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雍笑一聲,叉著手走到冷靜面前:“欽天監(jiān)算的真是沒錯,我們的大事果然要成在一個冷姓人的身上,而你,就是這個冷姓之人!”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如此重要,既然如此,管姑姑又何必讓我在浣衣局白白浪費(fèi)那許多年?!崩潇o冷笑道。
“司馬南這個人,從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起,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我也曾處心積慮的接近過他,可惜他總是不理不睬,要不是因?yàn)榻?,我猜他,根本就不會多看我哪怕一眼?!?
管雍忿忿不平的說道。
“我就是他至今為止,露出的唯一破綻?”冷靜眼中滿是自嘲之意。
有些人天生不適合談情說愛,大約這司馬大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活的像個天上的神祗,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便會活的看上去如神仙般逍遙。
神仙的逍遙本來就是以孤獨(dú)為代價的,一旦動了凡心,必會跌下云端,甚至墜入地獄。
“所以你們這是要告訴我,要我與你們一起,殺了司馬南,成就你們的大事?!崩潇o問道。
管雍頓了頓,語氣變的有些弱:“當(dāng)今皇上昏庸無道,弄的是社稷不寧,民不聊生,若大事可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后宮所有職位任由你挑選,黃金白銀要多少有多少?!?
“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如何拿來騙我?”冷靜淡然的說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似乎也沒什么選擇的余地,只有從了你們,否則定是要橫尸這寺內(nèi)了。”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冷靜,你果然認(rèn)相?!敝艽竽锎笮Φ馈?
“其實(shí)如今關(guān)河寧靜,天下太平,就算皇上昏庸,司馬南也替他將將這天下管的很好,你們此舉豈非多余?”冷靜又道。
管雍冷笑一聲,搖頭:“冷靜,我們這些人,活著就是為這件大事而活,你不用再多費(fèi)口舌說什么,
本來,周大娘是想用我來威脅你,讓你去司馬南那兒偷出他的兵符,可惜被你識破,那也就只能跟你實(shí)話實(shí)說了。
殺司馬奸賊不容易,可殺你,卻如捏死一只螞蟻,為了你自己的命,你會考慮下我們的建議罷?”
“管雍,他答應(yīng)你,會替江明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到,你若肯用心哄哄他,會比我容易的多?!崩潇o道。
管雍面上露出悲凄的笑容:“冷靜,你全錯了,就算他喝的酩酊大醉,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本職,就算他答應(yīng)替江明照顧我,也并非真心。
我如果能辦得到,又何必冒險將你騙到這里?!?
冷靜盯著她的臉,想從那張臉上看出點(diǎn)什么,可管雍那張俊俏的臉上卻像帶了面具一樣,根本看不出什么來。
“你們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他雖然喜歡我,卻未必會喜歡到那么重要的東西能讓我輕易偷到的地步。
我需要時間?!?
冷靜道。
管雍與周大娘對視一眼。
“你要多長時間?”周大娘問。
冷靜攤手:“不知道,不過不管多長時間,你們不都得等么?難道除了利用我,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不成?”
“你!”周大娘抽出佩劍,直抵冷靜的鼻尖。
冷靜眼都沒眨一下,只是輕輕攤手:“殺我很容易,若想再遇到一個像我這樣的冷姓之人,卻不容易,你們等了十幾年,不過等來我一個,敢問,你們還耗得起多少個十幾年?”
“冷靜,你會幫我們的是不是?這天下本來就該是九王爺?shù)?,他們母子吃了很多苦,本該擁有這天下的王者,卻只能在冷宮中裝瘋買傻過活,你忍心嗎?”
管雍激動的說道。
冷靜的眼神變的有些不可思議,心中唯有一句話浮現(xiàn),莫與傻瓜論長短。
因?yàn)樗麄兛偸且宰晕覟橹行?,認(rèn)為別人都是不對的,不管他們做什么都合情合理,而他的敵人們都必須是罪大惡極之人。
他們看不到這世界的光明,不是因?yàn)樗麄兊氖澜鐩]有光明,而是因?yàn)樗麄円恢鄙钤诤诎抵小?
“管雍,還跟她啰嗦什么,一劍殺死了事,兵符我們自己去偷!”周大娘睚眥俱裂,怒聲吼道。
“如果你能成功,十三年前,小主人已經(jīng)成帝,你也不用一直扮成女兒身,卑躬屈膝的在冷宮躲了十三年!”管雍冷聲道。
“老子這就去殺了那個庸帝,擁立少主繼位!”周大娘怒吼,牙咬的格格響。
“夠啦,殺了他又有什么用?難道你想看著一個外姓之人坐擁我大夏江山嗎?”管雍跺腳道,比他的聲音還要大,怒氣比他還沖天。
冷靜抱著雙臂,往邊上挪一挪,想看看熱鬧。
這該叫作一群烏合之眾,即沒能力也沒本事,卻成天嚷嚷著要成大事,真是可笑的要命!
