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么久，殷梓珺已經做了皇上，殷以柔依舊像是改不了口似的，稱他七弟。

即便之前已經有所懷疑，可殷以柔依舊還是用了很久，才真的確定了這個事實。

“你就是傳言中的那個，差一點被七弟斬首的妃子？”

“是。”

“你在襄國的這些日子，也是與他一起的？”

“是。”

殷以柔像是在理清思路，略作沉默，才恍然道：“怪不得，本宮一看到望兒，就覺得這般親切，說起來，本宮也算是他的姑母呢。”

女子說著，不禁又望向望兒。

“看望兒這小模樣，這輪廓，倒是有幾分，像我們殷家的人。”

殷以柔的目光，越來越柔和。

“沒想到，本宮遠嫁他鄉多年，竟然能在異國，再遇到親人。”

“能得娘娘喜愛，是望兒的福氣。”

我莞爾，朝她說道，然后，立刻鄭重了下來。

“不過這件事，娘娘知道就好，切莫再與他人說起。”

“放心，本宮知道分寸的，倒是你，怎么還與本宮這樣生分？”

見我微微一愣，女子連忙道：“難道，你不該隨著七弟，喚我一聲姐姐么？”

“婈瀟不敢。”

我不過是他的妃妾，而且還是一個因被廢掉，而差一點被斬首的妃妾，我哪里有資格喚她姐姐！

“什么敢不敢的。”

殷以柔一笑。

“七弟的性子，我還算是了解的，像你這樣的女子，怎會不得他的心思？想必，在他心里，早將你當做是發妻了。”

我聽著，不禁垂眸一笑。

只是片刻，我的笑容不禁消失的不著痕跡。

臨別時，答應他的事，我該如何做到？

——

自從回到岐國，我便只是在回來的那日，見過蕭容祈一面。

他仿佛故意不見我，所以，我心中縱然有話要對他說，也是毫無辦法。

一切關于外面的事，我都只能從殷以柔的口中間接得知。

我有多想，帶著望兒回到襄國去，回到殷梓珺身邊。

只是這岐國皇宮，進來得不容易，想要出去，便更是難上加難。

這些日子，我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抱著望兒，登上毓秀閣后面園子里高高的樓閣上，坐在上面的亭子里，朝著遙遠的南方，癡癡的望著。

復國之事，又擱置了下來。

我離開他那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雖然我答應過他，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然而如今看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我也清楚的記得，我離他而去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流露出的無盡的失望。

他當日對我的許下的承諾，他對我說過的助我復國的事，只怕，都已成了泡影。

——

既然見不到蕭容祈的影子，我倒也覺得自在一些。

每日，我便假裝在宮中散步，瞧瞧的朝宮門口走去。

幾日之后，我發現，每日酉時一過，便有侍衛換班。

而且，此時天色已經暗了，這個時候守衛稍顯松懈，說不定，倒是一個可以一試的機會。

只是，我帶著望兒，便不大方便了。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我思量著，回過身，才要回去，抬眸間，只見一張陰沉的臉，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

蕭容祈眸光犀利的凝視著我，他的眼神告訴我，我心里的那點算計，他已然了然于心。

“想要逃走嗎？”

男人邊說，便緩步朝我而來。

“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由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

“不過是出來散散步，若是惹惱了皇上，我回去就好。”

“你拿朕當什么？”

在我邁開步子之前，蕭容祈一句話便將我攔下。

“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一定非要朕點破嗎？”

“我說過，皇上不喜歡的事，我不做便是了，皇上還有什么不滿意嗎？”

“這是你的心里話嗎？”

男人一把扼住我的手臂，將我拽到他的跟前。

“你當真如此在意過朕嗎？你的心里，有朕嗎？”

他的眼神，仿佛能將我的人穿透，只是我，面對著他，忽然不再覺得那般害怕。

“皇上心里，也有我嗎？”

隨著我的問話，蕭容祈的眼中，出現了突如其來的詫異之色。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敢如此問他。

“這么久，皇上還不了解我嗎？”

我仰視著他，卻已然毫無畏懼。

“我若愛一個人，心里便只有他一個，所以，我也要他心中只有我。敢問皇上，這樣，也可以做到嗎？”

“他的心里，就只有你一個嗎？”

蕭容祈立刻反駁起我。

“他的一眾妃嬪，難道只是擺設嗎？還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對我如何，我心里清楚，便足夠了！”

