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星城市委大院內燈火通明,人影攢動,鈴聲大作,此起彼伏。
會議室內煙霧彌漫,煙頭檳榔渣到處都是,參加會議的市委常委們一個個耷著腦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還有幾個就靠在椅子上睡了起來。
會議已經整整開了三天,從李毅明越獄的那天晚上起一直開到現在。
省委負責人已經拍案而起:“你們這群飯桶,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平時吃草去了啊!拿不出方案,一個都別給我離開會議室!”
可幾個當官的又不是吃草長大的呢?當然,對草的理解有幾種,他們所理解的就是女人身體中間部位的那幾根黑草。
所以除了把他們一個個弄得精疲力盡,還是沒有拿出任何一丁點可行的東西來,倒是負面的消息不斷傳來,公安,武警,消防,甚至連市委大院的保安都去搜尋了,就是沒有找到李毅明的一只腳印,難道他插翅而飛了嗎?
“搜,給我搜!”公安廳的廳長氣魄很大,一拳頭就砸壞了一張辦公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給他找出來!”
掘地,是肯定搜不出李毅明的,因為李毅明此刻正在省委大院的二十八層高樓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李毅明也懂得。
認識李毅明的人都說,李毅明是個人精,這事情還得從三十年前說起。
那時候,李毅明是星城一個偏僻的鄉鎮上做民辦教師,那時候的老師很辛苦,一個人帶二十多個孩子,既要教語文,還要教數學,碰上下雨天還要送孩子回家。
那時候的鄉鎮基本上沒有什么商店,都是逢每月五號趕集。
一天課余時間,李毅明到集市溜達,碰到一個學生的家長,李毅明之所以認識這個家長,是這個家長家承包有一大片的水果林,學生隔三差五的給他帶點水果來吃。
那時候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學生家長承包了村里的小樹林五分地,三十年的承包總款不過二十元,基本上是等于白撿。所謂小樹林,也就是十幾棵李子樹,學生家長比較勤奮,又在上面種上了幾十棵的桃子樹,兩年后桃子樹掛果,擔到集市上去賣,一分錢五粒,賺得卻比一般農戶家庭一年的收入還多。
見此情況,村干部眼紅了,一個季節就比一家人一年的收入還多,三十年這家伙要賺多少錢啊,而且眼看這果樹越長越大,掛的果也越來越多,一不小心這家伙過得比我村長還要好啊!這種好事情怎么會輪到他的頭上呢?
于是村長糾集其他村干部開會,要求收回承包,然后重新發包,說白了就是村長想自己給承包了下來。
學生家長肯定不愿意,村長就派人到他的果園里砍壞了幾棵樹苗,還揚言要把所有的樹苗都給砍掉!
學生家長不服,卻無能為力,有村民偷偷的告訴學生家長,手里有合同,可以上訪,可Z國的官場無論在哪里都是官官相護的,村里早就跟鄉里打好招呼了,告到鄉里,鄉里不管!
學生家長告到縣里,縣里答是答應來干預,卻始終不見人來,家長寫信到省里,基本上是石沉大海,學生家長看著自己幾年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固執勁一上來,決定要繼續上訪,要告到中央,要告到國務院。
今天學生家長賣完李子,順便寄信,看到李毅明,連忙遞上幾顆剩余的李子,拿出信要李毅明看看有沒有錯別字。
李毅明也不客氣,拿起李子在襯衣上擦了一下就吃了起來,然后騰出一只手里看學生家長寫到國務院的信。
李毅明一目三行的看完信,忍不住打笑道:“你TA媽的就那五分地,比鞋帶子寬不了多少,你想讓總書記,總理給你管?”
學生家長一愣,道:“那您說怎么辦?那樹苗我可是托人從縣里買回來的,還快掛果了,就被他們這么砍了?”
