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奎上下打量柳義章,身材魁梧,英俊剛毅,眉宇間透露著一股英雄氣概。
他微笑著問,“柳秘書年輕有為,還不到三十歲吧?”
王石光忍不住哈哈大笑,柳義章也被問得頗為尷尬,王石光拍著曹明奎的肩頭,笑著說,“曹軍長,馬燈的光線太暗,視力差一點可以了解,義章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呢!”
“啊,還不到二十歲?”曹明奎驚愕萬分,如此年輕就當上了團長,并且屢建奇功,他對柳義章最初的了解是通過種子山阻擊戰,雖然說柳義章很早就是戰斗英雄,但一個兵團十幾萬人,戰斗英雄太多了,少說也有上千人,真正讓柳義章名震三軍的還是種子山之戰,大家都知道種子山阻擊戰是柳義章指揮的,但柳義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誰也不了解,曹明奎看柳義章的面相至少在三十歲以上。
柳義章見曹明奎如此驚訝,就自嘲道,“曹軍長,我今年剛滿十九歲,參軍半年多一點,就是人長得有點著急,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沒驚著你吧?”
曹明奎反應很快,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態,柳義章不但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還以自嘲的方式為自己解了圍,從這件小事,他就看出柳義章是少年老成,成熟沉穩,他握著柳義章的手,感慨地對王石光說,“王參謀長,我們是真老了,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哪!”
就在這時,戰得勝又跑了回來,他站在洞口急切地喊道,“柳秘書,你出來一下!”
柳義章趕緊走出防空洞,戰得勝內疚地說道,“對不起,柳秘書。首長今天特意囑咐過我,你到兵團后,直接把你安排到他的宿舍休息,我一忙起來就忘了這茬,剛才首長問起你,我才發現把你安排錯了,現在麻煩你拿著行李跟我到首長那兒報到吧。”
柳義章笑著安慰戰得勝,“戰秘書,沒關系,我這就進去拿行李跟你過去!”
柳義章走進防空洞,笑著對曹明奎說,“曹軍長,董副司令找我問話,我先失陪了,咱們后會有期。”然后朝王石光點點頭,拎著行李走出防空洞。
防空洞里的十幾個人紛紛圍到王石光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王參謀長,你們七十七軍真是臥龍藏虎呀,我們和曹軍長一樣,從外表上看,這柳義章怎么也得三十多歲了,他真的才十九歲嗎?”
王石光表情嚴肅起來,他用幾乎顫抖的聲音對大家講道,“同志們,柳義章剛到七十七軍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他那時是一名普通的騎兵,跟現在判如倆人,一看就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才俊。但經過半年的軍旅生涯,他比周圍所有的人蒼老得都快,他在砥辛里戰役時就嶄露頭角,有著超人的膽識和謀略,等到牧鹿原阻擊戰時,軍部把最重要的種子山高地交給他鎮守,他那時還不是團長,僅是一名營長,為了便于他指揮一個團,軍部就成立了種子山指揮所,讓他擔任軍事指揮,這個任命是軍部臨時任命,外界并不知曉,這兩個多月,他所做的工作,說句實話,我一輩子也做不出來,工作強度與工作壓力之大難以想象......”
王石光把柳義章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詳細地講述了一遍,大家聽了無不唏噓,有人甚至潸然淚下。眾人這才知道柳義章為什么會如此滄桑,他真的是用命去戰斗,以犧牲掉個人的身體健康而換來一場場戰斗的勝利,這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是多么的難弄可貴!
曹明奎親眼目睹了七十七軍獨立團被美帝二十五團圍殲的慘烈場景,自己的部下李長鎖以兩個團的兵力就是突破不了美帝二十五團一千多人的防線,可見美帝二十五團的戰斗力有多強,但美帝二十五團遇到柳義章時,都被柳義章擊潰并且損失慘重,被柳義章徹底打服了,如果沒有艱苦卓絕的付出,任憑你是軍事天才也是萬萬做不到的,古有伍子胥一夜白頭的傳奇經歷,沒想到今天竟有柳義章這樣的傳奇人物,他殫精竭慮,窮盡所能地為國而戰,終因損耗過度而導致快速衰老!
柳義章跟著戰德勝來到董錚的宿舍,董錚并不在,戰德勝指著臨時安置的一張軍用床對柳義章說道,“柳秘書,首長叮囑,你這幾天就睡這張軍用床,首長現在還在辦公。他特別交代,你可以先睡,不用等他。”
“戰秘書,首長什么時候從前線回來的?”
“首長今天凌晨剛返回兵團。柳秘書,兩個月沒見,你滄桑了好多呀!”
“戰秘書,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也沒感覺有啥愁事,咋就突然老了呢?我也覺得詭異呢!”
