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搖,多行善事,都不是問題,可楚家有個規矩,小孩子滿十歲才能入族譜,爲的是怕老天爺以爲人在跟他搶孩子,早早將孩子收了去,楚天佑也是在不久前滿了十歲才寫入族譜的,這會兒又要讓他除名,別說徐婉宥不願意,楚則止也不願意呀。
可是老道士就像知道他們心裡的不情不願,“今後爾等每年清明可派人前往逍遙山見上一面,但是至親絕對不能去,直到此子過了20歲,方可再回楚家。”
二十歲才能回家,以後楚家還沒有一個叫楚天佑的少爺,每年只能見一次,至親還不能相見,這是任誰也不幹的呀。更何況徐婉宥,她這柔弱的身子骨,因爲楚天佑沒少折損,如今能否等到她歸家?
她只一個勁地哭,牢牢抱著楚天佑不放。但楚則止不同,倘若兒子能活著,哪怕不能見面,只要知道他還活著,也好比陰陽兩隔,再也不見來得好。再說,只要熬過十年,兒子還是能回來,他的人生還長呢。
“有勞道長,只是···”楚則止瞧瞧依然沒有醒來的楚天佑,“爲人父母,對孩子總有那麼些掛念。。。?!?
“老夫今日便帶這孩子上山治療,待他好轉,便會派人知會你們,日後我會收他爲徒,帶他修身養性,既入我門,自然是要受我門護佑,望能護他周全吧。”
什麼狗屁周全不周全,老道士怕是在這蠱惑人心,楚天勤暗想,上輩子是因了自己對楚天佑的恨,所以要了他的命,讓他20幾歲就英年殞命,可現在,他不恨他了,他要他好好活著,怎就活不過20歲了?還要什麼他來護周全?
可是仙風道骨不染纖塵的道長,說出來的話竟讓人無法反駁和抵抗。徐婉宥就那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道長抱起,健步如飛地朝楚家大門走去。
“回吧!回吧!”言不諱出了門,頭也不回地帶著楚天佑走遠,徐婉宥還想跟著,被楚則止攔住。
“念卿!念卿!”
似乎是聽見了徐婉宥的喊聲一般,遠處的楚天佑竟睜開了眼,他朝母親的方向望去,低聲氣若游絲地輕喚:“孃親?!?
楚天勤一見楚天佑醒了,也顧不得大人們攔著,撒腿就朝老道士追去,“天佑!天佑!”
老道士越走越快,不等楚天勤追上去,一匹馬不知從何而來,就見他縱身上馬,片刻便沒了影。
楚天勤直到跑得腿腳痠軟跌倒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一世,一定會不一樣的,會的?!俺煊?,等我!”
沒了楚天佑的楚家就像被抽去了靈魂,人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雲。徐婉宥自此一病不起,整日坐在楚天佑的牀前,以淚洗面,將楚天佑的衣什物件摸了又摸,仿若他還在自己身邊一般。
楚天勤拿刀砍柳如煙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楚則止第一次罰了這個一向乖巧懂事得有些異常的小兒子。楚天佑從族譜上除了名,楚天勤還不到年齡上族譜,楚則止與同被罰的楚天勤一起跪了祠堂,是他太沒用,護不住自己兒子。
楚天勤卻沒那般自怨自艾,他得趁這兩年解決掉楚家的那些禍害,給楚天佑留個完整的家。
如今的他還太過於弱小,所以只能努力努力更努力!因爲柳如煙說她不想要這個兒子了,所以她就藉機搬到了楚則止的院子裡,楚天勤則更加有恃無恐地在自己院中擺弄自己想擺弄的一切。
書院毀的毀,關的關,楚天勤只好繼續在家自學,請來的先生每隔三天來給他上四天課。除了唸書,楚天勤還纏著楚民鎮教他習武,通過火災和楚來喜事件,楚民鎮對這個小少爺簡直是刮目相看,就沒見過這麼理智的小孩兒。如此好苗子,可不能埋沒了,自然教得不遺餘力。
楚則止一有空就去陪徐婉宥,楚天勤也常常去她院中看望她。徐婉宥的身子因著時日來的操勞和憂思,病時好時壞,也不出門了,成天在屋子裡吃齋唸佛,事事叮囑楚則止廣行善事,生怕不那麼做老天真要收了她兒子。
這樣的一家子,要如何扛到楚天佑十年後歸來?楚天佑呀!楚天勤盯著那還在維修的院落,心中千般不是滋味。上一世楚天佑很少跟他談及逍遙門裡的生活,只知道他有幾個對他極好的師兄弟,從後來的人嘴裡打聽得知他在逍遙山上也長成了個“山大王”,成天橫著走都沒人有意見。這一世,言不諱是不是還會像上一世那般護著他?他在逍遙山有麼有不習慣?有沒有想過他這個弟弟呀?
三個月後楚家收到了楚天佑“龍飛鳳舞”的家書,一如既往的張牙舞爪,楚天佑說他拜了言不諱爲師,師父不讓他叫楚天佑,叫他言慰,他還有四個師兄一個師弟,他開始每天習武,因爲師父說要習武才能強身健體。隨信,還附帶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藥,說是他知道孃親身體不好,求師父給配的藥,希望孃親早日康復,等他回來。
哦,對了,他還沒忘記給自己弟弟送個小禮物,逍遙山上的小鸚鵡,聽說很有靈性,才半歲就會無師自通地叫“少爺好”。
雖然楚則止覺得老道士怎麼都是跟自己搶兒子,但想著總比老天跟他搶的好,也就釋然了。徐婉宥每天都要捧著那份字跡潦草的家書看上好幾遍,恨不得從書信中看出個楚天佑來。
楚則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偶爾也跟她一起拾掇楚天佑的字,楚天佑的畫,楚天佑的衣服楚天佑的玩具,仿若那個成天皮得要上天的兒子還在他們周圍轉悠。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柳如煙卻不知怎麼的某一天就中了鳳,癱軟在牀,還口不能言,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
伺候就伺候吧,楚家不缺她那口飯,楚則止當年替她贖身,就該想著要養她一輩子。
楚則止一邊忙著外邊的生意,一邊還要照顧家中情緒不穩身體不好的徐婉宥,哪還能騰出時間來追查柳如煙的事情,一來二去,也就不了了之,柳如煙被擡回了原來的院子,楚天勤本不想與她共處一院,只因爲這院中曾是楚天佑與他“同牀共寢”之地,他捨不得搬。便揣度下人將柳如煙搬到了院子最裡邊的屋子,說那裡冬暖夏涼,有利於柳如煙的病情恢復。
沒了柳如煙的搗亂,楚天勤一下子覺得輕鬆不少,也更加勤奮,他要學習的東西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也很多。讀書習字練武養鸚鵡,然後就跑到徐婉宥屋裡陪她。
徐婉宥自然知道這個孩子跟自家兒子那是好得不行,偶爾狀態好時,也教楚天勤畫畫,以前她總畫那些虛無縹緲的山水,畫那些豔絕羣芳的花紅柳綠,如今,她只畫楚天佑,一筆一畫,心心念念,全是他。她還給楚天佑做衣服,春夏秋冬都做,在心裡想著兒子長大一點的模樣,一套一套地做,只等來年能夠穿到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