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天鳴跟隨鄧文英再次來到她家,只見鄧科坐在沙發(fā)上生悶氣,他老婆坐在他身旁在說著什么。見到鄧天鳴,兩人都很驚訝。鄧科老婆滿懷敵意地看了鄧天鳴一眼,起身出了家門。鄧科看鄧天鳴一眼,什么都沒說,摸出煙點燃,埋頭愁悶煙。
鄧文英說:“爸,人家?guī)е\意來找您談征地的事情,您不同意就罷了,干嗎要為難人家?”
鄧科還是不說話,只顧埋頭狠狠地吸著煙,仿佛跟煙有仇似的。
鄧文英手肘輕輕地撞了鄧天鳴一下,說:“你不是要跟我爸談征地的事情嗎?還愣著干什么?”
鄧天鳴走過去,有點忐忑地坐在鄧科對面,說:“鄧伯伯,我……”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鄧科大手一揮打斷了他,說:“打住!關于征地的事兒,你不要再提!村民的態(tài)度你都看到了,你跟我說沒用的,今天我給你機會,你沒把握住吧?在這件事上,我已經(jīng)盡到了一個村長的責任!你們看著辦吧,實在不行,你讓村民把我這個村長給撤了吧!”
鄧天鳴還想跟鄧科好好談征地的事,鄧科仍然態(tài)度很堅決地拒絕。這時,鄧科老婆走進來說,午飯已經(jīng)做好了,該吃午飯了。鄧科便留鄧天鳴吃午飯。
飯桌上,鄧文英很熱情地給鄧天鳴夾菜,勸吃勸喝。鄧文英父母一言不發(fā),偶爾看鄧天鳴幾眼,目光中均充滿敵意。鄧天鳴幾次嘗試著提及征地的事,但都被鄧科給頂回來,不讓他提。鄧天鳴只好噤聲,整頓飯吃得很壓抑。
吃過午飯,鄧科說,他很困,需要睡午覺。鄧天鳴只好告辭,鄧科也沒有要送他出村子的意思。鄧文英便主動提出送鄧天鳴。鄧科話里帶話地說:“丫頭,人家小鄧又不是不識路,你干嗎多此一舉啊?”
鄧文英撇撇嘴,說:“爸,人家鄧大哥第一次來咱們村,第一次來咱們家,算是咱們的客人了,你自己不送送人家還阻止我送,你好意思嗎?有你怎么對待客人的嗎?傳出去,你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你……”鄧科想發(fā)作卻又不好發(fā)作,轉(zhuǎn)頭對鄧天鳴勉強地笑了笑,說:“小鄧,真不好意思啊!我閨女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你別介意啊!我真的很想送送你,可我昨天耕田到很晚,這會兒確實累壞了,想休息一下。”
“鄧大哥,你別信他!他昨晚壓根就沒耕田,跟別人喝酒去了!”鄧文英說。
“死丫頭,你處處跟我作對,看我不打死你!”鄧科高高揚起巴掌對著鄧文英。
鄧文英不僅不畏懼,反而挨近鄧科,嘴巴一撅,說:“你打呀,打呀,有本事你打呀?”
鄧科喘了幾口粗氣,手像折斷的芭蕉葉似的,無力地垂掛下來。
“哼,臭老頭!”鄧文英沖鄧科扮了個鬼臉,竟拽著鄧天鳴的手便走。鄧天鳴只覺得她的小手無比柔軟,仿佛被一塊海綿夾著似的,十分舒服。
出了泉溪村,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鄧天鳴仿佛置身一幅美麗的山水畫之中,小道的兩邊是碧綠的稻田,在微風的吹拂下,綠色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翻滾向前。天是那么藍,云是那么白,遠離城市的喧囂,純凈得如山間清泉。
“今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我替我爸向你道歉!”鄧文英說。
“沒事的!”鄧天鳴微笑地說:“你爸又沒做錯什么!”
“還沒做錯什么?”鄧文英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你看不出來,鄉(xiāng)親們追打你是我爸的安排?”
“看出來了!”鄧天鳴說:“上次我來你們村被狗追也是你爸的主意。我說的沒錯吧?”
鄧文英怔了一下,說:“既然都知道了,還說我爸沒錯?”
