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來過四次,所以很熟悉。他在806房的門前稍稍停了一下,才伸手按響了門鈴。是周市長的夫人來開的門:“是吳校長,來來,快進來。”
巧得很,他沒有提前給周市長打電話,卻撞了個正著,周市長正好在家裡。
“吳校長,你怎麼不聲不響就來了?”周市長親切地走出來對他說,“也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要是我不在家,你不白來了?”
吳祖文先將禮物袋熟門熟路地放進他們的小臥室,然後才走進客廳,在周市長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有些拘謹地說:“我是剛剛纔決定來的,所以沒有給你打電話,碰碰運氣。正好你在家,說明我還是有運氣的。”
富態微胖的周副市長笑笑說:“你吳祖文還是那麼自信,啊?”
吳祖文心裡一緊,以爲周副市長已經知道了他的情事,便屏住呼吸不出聲,心裡作好了挨批的準備,也想好了替自己辯解的謊話。
可是,他垂著眼皮等了一會,周副市長卻遲遲不開口。客廳裡的氣氛有些沉悶。吳祖文心裡更加緊張,簡直不敢擡起頭來了。
這時,市長夫人給他們一人端來一杯茶說:“吳校長,喝茶。你們已經放假了吧?”
“昨天放了。”吳祖文這才擡起頭來看周副市長,小心翼翼地說,“今天剛剛回到家,就接到一個電話。是教育局師資處處長顧衛東打給我的,他說這個暑期,教育局會有很大的人事變動。所以,我就想來問問周市長,有沒有這回事?”
周副市長打量著他,笑著說:“你的消息很靈通啊。”
吳祖文跟周副市長的關係真的很不一般。他聽了這句話,又愣愣地等了一會,見周副市長沒有提他婚外情的事,就從身邊的小包裡拿出一個信封,不聲不響地往前面的茶幾上一放,輕聲說:“裡面是一張銀行卡,密碼在裡面的紙上。”
周副市長好象沒有看見一樣,盯著他的眼睛說:“這個暑期,你有什麼打算?”
吳祖文這才大膽地說:“呃,周市長,我以前跟你說過一次的。這個暑期,教育局有三位局長要動。所以我想,能不能趁這個機會,把我挪一下位置?降半級也行。”
周副市長心領神會地說:“你還想平調?恐怕不行,你的資格還不夠。就是降級調動,還有些難度。”
“哦?”吳祖文又心虛地想到自己的婚外情,有些緊張地問,“難在哪裡呢?是我不夠格?還是?”
周副市長沉吟了一下,一字千斤地說:“你還得活動一下,主要是組織部,你去找一下劉部長。這樣,我再幫你跟新調來的秦書記說一說,也許能成。”
“這個秦書記怎麼樣?”吳祖文小心地探問,“好說話嗎?”
周副市長說:“剛來了三個多月,還看不大出。不過,他是個柔中有剛的人。他能不能在這裡站穩腳跟,幹出政績,還要看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好的,我這幾天就去找劉部長。”吳祖文心裡好一陣激動,感激地說:“謝謝周市長,你真的幫了我不少忙,我打心眼裡感激你。”
周市長說:“你們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劉部長家住哪兒,你知道吧?”吳祖文搖搖頭,周市長就把住址告訴了他。
吳祖文喝了一口茶,稍微坐了一會,又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就站起來告辭:“那周市長,你們事情多,我就不多坐了。”
周副市長夫妻倆熱情地把他送到門口。吳祖文下了樓,就走出小區,打的往家裡奔。他心裡好興奮,要是真的能調成,我就真正進入官場,就更加吃香,更有前途了。
他一走進家門,張醫生就從他臉上看到了希望,高興地說:“周市長答應了?”
吳祖文說:“他還讓我去找一下組織部的劉部長。”
“你認識他嗎?”張醫生問,“他喜不喜歡這個啊?”
