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
金夫人一臉驚奇,上下打量嚴老將軍:“嚴大哥?”
李鸞兒滿心的好奇,她心說金夫人按理說是應該知道嚴老將軍的,怎麼故意做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正是,正是?!眹览蠈④婞c頭笑道:“沒想到在這裡碰到金家妹子了,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
金夫人嘆了口氣:“不好,當年我從君家出來無依無靠的,差點就這麼去了,後來我兒得了病無錢醫治,就……就,就去了,到老了,我跟前也沒個人照應,這不,看著春哥兒和鳳兒這倆孩子好,就想認下他們?!?
說起當年的事情,嚴老將軍也是一陣嘆息:“說起這事來,也都是君相公對不住你,我們也實在沒想到他竟是能夠狠下心腸把親生兒子都趕出去,等我們知道你的事,派人去尋的時候,哪都找不著你的蹤影,到後來,我們幾個跟他也斷了來往?!?
“斷的好?!苯鸱蛉死湫σ宦暎а赖溃骸跋袼欠N無情無義的僞君子,就該跟他絕交,嚴大哥你是正人君子,他是無情小人,要是長來長往,難保不會被他陷害?!?
“哎!”嚴老將軍又嘆了口氣:“算了,不說這些了,今天過來是給妹子做個見證,咱們該高興纔是。”
“這是自然的?!苯鸱蛉似鹕沓瘒览蠈④姲萘税荩骸敖裉斓氖虑橛袆诶细缌?。”
李鸞兒看看金夫人,再瞧瞧嚴老將軍,心說敢情這兩個人以前還是故交呢,只是爲什麼夫人從來不提呢?
雖然說李鸞兒心中有千般疑問,萬般的問題,可今天的頭等大事就是拜乾親,這個是不能耽誤的,她也顧不上去問,趕緊叫鄭嬸和馬小丫擺了東西過來,又請金夫人坐在正位上,請嚴老將軍坐在旁邊位子上旁觀。
李春和李鳳兒上前,按照早先教他們的朝金夫人行了三跪之禮,口稱乾孃,金夫人笑著把他們倆扶起來,拿出一個玉鐲一個金鎖分別遞給兩個人:“這是乾孃給你們的禮物,好好收著?!?
李春和李鳳兒笑著答應,把東西收下,起身又朝嚴老將軍拜了拜,這親就算是認下了。
嚴老將軍笑著點頭,又對金夫人道:“妹子你看這,我也不知道是妹子要認乾親的,要知道,我這不也得準備禮物,這麼著吧,吃過飯我回去之後叫人把禮物送過來?!?
李鳳兒聽的一急,趕緊擺手:“不,不用了,哪裡讓您破費。”
金夫人倒笑著拉住李鳳兒:“什麼破費不破費的,他樂意給,你們就收著,他可是大財主呢?!?
李鸞兒瞧金夫人很有一種打土豪的架勢,也趕緊笑道:“對著呢,這滿鳳凰縣城的人,誰不知道嚴家是大大的土豪,老將軍樂意給東西,鳳兒你就收著,反正他家好東西也多。”
“敢情你們叫我來,就是要搜刮我的?!眹览蠈④娨残χ_起玩笑。
即是這親認下了,便該開席,席面是李春和李鳳兒親手做的,他倆請嚴老將軍上座,從廚房裡端了酒菜過來,擺了了菜,李鳳兒笑著請嚴老將軍開動:“您老先請。”
嚴老將軍看看金夫人:“大妹子,咱們多少年沒見了,今天見著了,當哥哥的心裡高興,咱倆得喝幾個?!?
“成。”金夫人很乾脆的答應了:“今兒我就陪老哥哥喝幾盅?!?
李鸞兒趕緊站起來倒上酒,金夫人舉杯:“一晃這麼些年過去了,今天又能碰著老哥哥,我心裡也高興,嚴老哥,乾了這杯,以往的事什麼都別說,都在酒裡呢?!?
金夫人舉杯,一飲而盡,嚴老將軍擊案笑道:“大妹子還是那麼爽快?!?