“最初知道是你爸干的的時候,我心里挺生氣的,但是,仔細一想,我自己其實也有做不對的地方。第一次下鄉(xiāng),我沒有事先跟你爸見面,跟他好好的溝通,很冒然地就下鄉(xiāng)了,或許你爸認為,這是對他的冒犯。所以,在這件事上,我也有責任。至于今天這事,我來之前招呼都沒跟你爸打一聲,自己就來了,你爸能不生氣嗎?”
“難得你這么大度,這么理解人!”鄧文英投過來異樣的目光,說:“你這人跟別人不一樣!”
“文英,你爸為什么對征地這么抵觸?”
“你不知道?”鄧文英有點驚訝地看著鄧天鳴。
鄧天鳴搖搖頭:“不知道!”
“不可能啊!”鄧文英不大相信地說:“以前的那些工作人員都知道了,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鎮(zhèn)政府工作人員?”
“我真不知道!可能是我初來乍到吧!”鄧天鳴說,心里已經(jīng)想到了個大概。在來泉溪村之前的幾天,他向羅曉霞了解過泉溪村以前的征地工作情況。羅曉霞總是顯得很不耐煩,只是告訴他,工作很難做。具體怎么個難做法,癥結(jié)在哪里,她閉口不談。
當時,鄧天鳴以為,羅曉霞是怕丟臉才不愿說,畢竟,她也沒把征地工作做下來。現(xiàn)在想來,羅曉霞不告訴他的原因是故意為難他,讓他自己去了解。從這點上分析,鄧天鳴看透了羅曉霞的心思,羅曉霞壓根兒就不希望他把征地工作做下來。他要是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了,她該多沒面子!
“很簡單!”鄧文英說:“因為所征的土地中,我們家的責任地最多,占了一大半。征地費卻是全村都有份,我爸當然不樂意!”
“原來是這樣!那要是把征地費
多給你爸一點,你爸是不是就樂意了?”
“那不一定!我爸的觀念很傳統(tǒng),土地是祖上傳下來的,他不想賣。再說了,給錢多還是少,你又做不了主!”鄧文英說。
鄧天鳴想想也是,在接受下征地工作的任務后,羅曉霞向他強調(diào)過,征地費就是原來的標準,不能再提高。他根本就沒權力多給鄧科征地費。如此看來,想要把征地工作做下來真的很難!鄧天鳴不由得想起了林明的話,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領導根本就不抱奢望他能把工作做下來。這項工作肯定又是羅曉霞給自己的一雙小鞋!
“你在想什么呢?”鄧文英見鄧天鳴皺眉沉思的樣子,不由問道。
“呃,沒想什么!”鄧天鳴笑笑。
“哎,問你個事兒!”鄧文英沉吟起來,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似的,眉宇間掛起了一絲憂郁,良久才繼續(xù)說:“你是北青大學畢業(yè)的,認不認識一個叫彭帥的?”
“彭帥?”鄧天鳴脫口叫道:“我倒是認識一個叫彭帥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鄧文英說出了彭帥的上學年份以及外貌特征,
鄧天鳴不由得驚叫起來,他鄧文英所說的那個彭帥恰恰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彭帥。彭帥比他低一年級,學的也是農(nóng)學專業(yè)。鄧天鳴是在參加系里的一個話劇團的時候跟他認識的。彭帥瘦高,長得挺帥,人也很活躍。鄧天鳴和彭帥很聊得來,兩人關系還不錯。
鄧文英高興壞了:“這么說,你真的認識他?”旋即神色暗淡下來,望著遠方的青山,眉宇間掛著一絲憂郁。
鄧天鳴問:“彭帥是你什么人?”
“他……”鄧文英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鄧天鳴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鄧文英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么,說:“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可以不回答的!”
“他,在大學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沉默了片刻,鄧文英又問,仍然吞吞吐吐。
見鄧文英問這個問題,鄧天鳴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鄧文英要么跟彭帥談過戀愛,要么暗戀他。事實上,彭帥已經(jīng)有了女友,而且女友是個白富美。鄧天鳴不想讓鄧文英失望、難過,語焉不詳?shù)卣f:“他的情況,我不太了解,好像還沒有!”
鄧文英轉(zhuǎn)過頭以審視的目光看著鄧天鳴,鄧天鳴趕緊把目光移開,說:“既然你認識彭帥,這么說彭帥也是這兒的人?”
鄧文英點點頭,說:“沒錯,他家就在隔壁村!”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泉溪小學,鄧天鳴告別了鄧文英,進入門衛(wèi)室取摩托車。他推著摩托車出來,看到鄧文英還站在路邊,目光飄得很遠,仿佛在想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