吳祖文說:“認識是認識,但不知己。就上次當轉爲縣團級校長時,他招我談過一次話。”
“那拿什麼去好呢?”張醫生幫他出著主意說,“不知道他的情況,你不能貿然去啊。”
吳祖文說:“反正不能空手去,少了也拿不出手。”說著,一邊洗臉一邊思考起來。想了一會,他又想起那張銀行卡,就生氣地對妻說,“噯,你偷我的那張銀行卡,還給我,這個暑期,我要派用場。”
妻撲哧一聲笑了:“不是偷,是替你保管。”
這是他回來後,妻的第一次笑,笑得很溫柔。妻知道他要錢派用場是好事,就說:“你要多少?我手頭有現金。你這張卡上到底有多少錢?你不把密碼告訴我,我是不會還給你的。”
第二天晚上,他拿了五萬元錢的一張卡,又拎了幾件禮物,去劉部長家裡公關。
他要走的時候,妻還是要跟他一起去。他不高興了:“你象影子一樣跟著我,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妻的態度比昨天硬了許多:“我不管,以後你晚上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哼,我就是不放心你。”
吳祖文頭大了,這可如何是好?他猶豫的時候,妻得寸進尺地說:“你當了官,要把我調到一個單位,也做個輕鬆一點的事。否則,我跟你沒完。”
吳祖文一聽,頭更加大。他都不想去了,這還當什麼官啊?被她看死,多丟人現眼啊。可想想,他又去了。他想,現在這個社會,不管怎麼樣,還是當官好。他要出門時,懇切地望著妻說:“我求你,不要去好不好?”
妻蠻橫地說:“那你也不要去。”
吳祖文白了她一眼,氣呼呼地出了門,到了樓下,騎了自行車就走。劉部長家就住在他家不遠的一個小區裡,他就不想再打的去。
妻嗒嗒嗒地跟出來,騎上自己的跑車在後面追他。他拼命踏,妻也使勁蹬。他甩不掉她,氣得七竅生煙,可又無可奈何。
他做賊心虛地想,要是這次真的送錢當了官,妻手裡的把柄就更多了。我這生就被她牢牢地控制住,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是跟邢珊珊逃了算了。他心裡忽然又矛盾起來,但他不敢停下來,更不敢跟她吵鬧。
到了劉部長家的樓下,他見沒人注意,只有後面那個尾巴遠遠地隱在一棵樹背後,就頓好自行車,稍稍等了一會,才一轉身走進樓房,乘電梯上去。劉部長家他第一次來,所以有些緊張。想當官的人,對組織部長總是很敬畏的。
吳祖文不象到周副市長家裡那麼隨意,他在劉部長的門前站了一會,給自己鼓了一下勁,才伸手按門鈴。
“叮——咚——”門鈴太響,把吳祖文嚇了一跳。
裡面傳來有人走出來的腳步聲,然後“啪”地一聲,門開了,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用白嫩的手擋著門,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問:“你是?找誰?”
部長夫人顯然還不認識他這個縣團級的大校長,所以不客氣地把著門,一副不讓他進門的防範架式和謹慎神情。
吳祖文象一個幼稚的學生,恭敬小心地立在門前,不無尷尬地說:“這裡是劉部長的家吧?我有事找一下他。”
部長夫人還是陌生地打量著問:“你是哪裡的?”
吳祖文這才小聲說:“我是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的吳祖文,校長,嘿嘿,劉部長認識的。”
“哦,是吳校長。”部長夫人見他手裡拎著兩隻塑料袋,臉無表情地說,“他不在家,在市裡開會。”
吳祖文一聽,緊張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說實在的,他非常害怕見到劉部長。一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要是說不好,說了不該說的話,那就糟糕了,二是他不知道當著劉部長的面,該不該怕把包裡那張銀行卡拿出來。要是劉部長是個清官,那他拿出來,就完了,而如果他是一個貪官,他不拿出來,就更完。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周副市長叫他去找他一下,卻沒有讓他來送錢。他也不好明確地問,官場上有些事是不能明說的。只能靠自己觀顏察色,心智靈活,隨機應變,巧妙應對。
吳祖文見部長夫人的眼睛看著他手裡的禮物袋,臉上沒有表情,知道她對他手裡這一千多元的禮口看不上眼,就做出一副還有重要東西在包裡的神情說:“那好,我進去一下,就走,你幫我跟劉部長捎個話。”
部長夫人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了更多的內容,才讓開身子讓他進門。吳祖文小心翼翼地走進門,站在玄觀處,等部長夫人退開後,將門關上,拉開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放進禮品袋裡說:“我就不坐了,你幫我跟劉部長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