李毅明沉默了一下,把嘴里的李子核重重的吐在地上,然后將學生帶到學校辦公室,提筆就在告狀信上改動了幾筆。
學生家長一看,差點摔倒在地,告狀信上“砍壞果樹林五分”改成“毀壞果樹林林五萬畝”。
李毅明連忙將其扶住,道:“怕什么?怕來人把你的農民開除不成?窮鄉僻壤的,文化水品低,寫錯字犯法嗎?”
一席話把學生家長說得心服口服。
李毅明要其將信重新抄一遍,然后郵寄出去。
不出幾天告狀信就到達了時任總理的趙紫陽的案頭上,當時改革開放才開始,全國都在大力扶植“專業戶”、“重點戶”,響應鄧小平同志的號召,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
趙總理一看,承包山林五萬畝,大戶啊,在全國都找不出幾家,再看,禁不住拍案而起。
“毀壞果園五萬畝”,而且是干部帶頭砍壞的,這群干部頂風作浪,破壞黨改革開放的政策,破壞安定團結的穩定局面,這還了得,在全國,也稱得上是頗具典型意義的大案要案。
想到這里,趙總理提筆刷刷的簽上擬辦意見:“擬責成公安部、林業部組成專案組
,從速嚴查!”迅速作為急件呈報總書記。
當時的總書記胡耀邦同志向來愛民,一看來文,火冒三丈,批示:“同意紫陽同志意見,由中共中央辦公廳牽頭,公安部、林業部參與,立刻成立專案組,立即出發,查處作案者嚴懲不貸,并昭告全國,以儆效尤!”
于是,有關人員馬上準備,迅速行動!并電告省委書記接待并嚴查!
當時的省委書記得到通知,立即讓秘書直接通知省以及相關縣鄉鎮黨委、政府以及林業主管部分負責人必須在第二天上午十點以前在省委常委會議室開會,任何人不準請假。
將怕宣,臣怕召!基層干部那個見過這種場面,有拖拉機的坐拖拉機,沒有拖拉機的當夜趕路,天不亮就全部到了省委常委的會議室。
省委書記火冒三丈,一上來就罵娘,一個個把祖宗三代都罵了進去。
第一個聽明白的是寧鄉縣的縣委書記,那時候的寧鄉還不屬于星城,屬于益陽,縣委書記等省委書記罵完了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不是說的我們縣的那個果園承包戶啊?”
省委書記也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只顧著罵人,重要事情還沒有講,但是氣勢此刻不能下來,于是指著縣委書記的鼻子罵:“你TA媽的幾萬畝的果園也敢毀壞,你是不是縣委書記做到頭了?你TA媽的平時吃屎去了啊?”
縣委書記跟小雞似的被省委書記提著,待他換口氣的時候連忙解釋道:“我們那里沒有五萬畝的果園啊,上次我們那里有個承包了五分地的農戶寫告狀信到我那里,我還沒有來得及處理。”
“都告到中央去了,你小子還敢狡辯?”省委書記當時是從文化大革命出來的,也是個五大粗,什么事情都是靠拳頭解決,掄起耳光就要打縣委書記,還是縣委書記的秘書聰明,連忙一把拉住縣委書記,對省委書記道:“首長,我們寧鄉連五萬畝可做果園的地方都沒有!”
“確實沒有!”“是真的沒有!”其他鄉鎮的負責人也趕緊附和道,并把縣委書記拉出了人群。
“沒有?”省委書記撇下縣委書記,一看地圖,果然寧鄉沒有那么一塊好的地方可以種五萬畝的果園。
還來不及處理,中共中央以及國務院聯合專案組就已經來到了,當天下午,省委書記、省長親自陪同。連同省以及各相關市縣鄉黨委、政府以及林業部門的負責人,浩浩蕩蕩的開到了現場。
傍晚的時候到達,當一行人看到那五分的果園以及被砍翻的幾棵樹苗,一個個氣得直樂。
學生家長拿著那些賣完剩下的李子在臉盆里洗一下挨個分給來人,還一邊開著幾分錢一包的香煙,邊敬煙邊賠禮道歉道:“還是當時掃盲的時候學了幾個字,本來是寫方的方,一不小心就寫成了萬字,莊稼人,詞不達意,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嘿嘿,李子還好吃吧,都是自己家種的,要是喜歡就捎些回去吃!”