緊接著,他也舉杯飲盡:“我知道大妹子的意思,你也放心,回了京,我啥都不說。”
金夫人點頭:“我就謝謝老哥了,不過,我這幾個孩子以後還要靠老哥多多照顧了。”
“妹子不說,我也是要多照顧的?!眹览蠈④娪趾攘艘槐?,哈哈一笑:“妹子,我問一聲,我這麼些年總聽到一個毒手神醫的名號,我總覺得這就是大妹子你,可是也不是?”
金夫人也不瞞著:“就是我。”
“我就說嘛?!眹览蠈④姄舭付穑骸霸缦任揖陀X得是大妹子,不過你行蹤不定,我怎麼都找不著,如今可好,總算是見了你的面,也解了我的疑。”
說到這裡,嚴老將軍壓低了些聲音:“大妹子啊,我問問你,你也別包著瞞著的,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孫兒承悅的腿,你看看能不能治?”
“難?!苯鸱蛉艘粋€字出口:“承悅那小子我見過,他的情況我也知道,怕是我無能爲力?!?
“唉!”聽了這麼個結果,嚴老將軍也有些失望:“大妹子都沒辦法,承悅那孩子恐怕一輩子都……算了,這都是命啊?!?
李鸞兒在一旁一邊聽一邊思量,李鳳兒倒是越聽越糊塗:“老將軍,乾孃,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毒手神醫,什麼治病啊,我怎麼都不明白?!?
金夫人立馬笑了起來,摸摸李鳳兒的頭:“乾孃以後再講給你聽?!?
她即這麼說了,李鳳兒也就不再追問,只顧著埋頭吃菜,還記得給金夫人夾上幾筷子菜,勸她多吃點。
一通酒席吃下去,臨走的時候,嚴老將軍喝的有點醉,他使勁拍著李春的肩膀:“這小子是個純孝的,大妹子啊,你認了親,以後有個養老送終的人,老哥哥我也放心了,我開心啊。”
“我的娘,我自然要養老。”李春板著一張臉做下承諾。
“好,好,好孩子啊。”嚴老將軍大笑,對金夫人一拱手:“大妹子,我這就回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只管叫人找我,我要是不在,我那不成器的孫子也在呢,找他也是一樣,他要不給你辦,叫我知道了,必拿大耳刮子抽他。”
不說金夫人,就是李鸞兒都聽的嘴角直抽抽,心說這嚴老將軍在外人面前裝的還挺文氣,怎麼一喝酒就露出本性了,這性子,當真粗直啊。
不過,就這粗直的性子倒是叫李鸞兒很欣賞,性子直好啊,說話不拐彎,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不會背地裡陰人。
送走了醉熏熏的嚴老將軍,李鸞兒叫李鳳兒扶金夫人回屋,又叫李春自己去玩,她則帶著鄭嬸和馬小丫收拾屋子。
把剩下的菜收進廚房,叫鄭嬸洗乾淨盤子碗,李鸞兒自己一個人就把大木圓桌搬到廂房,回來的時候,馬小丫已經在打掃屋子了。
青石地上有好些的果皮,還有一些菜渣什麼的,馬小丫掃的很仔細,也很是乾淨。
李鸞兒過去把碟子裡的果子收進盒中,笑著端給馬小丫:“小丫,這些果子你拿回去和你哥哥分了吧?!?
“好咧?!瘪R小丫接過盒子,看看裡邊沒動的果子,頓時笑的眉花眼花:“這可是從京城裡帶來的果子,管飽好吃。”
“你這話說的,倒真是遠來的和尚會念經了?!崩铥[兒笑了一會兒,轉身進了金夫人的屋子,金夫人看她過來,對她招招手:“鸞丫頭,過來坐?!?
