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有人去世?竟是送了帖子上門?”
李鸞兒在兵營呆了小半天,帶著寫的滿滿的各人的喜好特長的紙張回去,進門便看到門房送上來白色的帖子,頓時有些驚異。
門房上前笑了笑:“說起來這家還和大奶奶您有些親戚關系呢。”
“親戚?”李鸞兒實是想不到是誰家了,總歸她最親的那幾家這些時候都沒有病人,應該也不會有人故去的。
“是許家。”門房回答了一聲:“便是您娘家嫂子的娘家妹子嫁的許家,大理寺卿許老爺家。”
李鸞兒瞬間明白是哪家了,竟是顧二娘子的夫家,她更是好奇:“許老爺去了?沒聽說他有病啊,前兒還聽祖父說在朝堂上瞧見他了呢。”
門房低頭:“是許家大爺。”
“竟是他啊。”李鸞兒半晌沒反應過來:“他才多大點年紀就這么沒了?怎么沒的?那顧二娘子可慘了。”
說起顧二娘子,李鸞兒倒也沒有幸災樂禍,反正顧二娘子嫁人之后被管束的很是嚴厲,輕易出不得門,好些年她都沒見著那個人了,幾乎要忘到腦后。
“聽說任期滿了回京,路上得了風寒,回來沒多長時間就去了,倒是怪可憐的,年紀輕輕考中進士,本來前途無量,只可惜福薄啊,死便死了,卻連個根都沒留下。”這門房倒是很八卦,不一時便將許家的老底都說了出來,李鸞兒皺皺眉頭:“你閑著沒事又和人嗑牙去了?”
門房干笑兩聲:“小的這不是……不是就這點愛好么。”
總歸這門房雖然愛八卦,可也是個有分寸的,專門探聽旁人的私事,自家的事情一句都不往外露。李鸞兒倒也不苛責他,叮囑了幾句便拿著帖子進了院子。
瑞珠跟她進去,邊走邊道:“咱們家和許家也沒什么來往,他們家送了帖子做何?”
“總歸還有些親戚關系,送了便送了來。”李鸞兒將帖子交給瑞珠:“那日我便不去了,你挑身素氣的衣裳帶些祭儀替我去吧。”
瑞珠接過來應了一聲:“大奶奶忙里忙外的,如今又要忙著練兵。哪里有時間去。再者說了,您和她什么關系,便是舅太太算得上是她親姐姐了都不見得會去呢。”
說到這里。瑞珠恍忽想起來:“那位顧二娘子和舅太太不是不太對付么,怎的?按理說她這般倒霉,不該請舅太太過去看她笑話的。”
她這么一說,李鸞兒也覺得很是奇怪:“倒也是呢。顧二娘子這又是為著什么,莫非是為了借嫂子的名頭一用。好叫她以后日子過的好一些?”
“說不得您猜的對呢。”瑞珠經常跟著李鸞兒出入各高門大戶,和別人家的丫頭們也都認識,中間也探得過許多故事:“奴聽說顧二娘子在許家過的可不怎么好,許家太太嫌棄她出身不好。不過是個庶女,不過許大爺開始對她倒還好,只是她掐尖要強慣了的。時間久了,許家大爺也瞧不上她了。再加上她嫁過去多年也不過生了個小丫頭,連個兒子都沒生下來,日子就越發難過了,這次許家大爺沒了,更沒人護著她,她為著自己還有她的閨女打算,說不得真要借舅太太的名頭一用呢。”
李鸞兒聽瑞珠這么一說,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很是,說起這付姨娘母子三人來,才開始的時候倒也說得上一句命好,付姨娘不過是個賤籍出身,卻能借掌顧家大權好多年,她的兒子女兒是庶子庶女,可過的日子比嫡女還要好,只是,自從馬婷嫁到顧家,這娘三個的日子可就苦了。
現如今付姨娘叫馬婷搓磨的如六十老婦一般,顧二娘子嫁了人日子過的也很辛苦,便是顧英因著馬婷在中間起了作用,他也沒中舉,現在也不過是個窮秀才,雖說娶了妻,可妻子出身不高又強悍,壓的他死死的,他就是想接濟顧二娘子都不成的。
許是顧二娘子真沒辦法了,這才朝李家和嚴家送了帖子。
顧二娘子如何李鸞兒也不過是猜上一猜,也沒心力多加關心,她和瑞珠聊了幾句之后便開始看那些紙上記的內容,不時的拿筆畫出一個人名來,想來畫出來的這個人是要挑出來訓練的。
李鸞兒也不過是和瑞珠閑時說了那么幾句,卻沒想到她的猜測是真真準了。
說起來許家也是時氣背著呢,許懷文少年英才,本來大好的前程,許老爺也厚著臉面幫他鋪路,眼瞅著就要升官了,可一場風寒就這么沒了性命,許家旁的人也不爭氣,說不得許老爺一去便要敗落的。
因此上,許懷文這一去,許家誰心里也不好受,一個個面帶愁容,倒真真顯出幾分悲痛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許家人多重感情,多心疼許懷文呢。
許老爺心情更加不好,許懷文是他的嫡長子,他最寄予厚望的兒子,這么一去,便如割他的心一般,一下子老了許多,出來見客都是拄了拐弓著背的,叫人看了難免心酸。
