭向來對數字不敏感,即使是上高中那會兒,做很大計算量的數學題都是要借助自己的指頭啊。
四年,再加上三年,就已經研究生畢業了。“啊,原來你是博士生啊!”驚訝到定格了那時的表情一會兒,可是他明明看起來真得是比較小的樣子啊。
他笑笑點頭,“對啦,你們這個館里有沒有關于圍棋的書。”好巧,沈星遙恰好就知道棋類書籍所處位置,自己本打算著改天找本來研究研究,據說,圍棋是個很哲學的東西。
沈星遙果斷帶他去拿他要的書,果然,很快地就被找到啦。他很好奇地問:“你是學什么的?”
“文學院的唄,”沈星遙照舊笑著回答。
“文學院的呀?”他笑了,從包里拿出一卡通。
啊?!居然也是文學院。沈星遙心里驚訝一楞。很好笑、很奇怪的一點,那照片上的人和眼前人不太像一個人,照片里的他老氣橫秋,感覺是很嚴肅很呆板的一個人,可眼前分明顯然就是一個陽光孩子氣的人。
“好巧,好巧,我們居然是一個學院的。可是,怎么從來沒見過啊?而且感覺你好像對我們的圖書館很陌生。”沈星遙就是個傻子,想到什么說什么,統統不經大腦的問話。
讓人猜不透地笑了出來,他說著:“一般呢,我都是在中心校區那邊辦公的。”怎么辦公?有點想不通,沈星遙繼續陷入困惑之中。
一語落地,沈星遙是真得被驚到了:“啊……,你說你工作了,還就在我們大學,啊……,那也就是說你是我老師的啊……,那今天豈不是我放肆了,老師要大人有大量,可千萬不能記得一個沒有尊師學生的仇啊,”抑揚頓挫之中的確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問號,畢竟小世界來的孩子一個嘛,對于這些都一驚一怪的。
然后,然后呢,他就給笑了啦,被這傻孩子給逗的吧。繼續笑著,繼續說下去,笑聲總不間斷地響起來。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容易吶,飯可以亂吃,話可萬萬不可以亂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