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裡除了她們,還有許多下人都瞧著呢,許老太太心思幾轉(zhuǎn),瞪了美景好一會兒之後。才垂了眼眸道:“先前與王妃說笑呢,一個奴才而已,怎麼會要那麼多銀子,五百兩就夠了,之後我會讓人替他脫了奴藉,您現(xiàn)在就可以派人去馬場將他接回來。”
身子微微顫抖,美景垂了眸子,壓住了所有的激動和興奮,平平靜靜地點頭:“好。”
談判這種事情,誰一上來亮出所有的籌碼誰就輸了,這一場裝腔作勢。幫她省了四千兩銀子!
四千兩啊!
笑瞇瞇地起身,她有禮地朝老太太頷首:“等山水脫了奴藉之後,許府之中的事情,我保證會忘記。但,老太太若是還想與我爲(wèi)難,那便不要怪我不念恩情了。”
許老太太點頭,閉了眼轉(zhuǎn)過身去,像是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美景完全可以猜得到,要不是有王妃的身份在,她老人家一定會氣得讓人將她拖出去杖責(zé)。
這種讓人氣得想打死自己,又偏偏打不了的樣子,真是讓人身心愉快。欣賞兩眼面前這人的表情,美景甚至覺得以前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了。狀每鳥巴。
倒不是她同情心和慈悲爲(wèi)懷,而是當(dāng)一個人到達(dá)一定高度,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之後,過去的仇怨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任憑人在背後恨得她牙癢癢,她也可以放下怨恨繼續(xù)往前走。
過不好日子的只是她們而已。
愉快地離開主院,美景連忙對玉食道:“快找人去馬場,將一個叫沈山水的人領(lǐng)回來。”
“是。”
在屋子裡聽了半天,玉食大概也算是明白了一些事,立馬點頭應(yīng)了。轉(zhuǎn)身去辦。
先前的壞心情好像雨過天晴了,美景高興得一路都在笑,完全忘記自己與宋涼臣之間還有大事沒解決。
從長憶居離開,宋涼臣一個人在屋子裡想了很久,所有有他有美景的畫面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整個人都沉浸在樹蔭下的陰暗裡,完全看不見表情。
玉樹低聲道:“爺這樣出來,晚上還回去麼?”
“回。”宋涼臣淡淡地道:“就算以後沒辦法做夫妻,在許家人面前,也不能讓她難堪。”
以後沒辦法做夫妻?臨風(fēng)一震,驚愕不已地看著自家主子:“您……要與王妃和離嗎?”
宋涼臣擡眼,眼神裡一點光也沒有,輕笑道:“這問題是我要問她的,既然這樣放不下許子衿,那是不是就不必跟我回燕地了?”
“主子您別衝動。”玉樹連忙勸道:“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和離太過嚴(yán)重,不該隨口提起。”
“不是隨口而已。”宋涼臣看著他問:“你能容忍你的妻子心裡一直住著另一個男人,並且有可能一輩子都放不下,始終佔著比你重要的地位嗎?”
玉樹皺眉:“這固然無法忍耐,但是王妃的前夫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死了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活在她心裡,叫人碰都碰不得。”
想起便覺得心裡有一團(tuán)火,宋涼臣黑了臉道:“你們也不必勸了,我問過她,說許子衿重要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不缺女人,更不需要求著誰留在我身邊,好聚好散便是了。”
說完。自己也算是想開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一輛木輪椅安靜地停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樹後,有人穿著青白的長衫,微微蹙眉看著他。
宋涼臣挑眉,頓了頓迎上去:“三少爺這木輪椅質(zhì)量不錯,都沒聽見有什麼聲音。”
什麼時候開始停在這裡的?
許子璃淡淡一笑,仿若梨花初綻:“在下一直在此處聽鳥啼,卻不想王爺帶人過來,說了半天的話也沒發(fā)現(xiàn)在下,失禮了。”
一開始就在的?宋涼臣懊惱地閉眼:“那是本王帶人打擾了你的清淨(jìng),這便走了。”
“王爺。”許子璃叫住他,低聲道:“雖然外人不該多管閒事,但是恕在下直言,在還有感情的時候生氣便要分開,對人對己都沒什麼好處。”
這一番話都是發(fā)自肺腑,然而,他也是太不瞭解燕王爺這性子了。
宋涼臣身上有天生的反骨,最聽不得人教訓(xùn)他,更何況還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
“三少爺還知道外人不必多管閒事的話,又何必多說?”
