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道遠從張明那裡出來時,天色已晚。他親自駕著車在鄉(xiāng)村公路上顛簸著前行。領(lǐng)導親自駕車的風氣剛剛興起來,馬道遠不甘示弱,也加入了這個行列。既過癮,又方便。
馬道遠說:“看這個地方不起眼,怎麼就出了個人物呢!”
旁邊的王東林說:“馬局長指的是張明嗎?”
“當然是指他!張局長可真是有福氣啊!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局長,老婆如花似玉不說,還是個大學教師。好事全讓他碰上了。”馬道遠混了幾十年才混了個副局長,對少年得志的張明十分羨慕,對張明能娶上盈盈這樣漂亮的姑娘更是嫉妒不已。
王東林也感慨萬千:“我們幫他將媳婦娶進了門,現(xiàn)在在路上顛簸。他呢,正摟著美人在牀上顛簸呢!人比人,氣死人啦!”
“沒辦法!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
“馬局長,信命可不是您的作風啊!王侯將相,寧有種呼?官場上的事向來就是充滿變數(shù),什麼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馬局長,你可要把握機會啊!”王東林現(xiàn)在是馬道遠的心腹,在教育局裡比有的副局長還紅。他希望馬局長繼續(xù)執(zhí)政下去,他也好繼續(xù)紅下去。因而話裡有慫恿馬道遠謀求轉(zhuǎn)正的意思在。
這話正好觸動了馬道遠的心思。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老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王東林忽然憤憤不平地說:“縣委縣政府做事也太不公平了!教育系統(tǒng)的人都知道,馬局長您德高望重,能力非凡,這一年裡中江教育局的工作更是可圈可點!您應該就是教育局長的最佳人選。縣委卻不顧民意,置工作大局於不顧,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青年當局長。馬局長,我真爲您不平啊!”
他這一發(fā)怒,馬道遠非常感動。總算這一年裡沒白關(guān)照他。他說:“東林!你的心情可以理解。謝謝你對我的好評!不過,事已至此,我們又能有什麼迴天之術(shù)呢?”
王東林說:“事在人爲!自古無場外的舉人!其實,現(xiàn)在就有一個機會,不知您發(fā)現(xiàn)了沒有?”
馬道遠停下車,不解地問:“你是指?”
王東林明知無人聽見,仍然將聲音放低了,說:“今天的事,就是一個機會啊!張明在黨校學習,不知道我們縣的形勢,您怎麼就忘了呢?”
馬道遠說:“你是指縣委上個月的關(guān)於局以上幹部擺喜宴要實行申報並限制標準的文件嗎?”
“他不是正撞在槍口上了嗎?聽說縣委多次強調(diào),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要嚴肅查處!”
“這不過是說說空話,做做樣子罷了!哪個領(lǐng)導肯錯過這個撈錢的機會呢?就算領(lǐng)導想錯過,那些下級也不想錯過巴結(jié)的機會呢!這不,生日啦,喬遷啦,照擺酒席照收份子。只不過比以前低調(diào)些罷了。張局長這算什麼?一共才幾萬的油水。其實按他這個級別,應該不只這樣。主要是他沒有到任,關(guān)係網(wǎng)還沒有建立起來,人家還不肯在他身上作大的投資。公安局毛局長的母親去世,你猜收了多少?”
“多少?”
“公安局辦公室主任是我堂弟,他透露,超過了這個數(shù)。”他打了個“二十萬”的手勢給王東林看。
王東林說:“**說得好啊!死有重與泰山,有輕於鴻毛。毛局長***死,就是重於泰山啊!”
馬道遠哈哈大笑。
“有爲這受處分的嗎?”王東林問。
“還沒有!這種事不告不理!告了理不理要看你是誰!“”
“我們何不告告呢?也許能起到作用也說不清楚。縣委也許正需要這樣的典型呢!不查處一兩個人,將來寫總結(jié)時怎麼辦呢?你發(fā)現(xiàn)沒有,縣委只要端起了槍,就一定會打到鳥。他需要有人往槍口撞,或者說,他需要有人將鳥送到他的槍口。”
“精闢!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你辦事,我是最放心的!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羊肉沒吃著,惹得一身騷!”馬道遠說。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說:“打印室的小月是張明的親戚,防著她點!”
“明白!把這件事搞好之後,我再發(fā)動一些人來聯(lián)名請原,抗議張明當局長,強烈要求由你當局長。”
“不要急!一步一步來!”
中江縣紀委接到了一封舉報信,信是打印稿,舉報教育局局長張明違反縣委規(guī)定,大擺婚宴。收受大額禮金。
縣紀委這幾天生意清淡,門可羅雀。突然間來了一封舉報,而且證據(jù)確鑿,細節(jié)清楚,因此立即將調(diào)查張明的事情提上了程序。
張明被叫到紀委,要求“說清楚”。證據(jù)確鑿,倉促間不知到怎樣應對,只好承認了大半的“指控”。
回家後和盈盈一商量,決定找賀鬆幫幫忙。省委組織部人事科科長,在小縣市裡說話還是有相當份量的。
賀鬆打電話給馬一鳴,寒喧之後,又拉了些閒話,才書歸正傳:“張明結(jié)婚,是我給他出的主意,要他體諒父母,回家成婚的。按他們的本意,是在省城搞一個節(jié)約型的婚禮的。我不知道你出臺了這個規(guī)定,要不打死我也不會這樣勸他。他呢,在黨校學習,也不知道縣裡的新規(guī)定,我一鼓動,他的下級們一熱情,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是我害了他。”
賀鬆並沒有明說要爲張明求情,受老爺子的影響,他喜歡暗示。暗示既可以達到目的,又不留話柄。對方如果是個聰明人,就不需要把話挑明。
馬書記不敢馬虎這位大科長,賀松本身的職位就很有影響力了,更何況他後面還有一個大人物。太子黨可不能隨便得罪。要不將來吃了虧還不知道出在何處。
他對賀鬆說:“不知者不爲罪啊!也怪辦公室的同志粗心,發(fā)文件時忽略了在外進修人員。你也不需要自責,我們爭取對他從輕發(fā)落!本來按我們的文件規(guī)定,情節(jié)嚴重的要處以撤職處分的。”
委請示縣委,怎樣處理張明。馬書記已接到賀鬆的電話,就隨意地說:“張明在外學習,文件精神沒傳到他那,可以考慮從輕處理!我們出臺這個文件的出發(fā)點,只是爲了剎剎這股歪風,目的也不是整人嘛!”
張明最後捱了個“黨內(nèi)警告”的處分。
雖然輕鬆過關(guān),張明心裡還是很沮喪。新婚的樂趣完全被這件事沖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