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幾乎似逃命般飛奔回到家中,進院子前他俯下身子大口喘氣,待恢復平靜后,才假裝鎮定地推開了家門。
父親不在家,母親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沈桐進來了,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起身好奇地道:“沈桐,你不是說晚上不回來嗎?怎么回來了?”
沈桐盡量避開母親的眼神,拖著疲倦的身子往二樓走去,一邊道:“喝多了,都散伙了。媽,我有點累了,我就先去睡覺了啊。”
劉秀蘭從沈桐的面部表情和話語間似乎察覺到什么,但兒子都那么大了,有些事情不能管得太寬,于是坐回了沙發,看著電視里正在播放的往年春節聯歡晚會。
劉秀蘭越想越不對勁,于是起身倒了杯開水,上了二樓進了沈桐的房間。
沈桐沒脫衣服就鉆進了被窩,此刻他心情糟糕透頂,一遍遍在凌亂的記憶中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見母親上來了,扯著被子蒙著頭,假裝睡覺。
劉秀蘭把開水放到床頭柜上,用手推了推沈桐道:“要睡就好好睡,起來把衣服脫了,順便喝點開水,醒醒酒。”
沈桐翻了下身,悶聲道:“知道了,媽,你去休息吧。”
見沈桐無動于衷,劉秀蘭坐在床邊道:“沈桐,你是不是有啥心事?”
沈桐有些不耐煩地道:“媽,我沒事,就是酒喝多了點,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見兒子下了驅趕令,劉秀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下了樓。
沈桐蒙著腦袋想要記起什么,又想要忘掉什么。他實在記不起為何會對燕妮做出如此舉動,直到**到達巔峰的那一瞬間,他才有了記憶,可一切都已經成為事實,想要忘記,想要逃避責任,已經無力回天了。讓別人知道了會怎么辦?如果傳到了吳江凱耳朵里他又會怎么看?種種結果沈桐想了一遍,卻發現越沒有頭緒。
他對燕妮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一直把她當成好哥們,可這今后如何面對,還能像以前那樣從容淡定嗎?不能了。另外,明明知道大海一直喜歡燕妮,這不是……哎!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桐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夢到燕妮以及他家人跑到他們家大吵大鬧,并揚言要去找縣委書記說理去。燕妮指著鼻子罵他禽獸,給他兩條路選擇,要不娶她,要不全家人滾出北寨村。后來,大海、強子,甚至李明明都紛紛指責他,沈桐羞愧的蜷縮在一角,不知所措……
“沈桐,沈桐,醒醒!”父親沈建柱看著兒子滿頭大汗,表情痛苦,便使勁搖晃著。
沈桐聽到有人叫自己,猛地睜開眼睛,強烈的陽光射了進來,沈桐用手遮擋,看到父親站在旁邊,才發現這是一個夢。
沈建柱用手背觸摸了下沈桐的額頭,疑惑地道:“不燒呀,怎么晚上睡覺衣服都不脫,快起來趕緊吃早飯,今天是除夕,一會事情多了。”
沈桐伸了個懶腰,問道:“幾點了?”
沈建柱指著外面道:“已經快九點了,別人家已經開始掛燈籠,貼春聯了。今天天氣不錯,趕早不趕晚,把事情做完了,明晚你想睡到幾點就幾點。”
沈桐聽到此,右手撐著床坐了起來,頭痛欲裂,頓時感到有異物往上翻,他迅速跑下樓,來到院子里的廁所,俯身嘔吐起來。吐后,身上輕松了許多,頭也沒有剛才那般疼痛了。
沈桐立起腰,用手擦了擦嘴巴,鼻子敏銳地嗅到手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他把手掌放到鼻子上,再次使勁嗅了嗅,明白了什么。手上的味道是女人特有的蜜香,應該是燕妮的分泌物。
他回到家中,來到衛生間,兌好滿滿一盆水,一猛子扎了進去,好讓持續高溫的腦袋降降溫。然后用肥皂一遍又一遍清洗著雙手,直到手上只留下淡淡的肥皂味,才算作罷。
母親已經把早飯準備好。剛出鍋的油炸糕,還有熱氣騰騰的牛油茶。剛才的嘔吐徹底清掃干凈沈桐的腸胃,此時他已經是饑腸轆轆,迫不及待地端起牛油茶喝了起來。
牛油茶是北方的一種特有小吃。先將面粉炒熟,把芝麻,核桃仁、瓜子仁碾碎成沫,與面粉攪拌起來。然后把上好的牛骨髓油用旺火進行煉制,待到油全部榨出來后,倒入面粉中和起來,牛油茶就做好了。由于油的成分高,所以具有驅寒暖胃的功效,尤其是進入冬季后,家家戶戶都要煉制牛油茶。
牛油茶醇香可口,每呷一口,那種絲滑而又細膩在口腔中環繞,咽到肚子里,暖暖和和,口齒留香。沈桐好久沒喝到如今甘醇的美味,一口氣喝了兩大碗,又吃下三個包子般大小的油炸糕。
吃飽喝足,父子倆點上一支煙,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享受著冬日的暖陽。這種怡然自得的生活比起快節奏的城市生活要愜意許多,但真正能享受生活的,又有幾個?
掐滅煙,開始了忙碌的一天。先是把房檐下、大門口兩側掛上大紅燈籠,又纏繞了些五顏六色的彩燈。緊接著貼好春聯,又用煤塊壘好旺火,把院子里一打掃,基本上也就全部完成了。下午就等著洗澡換衣服,晚上包餃子看晚會了。
沈桐推著板車出去倒垃圾時,正好迎頭碰上同樣倒垃圾的燕妮,倆人見面,不知該如何面對,都驚慌失措地低下頭,各忙各的。
沈桐一走神,直接把板車推到灰渣坡下面,整個人差點摔個前仰后翻。燕妮見狀,也不顧及女人形象,跳下灰渣坡,幫襯著沈桐把板車拉了上來。
沈桐紅著臉不知該說些什么,忸怩過后,支支吾吾地道:“燕妮,昨晚我……”
燕妮反應快,立馬打斷道:“昨晚什么也沒發生,你喝多了,在我家躺了一會就回去了。”
沈桐抬起頭看著表情淡然的燕妮,道:“燕妮,我……”
燕妮囅然一笑,道:“我什么我啊,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沈桐沒有再繼續說話,用憂郁的眼神回敬了燕妮,埋頭拉著板車離去。走了幾步,又回頭佇望,燕妮依然一副坦然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提著桶頭也不回往家里走去了。
在燕妮心中,沈桐就是她遙不可及的星辰,燈火闌珊處的紫金花,如今,她如愿以償。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二人會在下一個路口重逢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