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來李白每日造訪,他最初嘗試過敘述二人的過往,扁鵲只不耐地將人攆了出去。
李白……李白……
扁鵲確信自己的記憶中沒有他。易記的姓名,易記的樣貌,但他毫無印象。他甚至認爲王者峽谷中不該存在這樣一個人。
李白逐漸意識到扁鵲確然是將自己徹底忘卻了,且對自己抱有不知所起的疏離與厭惡。他從扁鵲的記憶中被抹去了,乾淨得彷彿從未出現。
此刻他笑著,對上扁鵲鎖緊的眉頭。
怪人,一個胡攪蠻纏的怪人。
毒瓶碎在地上,濺到的翠草迅速枯萎發黑。
李白笑意不減:“你當真要殺我?”
“不想死就別再來。”
李白擡手又灌了口酒。
“好。”
“小心李白。”
扁鵲看著隊友的消息,獨自清著兵線。李白實是厲害。幾個隊友尚未觸及衣袂,便教劍氣重傷。唯扁鵲開局至此刻未見白衣一角。
突然一旁草叢閃出一道殘影。扁鵲猛地被壓倒在地,擡眼近處是李白的臉。
在這樣的距離被刺客襲擊……他已經失去了勝算。
扁鵲掙扎著,將手中的毒瓶擲向身上的人。李白不避不讓,他按住扁鵲的手腕,目光直直對上那雙雜著厭惡的墨綠眼眸。
“......爲什麼偏偏是我…… ”
他垂首靠在扁鵲肩上,聲線低啞,幾乎帶著些憤怒。
“越人啊……你有那麼多應該忘記的,爲什麼……爲什麼偏偏要忘了我……”
扁鵲感到鉗制住自己的氣力正漸漸虛弱。毒性發作了。
李白的背脊顫了顫,他咳了幾聲,溼熱的血將衣襟染成一片猩紅。
扁鵲不再掙動。他安靜地等著,等身上的人沒了聲息。他輕輕推開他,起身拂去身上的塵土。
“扁鵲!你沒事兒嗎?”隊友趕來了。
扁鵲搖搖頭,向自己塔下走去。
“小……小醫生……”
他突然間聽見極微弱的一聲輕喚。他回過身,李白單手撐著劍,從地上緩緩地、緩緩地站起來。
“這李白怎麼還沒死……扁鵲你先休息,我們解決他。”
“小醫生。”
扁鵲看著他,兀得被攝住了。李白在笑。他的臉上滿是血污,只那一雙眼睛依舊清澈明朗。扁鵲想起夜空下深遠的海面,月光流轉著溫柔地漫開,融進無邊蔚藍。明熠的星辰綴滿了半邊天幕,曳動著灑下點點金光。刀光劍影亦不如這落滿了星光的雙眸爍目。
他笑,他說。
“再見。”
“先別推水晶。”
扁鵲站在泉水邊,握著幾瓶毒藥。
“小醫生……”
“啪!”
“小醫生你冷靜!!!”
“啪!啪!啪!啪!啪!”
李白躲過四濺的綠色毒劑,移至扁鵲身前一笑。
“你終於想起我了。”
扁鵲喘息幾口,看向李白:“你知道破解這病癥的方法是死亡?你故意的?”
“我不知道。”李白笑著搖搖頭,伸手輕輕將愛人攬進懷中, “我只想讓你記住我,哪怕是作爲一個最失敗的刺客。”
扁鵲頓了頓,低聲道:“輸給一個法師,你真的很失敗。”
“是啊。”
他將下顎抵在扁鵲肩上,語氣中有些疲倦,有些饜足。
“這個失敗的刺客的下半生,就要靠你拯救了,小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