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蝦雖然好吃，但畢竟是生食，吃多了于身體無益。”趙軒說著就放開自己的手，挑了一些素食放到蘇之的碗里，“這些菜都是德善樓的招牌菜，先生可以多吃一些。”

蘇之望著碗里的素食，微微點了點頭，執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收下去的左手緊緊地握著。

蘇念霖本就是吃過醉蝦的人，自然知道不能多吃。可是小孩子貪嘴，哪是說兩句就能勸服的。

可是今日，趙軒這邊對蘇之這般說，那邊蘇霽聽得真切，便去攔著不讓蘇念霖繼續吃。蘇念霖竟也乖乖地聽話了，只是又說：“那小霽你也不要吃了，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我給你夾肉吃。”

蘇念霖說著，就往蘇霽的碗里放肉。不一會兒，蘇霽小小的碗里就塞得滿滿當當，蘇念霖一個勁兒地催著他吃，“小霽，趕緊吃呀。娘親告訴我，多吃些肉，身體會變好哦。”

蘇霽平時吃得也不多，但是今日蘇念霖給他夾的肉，他卻是全都吃了。

吃完飯，蘇念霖又拉了蘇霽去集市。

集市上有些各色各樣的小玩意，蘇念霖不時嚷著要買這個，一會兒又想買別的。每樣東西還都要買雙份，就連釵子，耳墜之類的也不例外。

蘇之抿唇而笑，“念霖倒是特別喜歡霽兒。不知道還以為霽兒是弟弟，念霖是姐姐呢。”

“小念霖可不是對誰都這般好的。你可知道，為什么在你之前的先生，都一一請辭了？”

蘇之疑惑地搖搖頭，其實她也很困惑，念霖明明是一個很乖巧聽話的孩子，為什么外面都傳蘇家小姐是個趾高氣昂的？

扇尖一點一點地點在掌心處，趙軒悠然地說道：“小念霖其實不喜歡讀書，再加上那些先生對女子讀書有諸多不滿。所以之前的教書先生，都被她用各種方法趕走了，不是潑墨汁，就是灑水，折騰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先生們被她折騰怕了，自然不敢再上門。

不過你卻是例外，小念霖從見到你的第一面就特別喜歡你，可能也是因為葉霖的緣故。葉霖少時在娘家受過不少折辱，所以蘇梵從小就告訴小念霖，要去保護自己的娘親。而你，與當年的葉霖太過相似。”

趙軒沒有提的是，當年的葉霖再過悲慘，她卻有著自保的能力，而如今的蘇之，卻只能處處仰仗別人。

蘇念霖的注意力被捏糖人的地方吸引了。

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穿著粗布衣裳，手指靈巧地穿梭在糖絲中間，沒一會兒，一只爪牙舞爪的龍就活靈活現地纏繞在竹簽上，龍須微立，雙目睜圓，明顯正處于備戰狀態。

“老爺爺，我也想要，您能給我也捏一個嗎？”蘇念霖滿懷希望的開口。

老人抬頭看著蘇念霖，目光祥和，溫和地說道：“小姑娘想要要什么樣子的？老爺爺都可以捏。”

蘇念霖卻是犯愁了，她什么都想要，但是要多了又不能全吃，很是苦惱。

蘇之這時開口了，“念霖，先生記得你屬兔，不如讓老爺爺捏一個兔子給你？”

“好呀好呀，”蘇念霖高興地直拍掌，“老爺爺，您幫我捏一個兔子和一只小老虎，好不好呀？”

老人卻沒有反應，一雙渾濁的老眼直盯著蘇之看，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良久，老人才困惑地問道：“這位小姐，我們可曾是見過面？”

蘇之前十幾年都是待字閨中的小姐，哪里會見過外人，是以只是搖頭。

老人收回自己的目光，說道：“那想必是老朽記錯了。”

老人的手藝很熟練，一只兔子和一只老虎很快出現在竹簽上。

蘇念霖將老虎遞給蘇霽，自己拿著兔子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忍不住舔舐起來。

老人看著離去的四人，目光依然困惑不解。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趕忙收拾東西離開了。

蘇之和趙軒日入時分才回到蘇家。

蘇家正在準備飯食，趙軒也懶得回去，干脆留在了蘇家。

蘇梵和趙軒也不知怎么想的，吃著吃著竟喝起酒來。酒愈喝愈多，兩人一時都有些醉了。

好在葉霖及時制止了他們，半哄半勸地將蘇梵攙回了房間。

趙軒見自己蘇梵離開，還不肯放下酒杯。小廝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卻絲毫無法子。趙軒畢竟是他的主子，他也不能太過強制。