他勾脣嗤笑:“本王與王妃如何,就不勞你操心了,真要分開了,四少爺在天之靈,不也該欣慰嗎?”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玉樹和臨風(fēng)都看了他一眼,跟著自家主子離開。
許子璃手放在木輪上,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宋涼臣走遠(yuǎn),搖搖頭吐了兩個字:
“幼稚。”
到底是在情事上沒受過挫折的人,又天性傲慢,即使在運籌帷幄方面很有經(jīng)驗和頭腦,但是遇上感情,宋涼臣依舊是個不懂事要人捧著哄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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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去長憶居,掃了一眼長憶的牌匾,宋涼臣沒停頓,徑直進(jìn)去找到沈美景。
美景正開心呢,臉上的氣色都好了不少,但是瞧見他進(jìn)來,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愣。
對了,他倆今日正吵架來著,那現(xiàn)在她心情好,要不要先認(rèn)個錯?
想了想,還是認(rèn)吧,畢竟她這事兒,擱誰身上都會不舒服。
結(jié)果還不等她開口,宋涼臣便冷著聲音道:“本王有事與你商量。”
“什麼事?”聽著他這語氣,沈美景就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面前這人俯視著她,開口道:“等述職結(jié)束,我會給你一封休書,天下之大,留在京城也好,隨意去哪裡也好,你自由了。”
美景傻了,擡頭呆呆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王爺要休了妾身?”
她問這麼一句,嘴角擡了擡,眼裡的神色卻是萬分複雜。這種心情就跟她畫了濃妝想去嚇唬他,結(jié)果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院門口看他去了仕女樓一樣。
有無措,有難過,但也竟然能理解他的想法。
也是,從一開始就不過是契約而已,他想休了她,她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在一起這麼久,也算是她對不起人家了。
宋涼臣別開眼沒看美景,眼角餘光卻是在偷偷打量她,瞧見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心裡跟著微緊,咬咬牙閉了眼。
“要…和離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美景勉強笑了笑,眼睛四處看著,遊移了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眨眼道:“可是咱們有契約在先的,妾身要賣身給您五年。”
“那不是我訂的契約麼?”宋涼臣淡淡地道:“作廢了就是。”
“可是……”美景狡黠地笑紅了眼:“那契約您有認(rèn)真看過嗎?當(dāng)初是您讓妾身寫下來的,妾身寫的什麼內(nèi)容,您有看過嗎?”
宋涼臣皺眉,想了一會兒,看著她道:“你改了契約?”
“只動了一點小手腳。”美景嘿嘿笑道:“妾身說過的,吃什麼都不會吃虧,所以寫契約的時候,妾身寫的是----沈氏美景自願賣身與燕地世子宋涼臣,五年爲(wèi)期,月錢二兩,承擔(dān)丫鬟之職,有額外任務(wù)價錢另算,若是毀約,則宋涼臣賠沈氏美景五百兩紋銀。”
聽著挺正常的啊?
可再一想,等等,若是毀約,他賠她五百兩銀子,也就是說,她自己毀約,他也要賠她五百兩?
這狡詐的人精!
怒瞪她,卻見她笑得眼睛鼻子都紅了,眨眼對他道:“與妾身和離,要花五百兩銀子的,養(yǎng)著妾身,什麼都不用花,還有人幫您管理後院,王爺不是聰明人嗎?這筆賬都不會算?”
這是想留在他身邊的意思?
心裡一甜,今日被破壞的心情好像統(tǒng)統(tǒng)被彌補了回來,宋涼臣別開臉,悶笑了幾聲。
他就知道,非得到這種要分開的時候,她纔會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離不開他的,纔會表現(xiàn)出在乎。瞧瞧,現(xiàn)在不就不想許子衿了麼?
頓了頓,表情又嚴(yán)肅了一些。她現(xiàn)在是不想了,教訓(xùn)不給夠,不叫她看清誰對她更重要,以後像今日這樣的爭吵,還會不斷地涌現(xiàn)吧?
略微一思考,擅長謀略的宋涼臣便面無表情地回頭道:“本王主意已定,五百兩銀子會給你,和離書也一樣會給你。”
沈美景還是笑著看著他,眼眶卻越來越紅,怕是馬上要哭出來了。
他有些不忍心了,眼角偷偷看著她,心裡想,等她撲過來再求他一次,他就不和離了。
結(jié)果等了半天,沒等到美景撲過來,卻等得她的眼眶不紅了,整個人也恢復(fù)了正常。
心裡一驚,宋涼臣皺眉,就看著她起身,走到自己面前,行了個禮:“一切聽從王爺安排。”
宋涼臣:“……”
玩過頭了。
驚慌之餘,他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就說了兩次和離,好歹事不過三啊,她就不再爭取一下麼?原來他們兩之間的夫妻情誼也就這麼一點,都不能讓她多開一次口挽留他?
有時候假裝要走,真的只是想被人留一留,看一看那人緊張的模樣,從裡頭能瞧見感情啊。她怎麼就……這麼不配合呢?
感情方面依舊是一隻小鷹的燕王爺,此時還不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再怎麼試探,也不能過了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