眾人發火也不是,不發火也不是,哭笑不得,只能跟著他一起嘿嘿的笑著。
既然來了,事情肯定要處理,當場省委書記宣布,免去村長和鄉委書記的職務,縣委書記記大過一次,黨內警告處分一次,砍壞的樹苗由村委會負責重新栽上,并同等條件讓給農戶承包村里的另外五畝山林,合同三十年有效,號召全國向他學習!”
只是誰也沒有在意個一個鄉村教師夾在人群中間,并將一個信封悄悄的放進了省委書記的手提包里。
那時候的當官的人不像現在,到了一個地方還要旅游兩天弄點土特產再多開點發票回去,還要裝得跟走了兩萬五千里長征似的休息兩天,當天晚上一行人在學生家長家稍微的吃了點飯,就開車返回省城,第二天就到了北京,效率高得驚人。
中央的人一走,村委,鄉委和縣委高層集體開會,說是高層,其實也就是三個人,村長,鄉長和縣委書記。
縣委書記第一個拍桌子,力氣比省長的還大:“奶奶的,看老子不整死你!”
鄉長獻策:“我估計是背后有人,那農戶弄不出那么大的動靜來!”
這樣一說縣委書記也覺得有些蹊蹺,按道理來說這個農戶再不識字也不可能把方字寫成萬字,而且五分地也不能說成五方畝,肯定是故意這么做的,可是一個小農戶,給你個膽你也沒有這么大個泡啊,居然還敢把這種告狀信寫到中央去。
“查!”縣委書記再拍桌子,一定要把這個人查出來,查出來老子不整死你我名字就倒過來寫,你一個土農民想翻天我還就是不信這個邪。
鄉長和村長接過縣委書記的話,討好般的道:“這事情您就交給我們去做吧!”
回到村里,鄉長和村長到了學生家長家,稱了幾斤肉,買了兩瓶酒。
幾兩酒下肚,幾句哥兒們的稱呼,學生家長酒勁一上來,就把李毅明給供了出來。
好你個狗屁老師!撒尿撒到老子頭上來了,于是縣委書記一道令下,往這個小學增派兩名老師,因為老師過多,李毅明被派到村里的養豬場喂豬。
誰都知道喂豬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豬喂好了,那是苗子好,肯長膘,沒有喂好的話就肯定是你喂豬人的錯了,而且每天起早貪黑的,看你個教書匠怎么弄。
李毅明也不說話,笑呵呵的望著鄉長和村長,鋪蓋一卷,喂豬去了,可第二天鄉長和村長又屁顛屁顛的要接李毅明回去,原來省里來人了,指名要見李毅明。
李毅明這下可不干了,拿塊臟兮兮的圍裙往前面一圍,提個潲水桶喂豬去了,等兩個帶長的人在后面求爺爺告奶奶的弄了半天,李毅明覺得也差不多了,鋪蓋也不要了,圍裙一解,就朝鄉政府跑去。
來人是省長的秘書,約李毅明到省里一談,原來李毅明往省長手提包里塞的是《關于發展本縣經濟的十大建議和可行性方案》,雖然省長是個五大粗,這些東西不是很懂得,但是他的秘書是何等的機靈,知道李毅明是個難得的人才,于是接進省城,詳談,一次,兩次,三次,到最后一次,省長和秘書都不得不承認李毅明是個智多星。
省長最后發話了,來省里干吧。
接下來就是遷移戶口,轉正,提干,從開始也是做省長的秘書,再做到辦公室主任,老省長退休的時候又提了他一把,任星城市委書記。
這就是李毅明的發家史。
李毅明在當官的這段時間里,也不忘了給家鄉人們謀求福利,不久后寧鄉縣歸屬星城市區,因為劉少奇主席是寧鄉花明樓人,李毅明大打偉人牌,寧鄉的經濟發展與騰飛,他功不可沒。
正當人們紛紛把李毅明的名字往豐碑上豎的時候,李毅明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根據檢察院稱:李毅明在擔任星城市委書記期間,利用高速公路招標,多次收受賄賂,貪污工程款,總金額達到五十億,創造了Z國貪污歷史的新高。
按道理來說,像李毅明這樣的人精,怎么可能做出貪贓枉法而且盡讓人抓把柄的事情來呢?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李毅明一邊呢喃著這句話一邊走進了市委大院的大樓里。
李毅明此次要去找的,并不是市委的官員,而是一個公司:汪洲集團。
能夠把辦公室設在市委大院的,全Z國境內,也只有汪洲一家。
汪洲集團的董事長汪洲此刻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兩只毛絨絨的腿就隨意的搭在公共桌上,嘴里叼著一根雪茄,后面的墻壁上,貼著四個大字:自由至上!