蘇之終是看不下去了，對著小廝吩咐道：“把酒拿下去吧，等你家少爺醒了，我會替你解釋的。”

小廝感激萬分地點點頭，立馬拿走酒壺，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這會兒趙軒見沒了酒，注意力總算移到唯一剩下的人兒――蘇之身上。

趙軒醉的有些厲害，兩頰都是紅的，平時總是透著些輕浮的桃花眼，此時更多的是迷蒙。

“先生，你怎么變成兩個人了，難不成先生還會分身術？”趙軒說著，就去抓蘇之的手。

“原來是一個人，是趙某看錯了，走，走，先生陪我去看桃花。再過一段時間，桃花可都要謝了。”

趙軒拉著蘇之的手就往小池塘那邊走去，蘇之試圖掙開，但奈何趙軒力氣太大。

如今天色已晚，一輪玉盤正掛在半空中。

清冷的月光撒下來，散落在點點桃花上，倒比白日里多了一份幽靜之美。

趙軒畢竟是醉了，腳步有些晃晃蕩蕩，走至一棵桃樹旁，身體一斜，就將蘇之壓在了樹干上。

夜晚的涼風吹來，好歹讓趙軒清醒了幾分。但他依然困著蘇之，眉眼帶笑地望著她。

“蘇先生長得確實好看。”趙軒毫不吝嗇的贊美，讓蘇之羞紅了臉。

“不過先生為什么不戴趙某送給你的鐲子呢？是它不好看嗎？”趙軒一手還握著蘇之的手，這會兒手指輕撫著她的手腕處，意有所指。

蘇之避開趙軒的目光，慢吞吞地說道：“玉鐲太珍貴了，我怕弄壞了它。”

“哦？”

趙軒說著，放開了蘇之的手，從袖籠中拿出一物，卻是一只木簪子，木簪子的一頭刻著一株桃花。

簪子的刻功有些粗糙，可見刻簪之人的不熟練。

“這只簪子，不知先生可還會覺得它貴重不敢佩戴？”趙軒如是問道，但看向蘇之的目光卻有些猶疑不定。

蘇之輕輕搖頭，嘴角帶笑，接過簪子說道：“很好看。”

趙軒沒來得及制止，蘇之就將木簪子插進了發中，紅檀木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配著蘇之，倒也不難看。

趙軒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小廝回去，卻沒有見到自己少爺，一路尋來，卻在小池塘這邊見到了自家少爺將蘇姑娘困在懷中。

小廝面色一時青紅交加，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蘇之最先發現了來人，立馬退讓開來，低聲說道：“趙公子，有人來找你了。”

趙軒自然知道是誰，責怪自家小廝來得不是時候，卻也不得不放開蘇之。

“蘇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蘇之默默地點頭，跟在趙軒身后，回了院子。

臨走前，趙軒又說道：“蘇之，明日給我做些別的糕點吧。”

蘇之這才想到，再好吃的東西也會有吃膩的一天，她連著做了十天的桃花糕，怕是趙軒都吃煩了吧。

趙軒似乎感覺到了蘇之的想法，說道：“桃花糕很好吃，但是我還想嘗嘗先生別的手藝。”

趙軒說的認真，就是說道“桃花糕”時，那眉間不自覺的微擰卻沒能逃過蘇之的眼睛。

蘇之低頭掩笑。

第二日午時，蘇之正在書房里對蘇念霖授課。

蘇念霖指著書上的一句話，睜著大大的眼睛說道：“先生，這上面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小人喜歡什么呀？”

蘇念霖很是機靈古怪，平時就喜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有些時候蘇之都被她問得哭笑不得。

“小人當然是喜歡如先生這般的美人了。”趙軒清朗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念霖要好好保護先生，不能讓先生被小人搶走。”蘇念霖一臉認真的模樣，看著進來的趙軒，眼里甚至有些絲絲防備。

趙軒搖著扇子，望著蘇念霖說道：“小念霖，趙爹爹沒得罪你吧，怎么用這種眼神望著我。”

蘇念霖一本正經地回道：“娘親說過，像趙爹爹這樣不分季節拿著扇子的人，通常都很風流。雖然念霖不知道風流是什么意思，但是絕對不是形容君子的。”

趙軒氣結，感情他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先生，你可要好好教教小念霖，不可再讓她跟著葉霖胡亂學習了。”

蘇念霖立馬說道：“娘親還說了，背后隨意議論別人，也是小人的作為。”

趙軒有些氣急，瞪了一眼蘇念霖，蘇念霖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兩人如同吵架的孩子一般。

蘇之在一旁看著，一時沒忍住，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