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定位 燃文
“母后!”我吃了一驚,自己這麼容易就被母后看穿了?可是我心中還有別的情緒母后卻是不知道的。
母后笑了一下,“你也別這樣無情,不管嫣兒做了什麼,那是個招人疼的孩子,又乖巧又體貼,過兩天你氣消了,還是一切照舊吧。”母后又拍拍我的手。
母后排斥阿南。我不能對母后說以後發生的事,也不能告訴母后,我的腹內鉤吻之毒未消。我沒辦法讓母后理解我的恨與痛。所以只能苦苦一笑,“兒子知道了。”
我不會放過馮嫣兒,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馮嫣兒一樣對我懷有異心的人。我現在的隱忍,是得自於以往的教訓。
只是錢昭容,說實話,原本的她沒有任何機會,難道竟也因爲我的重生,而改變了命運嗎?我好像沒有前世那麼討厭她了,因爲我根本就不瞭解她。
母后緩聲替我算計著:“錢昭榮可憐,我們母子有負於她,而那林美人若真的能生個兒子,也不能虧待了。所以如今這樣解決是最好的了。如果母子平安,你就封點什麼給她兩人。若是隻存孩子,那就把孩子給了錢昭榮吧。反正我看你也不會給她別的什麼了。”母后壓低了聲音,說的這些話卻實在是話裡有話。
我驚得出了身冷汗,再一次領教了母后的無情。“若是隻存孩子!”她這意思已經擺明了,她不再乎林美人死掉,只要保全孩子而已。她把這麼大一個恩典給了錢昭榮,這簡直是一種放縱。若是錢昭榮真的做出什麼,只要不那麼明顯,也就不會受到懲罰。
可我,不能容忍背叛。
“母后,這話,你對錢昭榮說了?”我也壓低了聲音,萬分的緊張。我頭一次知道,這後宮的女人世界也是如此血雨腥風。
母后白了我一眼,“怎麼可能!”她四下看看,對著我們身邊侍候的奴才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都退下了。這才掰著手指算與我聽,“你那日說想要孩子,我替你算過,你的身邊,除了馮淑妃外,九嬪的數是不齊的。第一何昭儀,你已是嫌她沒腦子了。”
我忙乾笑了一聲。她何止沒腦子,她和她爹都是馮家的幫兇,我遲早也得讓她知道什麼是後悔。她乾的許多事,我都看在眼裡。我現在動不了馮家,難道還動不了她嗎?我此時留著,只是還要利用她最後一下。
母后沒理我,繼續向下盤算,“第二就是這錢昭榮,她長得不美,你不喜歡。下來是葛昭媛,年頭上歿了,你也沒找人替上。第三排到李修儀,李濟的侄孫女,那是個悶嘴葫蘆。凡事不肯開口的。第四個就排到了楚修容。第五柳修媛,已經爲你生了一個女兒。教坊使柳安的妹子。哥哥既是庵人,官職再高,身份也還是低了點。第六……”母后把所有人都盤算了一遍,她話不多,尤其沒有評論阿南。這大概是因爲她看出我最近寵著阿南,不想多說的意思。但不知爲什麼,我覺得母后那意思,竟是以爲錢昭榮是勘當大任。也許是我理解錯了?
其實,若是非得安排一個皇后的話,我現在倒也願意考慮一下錢昭榮。反正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誰幫我管理這後宮還不都一樣?
只有一點,我卻還不放心,“母后,你看錢昭榮的爲人可還好?”
