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皇上除了在蒼穹殿,就只去伊湄宮和長寧宮。
就算有些妃嬪耐不住性子,前去請安,也都讓小侯子擋了回來。
嚴卿知道深淺。只是沉住氣在自己的宮里悶著。不用請安的時候,她可以好多天不邁出宮門一步。即便是外出,也就是去一去積福堂焚經祈福。
這一日,萬貴妃竟然來了。
嚴卿身邊就只有新菊在伺候,殿里也是素簡的很,早不是嚴碧住在這里時的樣子。
“你這么年輕,怎么房里弄得一點生氣都沒有?”萬芊芊皺著眉坐下,心里納悶。
“按說你也是妃位,身邊總得圍著十個八個小丫頭。內務局那幫不長眼的奴才,不是連這些也敢克扣?”
欠了身,嚴卿吩咐新菊沏茶,清淡一笑:“臣妾本就是福薄的人。承受不住這宮里的奢靡華貴。”木記冬才。
“胡說。”萬芊芊皺著眉:“你和嚴貴妃是同父同母的嫡出姐妹。她有的。你如何承受不起?”
“娘娘沒聽說過同人不同命么?嚴卿寡淡的笑容,看上去幾多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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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芊芊托起她的下頜,仔細審視這張臉。“你和嚴碧很像,但又不像。當初皇上因她冊封你為妃,那么今日也可以因她而寵幸你。”
“什么?”嚴卿難以置信。
“我是說……”萬芊芊松開了手。慢條斯理的說:“要皇上寵幸你不難。難得是怎么讓皇上寵愛你。你總不能永遠是嚴碧的替身吧?”
談何容易!
不是嚴卿不想,而是她能做的都盡力去做了。
對奉儀和奉舉,她是盡了全力去呵護。可惜皇上沒有因為這些垂憐她。
她送過糕點去蒼穹殿。
她有在御花園佯裝巧遇。
她甚至……時常躲在某宮外等著看他去寵幸別人的身影。
可是那又能怎么樣?皇上只是偶爾淡淡的關懷幾句,便沒有了下文。
“臣妾不敢想這些。”嚴卿口吻微涼:“想了就不想活。”
“我竟然不知,你是這么沒有膽量的。”萬芊芊鄙夷的說。“當初送嚴碧入冷宮的時候,你可不是這般軟弱。”
“那是因為姐姐若不去冷宮,就只有死路一條。”嚴卿對上萬芊芊的眸子,凜聲道:“你我都清楚,沈家的人,是不愿讓嚴家有喘息之機的。”
淡漠的看了她的表情,良久萬芊芊才道:“別說的你這么偉大。你最渴望的,是成為皇帝的寵妃。要成為寵妃,早晚要和你姐姐兵戎相見不是么?”
“這條路太遠了。”嚴卿唏噓道:“臣妾沒有把握能挨到那一天。”
這一點,萬芊芊是認同的。
“你瞧著吧,櫻妃一好起來,你的日子會更難。”萬芊芊不是嚇唬她。只是如實的表述自己的看法。
“臣妾明白。”嚴卿冷著臉:“沈家的人一時半會兒不敢動姐姐。當然是拿臣妾開刀。娘娘您承蒙圣恩眷顧。自然于這深宮中屹立不倒。”
“行啦。”萬芊芊打斷了她的廢話。
“要么得寵。要么任人宰割。你選哪樣?”她凝眸問。
“得寵。”嚴卿毫不遲疑的回答。
其實她更貪心,她想要的不只是恩寵,而是……能在他心里有那么一小塊的地方,是屬于她的。
“這不結了!”萬芊芊從容的笑道:“這兩天就有機會,好好把握。”
說完,她輕搖慢晃的離開,沒有一絲猶豫。
新菊卻很不踏實:“娘娘,萬貴妃的話能信么?”
嚴卿搖了搖頭:“她只是想利用我來分寵。打破姐姐專寵的局面。”
“那大小姐那里……”
“姐姐未必肯讓我接近皇上。”嚴卿垂著頭:“真正戀慕著一個人,怎么愿意和旁人分享?哪怕是親姐妹,也沒得商量。”
“可是娘娘您總不能一輩子都這么下去。”新菊惆悵的說:“您正是雙十好年華。”
“所以我不能消沉。我得聽從萬貴妃的安排。”嚴卿還沒想透,萬貴妃有什么法子能讓她如愿以償。
沒想到,隔天,萬貴妃便吩咐人送了一身素衣過來。
嚴卿看著這身衣裳,顯然是有些納悶。但她還是穿上了。
“小主,太后傳召闔宮妃嬪前往長寧宮覲見。”新菊急匆匆的進來,急促道:“奴婢已經備好了轎子。咱們這就過去吧?”
