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素紅的心事 官場艷遇 青豆
秋意濃濃的北山上,東一片桃李枝葉的金黃,西一片楓葉的火焰。雖然是西風乍起,山峰上依然生機蓬勃。遼塔下的楓林,一場霜降,葉兒由綠變紅,一片片充滿活力的紅葉,在逆光里就像綻開的一朵朵透明的小花,搖曳生姿。漫漫山岡,楓林連成一片,猶如一大碗紅色彩的顏料酣場淋漓地潑了上去,形成了一紙讓人贊美不絕的天然水彩畫。
素紅扶了張朝陽,半天才艱難地爬上了北山。
“嗬,這兒真敞亮啊!”張朝陽看著滿山的風景,高興地喊了起來。
伴他的素紅此時卻默默不語。她望著沉睡在秋天寧靜里的茫茫城廓,望著那條通往遠方的道路,眼前又浮現了25年前秋色里那蜿蜒不斷長龍般的炮隊以及炮車窗口里伸出的那張風神秀麗的臉……
如果不是她凝視了他那副煥發著青春秀色的面孔;如果錢里厚的眼睛不是因為她的凝望而失神……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那之后為此而衍生出來的一系列故事,也就不會發生了吧!
此時的張朝陽卻不了解素紅的心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有一件大事要與她商量:“喂,素紅啊,廠里通知我可以上班了。你說,我去不去?”
“為啥不去?你不是一直著急上班嗎?”
“可是,我這腿……”張朝陽把拐杖使勁兒往地上一觸:“我不想累贅廠子啊!”
“你可以干一些輕活兒。”
“不成不成。”張朝陽晃了晃頭:“人家薛劍華特批了我全額的工傷費用,對我這個勞模夠照顧了,我不能得寸進尺啊……我看,我就辦個‘病退’,弄這個小賣店算了!”
“可也是。”素紅點了點頭,幽默地想起了一句俗語:“自食其力不為貪,販花為業不為俗。就當你為人民服務了吧。”
“為人民服務?哈哈,多少年聽不到這句話了。”張朝陽自我嘲諷地笑了笑。接下來,他好象想起了什么事,便小聲地問素紅:“哎,聽說……咱們家楓葉和薛劍華鬧別扭了?”
“別扭不別扭,我不知道。不過,前兩天薛劍華向她求婚,她可是沒答應。”
“這是咋回事?倆人兒不是挺好嗎?”
“這事兒啊,可能怨咱們楓葉。她呀……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攛弄薛劍華離開鎖陽。”
“離開?”張朝陽一楞,懷疑地聳了聳肩膀:“為了啥呀?”
“我想,是因為錢里厚和紅葉吧,他們出了那么大的事兒……對薛劍華影響不好唄!”
張朝陽覺得這種說法不公平:“錢里厚進大獄是他自己的事兒,干嗎牽連人家薛劍華呢?”
“怎么說也是親屬關系吧!”
“什么親屬關系?紅葉馬上就要和他離婚了。法院的人對我說,錢里厚在西北還有偷漏稅、欺詐經營的事兒哪!要是查清了,弄不好要判死罪呢。”
“唉,苦了咱們家的紅葉了。”素紅說到這兒,掉了幾顆眼淚:“多虧這孩子留了個心眼,幫著司法部門找出了錢里厚行賄的證據,從輕處理了;要不,傷害罪是要重判的。”
“別說這些傷心事兒了,這就是命啊!”張朝陽勸了勸素紅:“唉,素紅,你還得記得25年前,錢里厚在古陵前欺負你的事兒吧!”
“啊,記得!”
“我總覺得,自打我那一腳沖他踢下去,我就覺得將來可能要出點什么事兒?你看,這些日子咱們家……”
“別提這些事兒啦!”
“我是說,我總覺得這些事兒好象與25年前那場故事有關。”
“別說了!”
張朝陽不再說什么了。他抬起頭,像自己的妻子那樣,極目凝望著秋日里那淡藍色的天空,沉盡在對往事的追憶里。
“洪陽,你看咱這一對女兒,怎么樣?”
“呵呵,挺好啊。如果不是紅葉與錢里厚出那事……”
“什么挺好?我看,這倆孩子得讓我們操心一輩子啊!”
“操心一輩子?”張朝陽不解了,“那個楓葉,與薛劍華,不是挺好嗎?”
“你呀,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了。”
“素紅,你是說……”張朝陽顯得擔心起來,他知道妻子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洪陽,你說紅葉與錢里厚的事兒讓我們操心,那還不算什么。這個紅葉,有事兒都只是發生在表面上。可是,那個楓葉,有事兒都是藏在心里的……”
“難道,她對薛劍華,不夠忠心?”
“我想,她不答應薛劍華的求婚,一定是有什么更深的心事?”
