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迅速避開吳江凱冒著寒光的眼神，道：“這，這本來就是政府部門的日常工作，我沒能監管好，我負主要責任。”
吳江凱見向杰主動承認了錯誤，他又靠回桌椅上，舉著香煙道：“向縣長，我不想一層一層撥開你們那些爛事，至于什么事，我不說你也應該清楚，在蔡虎沒到案之前，我希望你趕緊把屁股擦干凈。”
話說到這份上，向杰抬起頭感激地道：“吳書記，您……”
吳江凱沒有開口，只是輕微地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絲許無奈。
“好了，明天上午召開打擊私挖濫采動員會，丁縣長也要參加，就由你來宣讀方案，你們……你好自為之吧。”吳江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迅速收尾。
向杰哽咽地道：“好，吳書記，你能夠在關鍵時期拉我一把，這份情我向杰這輩子記在心里，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你今后看我的表現吧。”
吳江凱再次沉默，只是微微一笑。
向杰準備起身時，吳江凱又道：“鵬飛不是吸毒嗎？你找萬強說說，給他找個戒毒所，讓他戒毒去吧。記住，出來后好好做人。”
向杰一時間激動地說不出話，差點就跪到在吳江凱面前，他含著淚水點了點頭，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出門后，向杰看到沈桐在盯著自己張望，他迅速背過身用袖口擦掉眼淚，然后轉過身強顏歡笑地道：“沈桐，你是個優秀的人才，以后要好好干。跟著吳書記，沒錯！”說完，在沈桐肩膀上拍了拍，扭頭離去了。
就在這個辦公室，沈桐見了太多豐富的表情。有進去后愁眉苦臉，出來后眉飛色舞；有進去后喜笑顏開，出來后苦大仇深；有的進去后淡定自若，出來后大汗淋漓等等，可以說，自己的辦公室僅與吳江凱辦公室隔了一道門，里面和外面卻是兩個世界，兩個季節，而這扇門或許通往天堂，或通往地獄，真正操作一切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權力。
權力這玩意兒，僅僅在沈桐腦海中有了初淺認知。不過每天跟在吳江凱身后耳濡目染，也確實能夠感受到權力帶來的快感和實惠。
向杰走后，沈桐準備回去給吳江凱倒茶。吳江凱喝茶有個習慣，早上的時候用那種鋼化的玻璃杯泡一杯青茶，兩次加水過后，再換紅茶，而且茶葉要抓一大把丟進去，用沸水沖洗一遍后，再加入璧山河的礦泉水。沈桐不知道吳江凱如此喝茶的用意，但這種喝茶方法自進入冬季以后就一直如此。
吳江凱抽的煙，喝的茶基本上都由李俊峰采購，經由沈桐之手，轉交到吳江凱手中。而李俊峰卻從來不走機關事務管理局的賬，而是直接從招待所拿，以便容易結算賬務。
機關事務管理局和東泉縣招待所一樣，都屬于事業單位編制，相對來說，招待所的開銷種類繁多，處理幾條煙和幾包茶問題不大，也就是幾頓飯而已。
李俊峰人比較機靈，他根據吳江凱的喜好量身定做。比如說吳江凱喜歡抽四川的嬌子煙，他親自跑到四川從廠家訂貨拿貨；吳江凱喜歡喝武夷山茶，他采用同樣的辦法到福建那最好的茶。有的時候，他甚至把吳江凱的衣服都對著尺寸買回來，這種盡心盡力的周到服務，想不升遷都難。
沈桐因為跟著吳江凱時間不長，他所了解的只是皮毛，涉及吳江凱私生活的，沈桐還沒有機會接觸。更多的是從事“傳話筒”，幫襯著吳江凱去落實交代的一些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沈桐與吳江凱的關系將逐漸親密。
沈桐把杯子里的茶倒掉，從辦公桌后面的柜子里取出紅茶，泡好后輕輕地放到吳江凱面前。吳江凱龍飛鳳舞地在文件上寫劃著，他沒有抬頭問道：“明天的現場會準備的怎么樣了？”
沈桐道：“張主任已經下去督查去了，可能一切都準備好了。”
吳江凱依然沒有抬頭，說道：“沈桐啊，以后在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不要用‘可能’、‘也許’、‘大概’等含糊的詞語，你應該在調查清楚后，用肯定的語氣回答我，明白嗎？”說完，抬起頭看了一眼沈桐。
沈桐頓時慌了神，但依然鎮定道：“吳書記，我記住了。”
吳江凱覺察到自己話有些重了，便放下筆笑呵呵地道：“沈桐，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么？”
沈桐抬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吳江凱。
吳江凱掏出煙，遞給沈桐一支，沈桐連忙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給吳江凱點上，然后回到原地，站在那里等著吳江凱訓話。
“來，你也點上，別緊張，跟了我這么長時間還如此拘束，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你完全可以放松，我不會見怪的。”吳江凱繼續寬慰道。
沈桐點上，走到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然后輕輕地把煙灰缸往吳江凱面前推了推。
吳江凱就勢彈了彈煙灰，道：“我也是秘書出身，我不敢說我對這個職業了解多少，但最起碼的日常事務和基本禮節我還是比較精通。另外，當了10年的秘書，也跟著老領導學會了些識人的本領。”
“就好比你來說吧，我當初為什么選擇了你？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吳江凱問道。
這是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沈桐拼命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吳江凱今天沒事，索性敞開了聊，道：“第一，我首先看重的是人品。甭管你才華橫溢，如果德不過關，我是絕對不會用的。我第一次見到你，是石河鎮著大火的那次。”
“那晚，我不僅知道你跟著趙毅堂去了哪，而且知道你們和誰吃了飯，說了那些事，這些都不重要。你能不顧一切沖進火海，而且臨陣現場指揮，最后累暈倒地，那時你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二次是石河鎮山體滑坡事件，你能在第一時間轉移群眾，保障了人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而且得到李市長的點名表揚，這些都來之不易。人們常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創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