許太太更加難受,在許懷文靈前哭的死去活來,顧二娘子帶了女兒一邊哭一邊過去攙扶許太太,珍珠抽著鼻子,哭的眼睛紅紅的:“祖母,祖母珍珠難受,祖母不要哭了。”
珍珠去勸許太太倒沒什么,可顧二娘子接著道:“太太莫再悲傷,您若是傷了身子,大爺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說話間,顧二娘子也哭倒在地,她是真的傷心,她本就和許懷文情投意合,在許家又全靠許懷文護著,沒了許懷文便如同天塌了一般,她現在還能支撐著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許太太一抬頭,哭的紅紅的一雙眼睛里面滿是厲光,含了無限惡意,一把推開顧二娘子:“少假惺惺做好人了,呸,下賤的東西,若不是你,我的兒子又怎么……又怎么會這般年紀輕輕就去了。”
“太太。”顧二娘子哭的險些喘不過氣來,許太太卻是絲毫憐惜之意都沒有:“少叫我,我沒你這般晦氣的兒媳婦。”
罵完了顧二娘子,許太太轉頭又開始哭起許懷文來:“我的兒啊,你就這么去了可疼煞為娘了,兒啊,你再睜眼看看為娘吧,你叫為娘可怎么活啊……當初你和顧家大娘子訂了親,為娘高興著呢,可就是這不要臉的小妖精勾引你,又使勁了手段叫顧老爺把親事給換了,將她訂給你,為娘本不愿意,可兒子你樂意為娘沒辦法啊,只能叫你娶了這么個東西回家,誰曾想,就是因著她,你沒了命,到死連個子嗣都沒能留下,兒啊,娘不活了啊……”
許太太這一哭,哭的顧二娘子臉色煞白,一口氣沒上來竟是昏了過去。
許太太立時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將她帶下去。”
便有丫頭過來抬了顧二娘子出去,許太太又哭了起來:“都是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每天只顧勾搭你,叫你身子越發的不好,早知道這樣,當初為娘便是惹你厭棄也不叫你娶了她回來啊……”
哭著哭著,許太太一時撐不住也昏了過去。
不過她哭的那些話卻被來吊唁的人聽了去,拜祭過后這些人坐在一起就開始議論起來。
她們原不知道許家婚事還有這樣的周折,原還奇怪許家這樣的人家娶什么樣的新婦討不到,為何偏偏娶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庶女,說不得便是那樣出身的嫡女都配不上許家大爺的,一個庶女竟是這般好命,不曉得前世修了多少福份呢。
誰知道今日聽了許太太的話才曉得原來和許家訂親的竟是顧家的嫡女,哪曉得被庶女仗著顧老爺寵愛生生搶了婚事。
即是知道了,難免別人就開始多想,想到顧大娘子一個官宦人家的嫡女嫁了個傻子,顧大娘子嫁到李家的時候李家可沒現在這樣發達呢,如此一想,說不得和顧二娘子訂親的是李家,和顧大娘子訂親的是許家,顧二娘子不愿意嫁給傻子,便使手段奪了姐姐的親事。
這么一想,好些人都瞧不上顧二娘子的為人,甚至有人冷笑嘲諷,只說顧二娘子福薄沒命,就是嫁到福窩里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到最后落得一場空,這便是她使手段的報應,又有人說顧大娘子實在是個有福氣的,瞧瞧人家,嫁過去才多少光景就生下三個兒子,現如今那三個小子養活的壯壯實實又極精明的,便是李家大爺那樣的傻子,因著娶了顧大娘子也一路升官發財,現如今簡直快比得上許老爺的官職了。
李家不光有李春一人呢,宮中還有一位貴妃娘娘呢,這位貴妃娘娘生下官家的長子長女,以后誰知道有什么樣的大造化呢。
這般一比較,自然就有人更加瞧不上顧二娘子了。
便是顧二娘子昏迷這段時間,她的臭名聲已經快傳遍整個京城了。
顧二娘子醒了,見許家的下人看她的眼光中都透著鄙夷不屑,原并不知道為何,派心腹丫頭一打聽,才曉得許夫人那樣敗壞她的名聲,一時氣的險些昏死過去。
可如今她卻是不敢昏的,許懷文沒了,她的日子還要過下去,便是夫妻感情再好,以顧二娘子的為人也是不會為許懷文殉情的,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女兒要養呢,她嫁來幾年只得了一女,這女兒當真跟她的命一般,為著女兒,她也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