“那,咱們等晚上問問她。”張朝陽擔心起來,“紅葉就夠讓人操心了。這個楓葉,可別再出什么亂子了啊!”
從剛剛修飾一新的大汗宮里走出來,薛劍華和楓葉的腳踏在了鎖陽河邊的草地里。
本來是上班時間,薛劍華正忙。可是,楓葉撒嬌似的,非要拉他出來參觀古陵不可。若是平時,薛劍華是絕對不會答應她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像是怕她什么似的,聽到她的吩咐,就立刻喊司機備車。
“喊司機做什么?我要你開車送我去。”楓葉像是下了命令。
“好吧!”面對她的無理要求,薛劍華竟然欣然答應。自從舞會那個晚上之后,他像是怕了她什么似的,是怕她離自己而去?還是怕她移情別戀?讓那些青年小伙子們搶了她去?
遠處,綻滿了金黃與火紅色彩的祺運山下,閃現了清古陵古色古香的柵欄門和四祖并排的功德碑亭。近處,是因為旅游而漸漸繁華起來的的古陵小鎮。
“過去,這兒只不過是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可現在……”楓葉深有感觸地說。
“這是旅游致富啊!”薛劍華隨聲附和。
“臨潼人說‘翻身不忘共產黨,發財多虧秦始皇’;古陵鎮的人應當說,‘發財不忘老汗王’,對吧?”
“亂聯系!”
“嘿嘿……喂,你不是說,為我帶來一封情書嗎?能不能拿出來念念……”
它就裝在我的心里,我可以背給你聽。
“背?”
“不信?聽著:
“秋季的金黃象征了收獲,象征了圓滿,同時卻也體現了一種完結的凄涼。就是因為如此,蒼天才造就了一片一片的楓葉,給即將結束的萬物增添了一分生命延續的暖色……”
“這哪兒是寫給我的情書?你這是自己吟詩哪!”
“情詩:楓葉頌。”
“頌什么頌?酸溜溜的……”說完,她往他的懷里一靠。
他的心里一顫,身體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說:“沒有楓葉的紅色,秋天豈不真的成了悲秋了,看那寒風蕭瑟,百草枯敗,萬木凋零,一派肅殺景象……”
“寒來署往,秋收冬藏,云騰致雨,露結為霜。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呀,有什么可傷悲的?”她的頭往后一仰,一簇茂密的黑發抵到了下頦。
“小小年紀,比我還看得開。”
“又說我小了。”
“本來嘛!”說到這兒,他又往后躲了躲。她那個調皮的腦袋不時向后擺動著,噴出青春氣息的縷縷發絲撩撥得他的脖子癢癢的。
唉!現在的女孩子,怎么這么讓人猜不透呢?她是那樣的愛他,追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暗示要和他……可是,說到婚姻的事,她卻搖頭了。
“怎么啦?啞巴了!”
“誰啞巴了,我在看風景哪!”
夕陽高興地露出了絢麗的臉龐。桔黃色的晚霞映入了緩緩流淌著的鎖陽河水里。平穩斑斕的河面上,泛起了彩虹似的光。
“喂,劍華,你知不知道?天命元年時的老汗王為什么要選擇這兒做都城?”
“是因為有這條河吧?”
“鎖陽的河流多得是,他為什么單單選擇了這條河?”
“那還用問,因為這條河水源豐富,千軍萬馬也飲不干哪!”他望著那淙淙流過的河水,感覺到目前的景色就是一首詩。
“又是實用主義。”她批評他:“千軍萬馬飲不干的是汗王宮里的那口井。人家老汗王喝井水不喝河水。”
“別鉆牛角尖了!”他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又要販賣你的風水之說了吧。”
細碎的秋風在他的耳邊徐徐掠過;遠處,那座象征著滿清宏運到來的祺運山的十二個山頭蜿蜒起伏,依稀可見。在這種無比舒適的心境里,他不愿意與她爭論那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不是風水,是思想。”
“思想?”他扭過頭去,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感到有些好笑。
“是啊,劍華,你不覺得,人生就是一次航行嗎?”
“航行?”
“是啊。即使在志得意滿的時候,人也不應該就此止步。老汗王建立了后金,已經稱汗了。但是他并不滿意于在這偏僻的山坳里當一個藩王……你看,這條河水的流向?”
“流向中原?”
“對。這個不安分的老汗王呀,在登基大典上并沒有做長留此地的打算;他的眼光早就盯著外面的世界哪!”
“怪不得東北這地方到處都是后金的宮殿!”薛劍華聽到這兒恍然大悟:“敢情他是打下一個地方就建上一座都城呀。唉,可苦了這些后世子孫了,他們都以為自己是老汗王的嫡系后人,都爭搶著要把自己的城市當作一代王朝的發祥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