“怎么這樣急?”嚴卿不懂長寧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新菊搖頭:“奴婢也不知道,來的奴才只說得馬上過去,一刻也不能耽擱。”
“那就走吧。”嚴卿無法,只有匆匆的跟著新菊出了門。
讓她很意外的是,長寧宮除了太后與櫻妃,并沒見別的妃嬪身影。就連皇后也不在這里。
新菊狐疑是不是自己太心急,陪著嚴妃來的早了。
可嚴卿卻已經明白,傳召妃嬪覲見是假,太后是特意要她一個人來。
“臣妾給太后請安。”嚴卿鎮定了自己,平和的欠身。
太后虛著眼,眉頭微微一蹙。“你可知哀家讓你來所為何事?”
“臣妾不知。”嚴卿搖了搖頭。
“不知?”太后虛著眼睛,眉心凝聚薄薄的慍色:“三日前,你是否去了積福堂?”
“是。”嚴卿算了算,似乎就是三日前。
“很好。”太后略微頷首:“你承認就好。”
沈涼悅臉上的黑氣還未褪盡,整個人看著憔悴了不少。“本宮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這樣害我?”
嚴卿當真是一頭霧水。“臣妾沒害過櫻妃。此話從何說起?”
將一個盒子扔在她腳邊,沈涼悅道:“你別告訴我,你不認得這東西。”
盒子里滾出個小布偶,上面零零星星的插了幾根銀針。銀針下的布條上,赫然寫著沈涼悅的名字以及生辰。
愣了愣神,嚴卿果然發現,那字跡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太后……”
“別告訴哀家,你不知道在宮中行此巫蠱之術是死罪么?”太后憤怒的樣子威嚴懾人:“怪不得這些天,太醫用盡了藥,涼悅體內的余毒就是除不盡。”
這也太荒謬了吧?
嚴卿眼眸一緊,心道,她治不好關這個小布人什么事?
要是詛咒真的如此靈驗,后宮就不用爾虞我詐的費腦子了。
每人做個小布人寫上敵人的名字,從早扎到晚。扎死一個換另一個!
“臣妾沒見過這東西,筆跡是可以仿冒的。”嚴卿不是第一次栽在太后手里,那一身的鞭痕尚且沒有消退盡。
知道太后心思歹毒,她反而不怕了。
“哀家料到你不會認。”太后徐徐的說:“可這幾日,就只有你去過積福堂。這東西,就藏在你常去的廂房之內。如此看來,祈福是假詛咒是真。你妒恨皇上冊封涼悅為妃,想要替你姐姐出口惡氣對么!”
新菊早就嚇得面無人色,連忙跪下哀求:“太后息怒,事情不是這樣的。娘娘前往積福堂,是想為往生的鳳儀公主祈福,絕對沒有詛咒過應妃娘娘。”
“好大的膽子!”沈涼悅橫眉呵斥:“太后面前,豈容你這小賤婢多嘴。”
眼尾一瞟,便有身子精壯的嬤嬤上前,舉起手里的木板就朝新菊的嘴上招呼。
“啊……”新菊疼的驚叫一聲,連連往后縮。“太后息怒,我家娘娘真的沒有。”
那嬤嬤有的是力氣,一把揪住新菊的頭發:“還敢叫囂,豈能容你。”
“別打新菊。”嚴卿瞪著眼睛道:“太后是懷疑臣妾做了這樣的事,即便要用刑也是對臣妾。何必為難奴婢。”
“哼。”太后冷蔑的看著她:“哀家就為難她了,你能如何?”
話音沒落,嬤嬤就連著捆打了好幾下。
新菊的口?都流出鮮紅的血水。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太后明鑒,我家娘娘沒有……”
“繼續打。”沈涼悅恨得咬牙切?:“這么想我死,我倒要看看誰的命更硬。”
嚴卿心里明白,太后就是要她自己忍不住求死。
未免皇上或嚴貴妃指責她用刑逼供,才會只對新菊下手。
可若是她不承認,只怕新菊今天就沒命走出這長寧宮了。
心里的恨一點一點的蔓延。她已經活的夠卑微了,為什么這些人就是不肯放過她?
“愈加之罪何患無詞。臣妾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嚴卿跪下去護住了新菊:“太后要殺就殺。何必出此下策。”
“哀家知道……”太后鳳目微虛,臉色晦暗:“你們嚴家的人,都是硬骨頭。”
稍微停頓,她幽幽的冷笑起來:“所以哀家不打你,哀家可以打著賤婢。讓她知道,頂撞哀家是什么下場。”
嬤嬤猙獰一笑:“嚴妃再不讓開,別怪老奴手里的板子不認人。”
新菊慌了,趕緊推開嚴卿:“娘娘,是奴婢不懂規矩,您別為了奴婢遭罪。”
板子抽過來,新菊只覺得腦子發懵,火辣辣的疼讓她根本受不住。
“別打了。”嚴卿恨得咬牙切?:“你要我的命而已,何必連累無辜。”
沈涼悅憤怒的站起來:“少給我擺出這副清高的樣子。是你詛咒我在先,今日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嬤嬤會意一板子打在了嚴妃肩上。不是明顯的位置,也就不怕別人看見。
嚴卿咬著牙,硬是沒吭一聲。
銀鈴正在這時候快步走進殿來:“太后,櫻妃娘娘,皇上的御駕已經到了宮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