母后又白了我一眼,“你要管她爲人幹嘛?什麼樣的女人,到了這後宮,最後都是一樣的心腸。差別只在敢不敢做,和做得好不好而已。其實,林美人已經佔得先機,以後看的是她自己。”母后話說得狠毒,而且覺得理所當然。
我又出了一頭冷汗。我不相信母后的話,阿南就不是那樣的人,哪怕到了最後,我那樣傷害了她,她卻還記得我那一點點好心,前來給予我報答。阿南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對了,說起阿南的報答,我想起了阿南的小弟弟!我當然還記得這件事。此時他已經被我發配到了北方苦寒之地。我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選,幫我把那孩子帶回來。
“眼珠子別隻盯著楚修容了!”母后輕笑了一聲,“我只提醒你一句,南人奸詐,你還是小心些吧。別忘了你九弟。”
母后的話提醒了我,我和母后一直不能信任南人,其實是原因的。我自己在兄弟中行四,上下還有好幾位兄弟,其中九弟的母后沈德妃就是南方人,年輕貌美,說著一口軟糯的南音,把父皇迷得神魂顛倒。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父皇都有意把皇位讓給九弟,連皇后親生的二哥都被父皇撇到了一邊。
九弟與二哥的爭奪最後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這也是我最終能坐收漁翁之利的原因之一。
沈德妃專寵,到了後來,母后竟至於多年見不到父皇一面,母后的怨氣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聽說你九弟至今仍不安分。他如今封了湘王,卻還是每日歌舞宴飲,規格都要與你比肩了。你也該鉗制一下他了。”母后又在敲打我。
母后說得對,這事倒提醒我了,還有二哥,他封爲楚王,正與九弟爲鄰。我原本是想讓他們互相牽制,現在看來,他們若是一起與馮驥勾結,我豈不死期將至?我至今不知道我的頭顱被掛上城頭,到底都是些什麼人蔘與,所謂南人造反的事,有幾分爲真。這裡面還有許多撲朔迷離之處,需要我來一一解開。
“母后放心,”我思索著,“朕會有所安排的。”我想,要做的事真多啊!千頭萬緒,而我,只怕來不及。
我又忍不住去看阿南。
阿南此時終於擡了頭,她扣著手活動發僵的手指,順便向葡萄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她顯然看到我了。
“叫楚修容過來。”我吩咐如意。
如意領了命,忙跑了過去。趁著這機會,我對母后說,“過幾天,楚修容的長信宮翻修好,母后指派幾個老實不多事的太監和宮女給楚修容吧。她身邊還是得有幾個侍候的人。”
我這話說得含蓄,但我相信母后知道我的意思。
母后一笑,“只要她別又給我退回來就行。”
我想,下次若再退,也不是阿南退人了,那會是我退人。母后管理著後宮,但也得適可而止。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阿南的。我還指望著阿南爲我挖坑埋屍,沒了她,我可怎麼辦啊!
阿南跟在如意身後,慢吞吞走到了葡萄架下,少不了行禮如儀。我等她行完了禮,才當著母后的面問她,“楚修容說說,你的父皇楚烈帝若是想從南方進攻北方,會選擇從什麼地方渡江?”
這問題問得可能有點深了,讓阿南結了眉頭,她歪頭想了很久,“以南攻北好像不容易呢。沒有足夠的馬匹就是個大問題。”她話說得十分坦白。但她之前想了那麼長時間,顯然是在盤算能向我露多少底。我知道她鬼精得很。
楚烈帝其實渡過一次江來攻打大肇,但卻無攻而返。阿南故意把此事略去不提。
“你只說易渡之處。”我提醒她。
“那就是宣州一帶吧。”她說。這正是她父皇當年渡江之處。“那裡水勢最平,地勢離洛京也最近,不過兵貴神速,沒馬總是不成的。”她說出了她父皇那次失利的原因。
我點了點頭,表示對她的讚賞,這是我故意作給母后看的,讓母后知道阿南對我的重要。“你去繼續抄經吧。”我對阿南說。
等阿南走了,我對母后說,“朕得扼住長江包括宣州在內的各要塞,讓二哥九弟不能輕舉妄動。”
母后沒有接我的話茬,只衝我笑了一下,“我會派幾個嘴像鋸了把的葫蘆似的老實太監宮女,去侍候你的楚修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