這是汪洲的座右銘,汪洲酷愛的,就是自由。
汪洲的自由,是遺傳所致,汪洲家族,世代軍人,卻弄不明白是誰的隊伍,太平天國的時候投靠太平天國,曾國藩創建湘軍的時候投靠湘軍,孫中山的時候他們是國民黨的隊伍,時代又投了共產黨,這其中屬于汪洲的爺爺汪洋玩得最漂亮,西安事變的時候就悄悄加入了共產黨,但是卻蟄伏在國民黨的軍營,把將總裁蒙得一愣一愣的,吃喝嫖賭夠了,官癮過足了,這才率領一支隊伍起義,成為了中華人名共和國的開國元勛。
開國元勛的子女國家相應都有些照顧,汪洲的父親汪海,就是副軍級的將軍。
汪洲天生不是學習的料,泡妞、打架、違反學校紀律,中學畢業后理所當然進了部隊,后來部隊的首長,也是他父親的老手下親自把他送回來,對他父親說,只要不要你兒子當兵,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談。
所幸運的是,汪洲天生是經商的料,從部隊退伍回來(與其說是退伍,不如說是開除),剛好碰上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汪洲憑借父親的關系,倒賣了幾塊地,賺了第一桶金。
汪洲野心很足,看上了星城市中心的三百多畝地,可手上的幾百萬資金怎么夠啊,找關系以土地抵押貸款貸了五千萬,勉強能夠把村民給安置了,可資金仍然不足啊,貸款再貸款,那時候融資程序比現在簡單得多,漏洞肯定也多,汪洲以已經抵押的土地同時騙取信用額度換家銀行再次貸款五千萬,雖然此刻資金還有缺口,但是靠期房出售這一塊就能堵上。
也許是汪洲運不逢時,他的房子剛打上地基,國務院就下通知了:第一是嚴禁公務員和部隊經商,所幸運的汪洲的父親汪海剛好到了退休的年齡,汪洲也算不上什么部隊軍人,勉強可以通過,但是第二條可把汪洲嚇了一跳不小的,所有商品房沒有封頂前嚴禁出售期房。
不能出售期房就沒有了資金來源,房子就建不起來,而且這個時候銀行也發現了汪洲的貓膩,要求償還銀行貸款,汪洲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想起了他的父親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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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汪洲的父親汪海,還是個響當當的人物,退休后無可是事,就回到了老家Z國,有時間就到兒子的汪洲集團看看,為此汪洲集團還專門成立了一個黨委,汪海任書記,其實說白了,就是往省委和市委送材料。
省委和市委的大門查得嚴,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但是汪海例外,將軍證一晃,車都不用下,屌什么屌,跟你平級呢?
在Z國,將軍是終身制的。
汪洲就是這個時候認識李毅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