等李鸞兒坐定了,金夫人才道:“從今兒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好些事我也不瞞著你們,該叫你們知道的,我就全講出來。”
她面現回憶之色:“我家原住在京效,祖上是宋時的御醫,後來因爲戰亂使的人口凋零,到了我這一輩子,就只有我一個女兒家了,爹爲了不讓祖上的手藝失傳,就把行醫治病的本事傳給了我……”
金夫人一邊回憶,一邊說著,把李鸞兒和李鳳兒也帶到了幾十年前的光陰中。
原來,金夫人這金字,並不是取的夫家的姓,而是跟了孃家姓氏而來,金夫人孃家姓金,原來也是大族,後來經歷戰亂死了不少人,傳到金夫人父親這一輩,就只剩下他一根獨苗,金夫人的父親娶妻,又只得了金夫人一個女兒。
好在金老爺子是個心胸開闊的,雖說遺憾沒有兒子,可對女兒也是萬分疼愛,又爲了不讓祖上技藝失傳,就用心教導金夫人。
金夫人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出師了,她資質好,又用功,除卻經驗外,理論上並不比金老爺子差上什麼。
本朝又不講究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再者鄉間女子也有許多爲了生計拋頭露面的,金夫人長在鄉間,又立志繼承祖上的醫術,因此上,十來歲就隨其父行醫。
那一年,恰是冬天,雪下的很大,金夫人出門幫著鄉親診病回來,救下一個前往京城趕考的舉子。
那舉子姓君,名莫爲,家住揚州,家境很是貧寒,他進京趕考走到京效又丟了銀子,這大冬天的又冷又餓,就病倒在金家門口。
金夫人與其父都是心善的人,看他可憐,就把他擡回家裡,又是喂藥又是熱了屋子供他取暖,總算是把君莫爲的性命給救了回來。
君莫爲表面上看起來文質彬彬,溫和有禮,他醒了之後就很是感激金老爺子,又見金夫人長相秀美,再看金家雖不是大富之家,不過好在家境小康,家裡也有富餘的銀子,就表示要報答金家的救命之恩什麼的。
當時,金夫人和老爺子真的被君莫爲的表相給矇騙了,認爲他是個好人,金老爺子又見他有文采,又是舉人,就有了結親的打算。
不過,金老爺子還沒提出結親,君莫爲就先提了出來,表示他很喜歡金夫人,願意娶金夫人爲妻。
金夫人當時不過十幾歲,正是情竇初開之時,對於長相俊朗的君莫爲自然也很喜歡,金老爺子見閨女喜歡,也就答應下來,因著君莫爲還要趕考,金老爺子也沒催著兩個成親,就只是請了媒人,行了三媒六聘之禮,又贈了銀子與君莫爲,還替他買了個書童,親自送君莫爲進京。
金老爺子醫術高明,家雖然安在京效,可也曾替許多官員看過病,人脈倒也有,爲了女兒著想,金老爺子也豁出面子尋到那些官員門下,替君莫爲走人情。
後來,君莫爲高中,依著商量好的回來迎娶金夫人,當時,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羨慕金夫人的好運呢,卻哪知道,這君莫爲就是一披著人皮的豺狼,金夫人一世的悲苦也都得自於他。
金夫人嫁到君家,開始的時候,君莫爲和君家老太太對她還好,還念著她的恩情,後來,金夫人又生了一個兒子,更是和君莫爲夫妻相得,有一年,北方韃子來犯,官家派兵征戰,點了君莫爲押運糧草去往前線。
金夫人本就和君莫爲夫妻恩愛,自然捨不得他,不過,也知道君莫爲既然爲官,就自然得順從君命的道理,親自打點行裝送他去往前線。
等了一個來月,前方來信,說君莫爲病重,金夫人就坐不住了,與君老夫人說了一聲,把兒子託付給老夫人,她親自帶了藥去前線救治君莫爲。
金夫人的醫術好,她去了,果然把君莫爲治好了,可那場戰爭很是慘烈,受傷的將士極多,前方的軍醫就不夠用,金夫人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也沒有回去,就在前線幫忙,救了許多人。
嚴老將軍就是被金夫人救過的,當時,老將軍被箭射傷,差點一命嗚呼,是金夫人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好了之後,就很感念金夫人的救命之恩,又知曉金夫人是君莫爲的妻子,對君莫爲也自然親近不少,就差沒有拉著那夫妻二人拜把子了。
後來,這次戰場上回來的那些將士因著感激金夫人,便把許多功勞記在君莫爲頭上,君莫爲自此也進了官家的視線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