“柳秘書,你這是操勞過度所致,我想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一定會好起來的。”
“借你吉言,但愿吧。其實老一點也挺好的,免得讓人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柳義章說完倆人都笑了起來,柳義章坐到床邊,也招呼戰德勝坐下。
“戰秘書,文工團的辦公室在哪?”
“柳秘書,文工團沒有專門的辦公地點,她們平時要么在宿舍待著,要么到一線演出,排練節目沒有固定場所,有時在操場上,有時在山坡上,冬天冷的時候就在宿舍里,她們的宿舍在半山腰,那兒有好幾個天然山洞,分別住著文工團與宣傳部的同志,那里的環境相對僻靜適合于他們搞創作,昨天夜里她們剛從你們七十七軍慰問演出回來。”
“戰秘書,你到首長身邊工作幾年了?”
“我在首長身邊工作時間可長了,快八年了,首長剛從南方調到膠東軍區任沂水縱隊司令員的時候,我就跟著他,那時我才十六歲,我老家是沂源的,剛入伍就給首長當警衛員,五年后被提拔為警衛連連長,去年十月份跟隨首長赴朝時,原先的秘書鄒必贏被留在了華東軍區,首長就臨時提拔我為秘書,實際上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干秘書的料,這些年雖然學了一些字,不是文盲了,但若讓我寫文章或起草文件,那純是趕鴨子上架,你這次被調到兵團給首長當秘書,我可高興了,你來了我的壓力就小多了。”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戰德勝趕緊站起來去開門,柳義章看了下懷表,夜里十一點多了,這么晚了誰還會來找董錚?只聽見戰德勝在門外跟一個女人對話,“戰秘書,你好,董副司令在嗎?”
“劉副團長,首長在辦公室加班,你有急事可以去辦公室找他。”
“好的,謝謝戰秘書,那我去了。”
柳義章聽得清清楚楚,是劉月娟的聲音,她三更半夜來找董錚干啥?難道是為了回國離婚的事?柳義章滿腹疑問。
戰德勝走進來繼續跟柳義章聊天。
“戰秘書,首長在加班,不用你陪嗎?”
“柳秘書,我在那兒也幫不上忙,參謀部和作戰部的相關人員在哪兒就行。”
“戰秘書,剛才來找首長的是參謀部的人嗎?”柳義章故意這樣問,裝作不認識劉月娟的樣子。
戰德勝笑著說,“參謀部怎么會有女同志?剛才敲門的是文工團副團長劉月娟。”
“這么晚了來找首長,我還以為參謀部有啥緊急軍務呢。戰秘書,你認識劉月娟嗎?”
“當然認識了,抗戰勝利后,我跟著首長離開山東軍區奔赴東北,加入了四野,首長當時任縱隊司令,劉月娟的老公靳新華從蘇聯回國后就給首長當副手,任縱隊副司令,靳新華年齡很大,比首長大七八歲,劉月娟卻比首長小五六歲,首長平時私底下喊劉月娟嫂子,首長當時沒有成家,就經常到靳新華家蹭飯,倆家關系特別好,我那時候是首長的貼身警衛,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只有他到靳新華家吃飯的時候我才自由一些。渡江戰役后,靳新華舊傷復發就轉到了地方工作,我們兵團也由四野重新回歸三野,劉月娟也轉到了三野文工團。這次抗美援朝劉月娟特別積極,是第一批隨兵團入朝的文藝干部,首長對她也特別照顧。今晚來找首長肯定有急事,這次去你們七十七軍慰問,本來安排文工團李莉團長親自帶隊,后來臨出發時才突然換成劉月娟帶隊。”
“戰秘書,你咋會知道我是來兵團給首長當秘書的?”
“柳秘書,我兩個月以前就知道了,還記得你來接吳雨桐她們的事嗎?是我領著你到首長辦公室的,你倆談話時我就坐在門口,你倆談話的內容我記得清清楚楚。柳秘書,別看我筆頭不行,但我聽力和記憶力超強,比如說美帝的裝甲車部隊在行進時,離我們十公里以內,我只要把耳朵伏在地上,就能聽見裝甲車履帶震動的聲音。你和首長的那次談話,我現在記得清楚呢,當時你和首長有個君子約定,等你打了幾個漂亮的翻身仗,就來兵團給首長當秘書。我正是從那時候起,就特別佩服你這個小老鄉,我比你大五歲,但你卻比我穩重的多,我還是適合當首長的警衛,而你最適合給首長做秘書了,就說前幾天的嵬膽里之戰吧,幸虧你及時趕來‘救駕’,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你知道首長當時聽到炮兵猛攻嵬膽里北山時,情不自禁說了句啥話嗎?”
柳義章搖搖頭,此刻他心里清楚,戰德勝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董錚的心腹秘書,且毫無防備地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