男人眼中迸射出的怒意，已經讓我有些承受不住，可我依舊回望著他，不容許自己有半分怯意。

“總之，你都休想踏出這里半步，就是死，你也要死在這里！”

蕭容祈留下一句帶著滿腔怒意的一語，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肩膀微有些垮。

難道，我真的再也離不開這里，無法見到殷梓珺了嗎？

——

當我幾乎快要死心的時候，一個自襄國傳來的消息，如針刺進了我的心中，讓我再次有了盼頭。

殷梓珺下旨征伐云國，陸泊釗率領的精兵，已向云國進發。

這是今日殷以柔來看望兒的時候，順便告訴我的。

“聽說，七弟這次是下了死令，一定要滅掉云國。”

我的吃驚，不只是因為他的行動，快過一年之期，更是因為，他竟然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想必，七弟他自然是為了你。”

殷以柔說著，卻忽而搖了搖頭。

“皇上他——”

她看了我一陣子，終是開口道：“皇上對你的心思，你想必早就清楚了。”

我聽著，卻沒有回話。

殷以柔看著我木然的樣子，續又說道：“你對皇上，就沒有一點情意嗎？”

我望了她好久，才道：“我來岐國，也有些日子，怎會看不出，皇上對娘娘的情意。皇上對我，不過一直新鮮，好奇我的身份罷了。娘娘千萬不要誤會了皇上才是！”

“你這是說到哪里去了。”

殷以柔連忙搖搖頭。

“本宮是因和親而來，又怎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皇上確是待本宮不薄，可這些不過都是敬重，卻并非情意。”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皇上對娘娘的情意，旁人早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然，又怎會為了娘娘，而除掉萱妃？”

殷以柔聽著我的話，先是一愣，然后卻依舊搖搖頭。

“罷了，怎么扯到本宮身上來了。”

她望著我，忽而拉起我的手。

“本宮知道，你與七弟心心相印，只是你們怕是有緣無分，你倒是不如退一步想想，皇上亦是真心待你，又能不計前嫌的接受望兒，這樣的男人，你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莫非今日，是皇上授意娘娘前來的？”

直到今日，我依舊不能接受，一個女子，怎會出自真心的，讓她的夫婿另娶她人？

袁景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多心了。”

殷以柔平靜的一語，瞬間打消了我的疑慮。

“你忘記了，本宮是不能夠再有孩子的了。本宮身為皇后，卻不能為皇室綿延子嗣，豈能自私到不讓皇上再立妃妾？與其是別人，倒不如是你，往后我在這宮里，也好有個伴兒。如果一定要說私心，那也只是這些而已。”

我沒想到，殷以柔對我竟然如此坦白。

而且，她所說的，也是事實。

我與殷梓珺，也許上次一別，再難相見。

只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去接受蕭容祈。

哪怕一分，也不可以。

——

蕭容祈雖然每日都讓人送來可口的飯菜，也常常送些新裁的衣裳，可是他就是對我避而不見。

殷梓珺出兵的事，他不會不知，難道他就不想對我說點什么，也不想聽聽我的意思么？

“我要見皇上。”

宮門外，我朝蕭容祈的貼身太監再次重復了一遍。

太監為難的瞧瞧我，見我還是沒有一點要回去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又進去稟報。

我已經在這里站了一個時辰，蕭容祈就在里面，卻挑明了不會見我。

“姑娘，請回吧。”

太監低著頭，如實的交代著，我卻只是道：“見著皇上，我便回去。”

我并不想為難他，只是想見到蕭容祈而已。

“你已經見到朕了，現在，可以回去了吧？”

我站在門外，只隔著一道門檻，看見了男人自里面走出。

“皇上——”

我才要開口，卻見蕭容祈長臂一身，做出攔住我的手勢，道：“朕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見到朕，你可以回去了。”

“我有話想對皇上說。”

“可是朕不想聽！”

說著，男人不再給我任何機會，轉身便朝里面而去。

“皇上！”

我立刻追向他，可那太監，立刻過來將我擋在外面。

“皇上不想要我了嗎？”

眼看著蕭容祈即將消失在我的實現中，我的這一句話，倏然令男人頓住了腳步。

仿佛過了很久，蕭容祈才回過頭，若有深意的看著我，然后輕啟唇。

“讓她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