一位玉扇倫巾,面如白玉的美貌公子從外面踱了進(jìn)來,溫和卻陰鷙的開口說兩個字:“閉嘴!”
管雍和周大娘諾諾的應(yīng)著,拱身退到一邊。
冷靜瞧著他,攤手:“你總算是顯身了,我還以為今天晚上,你會一直在暗處瞧熱鬧呢。”
“如果你手上有這樣一群人,你就不會這么說了,只會像我一樣覺得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九王爺章提衫子坐到椅子上,滿面笑容,儼然像個得了巨財,前來進(jìn)香酬神的紈绔子弟。
“你不該出來的,你這一出來,豈不讓前面做的戲都白費(fèi)?!崩潇o道。
九王爺搖頭嘆息一聲:“冷靜,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的雙眼,周大娘卻偏偏不信,非要做那一場戲。
你不會想不明白,之所以要上演他殺你,我救你的戲碼,不過是想讓你對本王心存感激,從而心甘情愿為本王辦事就是?!?
冷靜默不作聲。
那天那處戲,她確實(shí)是看出破綻來了,周大娘對九王爺根本就沒下重手,而九王爺就更顯得敷衍,他們以為哄人她一個不懂武功的女人,那些招式就足夠了。
可惜,冷靜雖然不懂得武功,卻善于察言觀色,她看出他們倆個雖然在過招,可兩個人的眼神明明不是針鋒相對,周大娘看九王爺?shù)难凵穹置鬟€是尊敬和小心翼翼。
那是一個奴仆看自己主子時才會有的眼神。
她本來還想不通他們?yōu)槭裁匆谒媲把輵颉?
想要好好想想的時候,韓尚宮卻又給她出了個修復(fù)小柜子的難題,讓她無暇再去想這件事。
”是他們太心急,若能假以時日,也許我真的會上當(dāng),心甘情愿的為王爺做事。“冷靜說道。
九王爺邪氣的咧嘴笑笑,望望身邊的管雍和周大娘:“聽見沒有?本王一再告誡你們,做事不要沖動,要循序漸進(jìn),不能操之過急,我已經(jīng)裝了十幾年傻子了,再多裝幾年又何妨?
再說了,冷姑娘她,是本王的恩人,并不是敵人,你們怎么就是不聽呢?”
管雍和周大娘垂下頭,諾諾的應(yīng)著。
“好啦,冷靜,別把他們對你說的話放在心上,回宮去罷,要不去司馬夫人府上住一宿也成,你幫不上忙,我們也無須你幫什么忙。
今天實(shí)在是有所得罪,本王向姑娘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事?!?
九王爺立起身來,朝冷靜拱拱手,走出門去。
走到門口,卻又回頭,瞧周大娘一眼:“你還愣著干什么?不陪我一起回去?”
周大娘應(yīng)一聲,跟了上去。
他們走了以后,大殿之內(nèi)只剩下管雍和冷靜兩個人。
良久,管雍方才咳嗽一聲,沙啞的道:”現(xiàn)在回宮是來不及了,到將軍府歇一宿罷?!?
冷靜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一起走出寺來。
載冷靜來的那個車夫倒是聽話,依舊留在原地等著,見她出來,臉上露出笑容,迎上來,笑道:“姑娘果然找著你朋友了?這是要住下,還是回去吶?”
“車夫大哥,送我們回城?!崩潇o笑道。
一路上,管雍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了將軍府門口下車,打發(fā)走車夫。管雍方才開口:“冷靜,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問,為什么不問我?
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什么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什么做這樣的事?為什么不問問我,江明是不是和我一樣,也是他們的一員。。。。。?!?
冷靜打斷她的話,清冷的笑一聲:“我可以當(dāng)作今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你呢?你行嗎?我只是可惜江明,他為你而死,卻只是一注炮灰,實(shí)在是不值。
而且我也不覺得你們那所謂的大事有多么正義,比起江明的性命,那所謂的大事實(shí)在是不足掛齒?!?
“是,你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當(dāng)然說什么都行。”管雍低吼一聲,眼中淚光閃爍。
府內(nèi)的人大約聽到外面有動靜,打開了大門,見是夫人,忙上前問好。
管雍帶冷靜走進(jìn)來。
書房里亮著燈,男人的身影映在窗戶上,高大偉岸。
管雍不由自主的怔了怔。
“夫人,將軍他,傍晚時分就回來了,晚飯?jiān)跁砍缘?,讓我們不要驚動夫人,他并不知道夫人去了平安寺?!?
管雍身邊的丫頭低聲說道。
管雍卻打了個寒戰(zhàn)。
“既然他不想打擾你,不是更好,跟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交手,最好不要直面去惹他,讓他完全忽視你的存在,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聰明的人都自負(fù),根本不會注意他完全忽視了的存在?!?
冷靜拉起管雍的手,走進(jìn)大廳。
因?yàn)樗龑苡鹤詈笳f的那句話很感興趣。很想知道為什么她的孤苦,在管雍看來都是一處幸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