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有一些堵,就像十歲生日那年,媽媽給她煮了兩個雞蛋,她不喜歡吃雞蛋,趁著媽媽去給她端米湯的時候,匆匆忙忙地硬吃了一個,扔了一個。等媽媽再回來的時候,那顆蛋卡在喉嚨和胃裡,難受得她快說不出話來了。
等了陳放約莫一個小時,不見人影。此時的校門口,出入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她往裡面望進(jìn)去,微弱蒙朧的燈火下面是這座校園給小草的第一面孔,嚴(yán)肅莊嚴(yán)的孫中山石像,兩旁的半園花壇,萬年青,綠草地,高樓。
這就是陳放將來要呆上四年的地方,一想到將來日子還長,她可以慢慢去感動他,她就欣慰了。可這個時候,爲(wèi)什麼會想媽媽了,想那個在她每年生日都會給她煮雞蛋的中年婦女。不自覺的,她那種興奮的心情漸轉(zhuǎn)惆悵,空落落的。
直到夜很深了,小草也不知道是幾點(diǎn)了,她仍舊沒有見到陳放。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等待,漫長得如同一個沉長又冰冷的冬季,把她整個人整顆心都凍得快支持不住了。可是,她轉(zhuǎn)念一想,要是陳放又出來了怎麼辦?她一整夜沒去住旅館,一整夜都呆在校門口,看最後一班公交車載著一兩個人駛過,看晚歸的學(xué)生醉唱著歌回去,看路燈,看高樓,時而蹲著,時而跺幾步腳,後來是怎麼樣趴在行李箱上睡著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夜很冷,很冷,似若整個人被丟進(jìn)了北極,無助著,且希望著。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葉小草睜開眼睛,睡眼惺忪中,一道人影映下來,遮去了大半暖和的陽光。
她以爲(wèi)是陳放,眨眨眼再看,不是。這個清晨,冷冽的清風(fēng)中陽光密佈,似暖非暖,這麼一道陌生的人影映下來,更是冰冷,“你看什麼呢?”
“你就是葉小草?”
小草起身,腳底的麻痛感瞬間傳遍整雙腿。她動彈不得,皺眉,雙手撐著腿,“你是誰啊?”
“我是陳放的室友,就是經(jīng)常接你電話的那個。”
這聲音?小草想起來了,眼睛一亮,“陳放在哪裡?”
“你還真在這裡等他?”
“陳
放在哪裡?”
“他早上有課,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教室了吧。你昨晚就一直呆在校門口?”
“問完了嗎,告訴我陳放在哪個教室?”
“我看,你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對面有賓館,先休息。”
這時,小草初覺嗓子很疼,頭頂?shù)难灨凶屇X子一片空白,“我說……”她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陳浩到底在哪裡?”
“你要去找他?”
“不可以?難道不能進(jìn)你們校門?”
“可以,不過你……”男生看著一身風(fēng)塵僕僕與疲憊的小草,有些擔(dān)心,“我?guī)闳グ桑幌劝研欣罘盼覀兯奚幔汝惙派贤暾n以後帶你去安頓。”
“唉……那好吧。謝謝你。”她長長地嘆一口氣,心中再惱火也不能衝著眼前這個熱心的帥哥發(fā)火呀。她也不跟他客氣,任著他幫忙拿行李,引路,也不知道他在前頭究竟說些什麼,她只顧簡單地點(diǎn)頭應(yīng)聲,頭確實有些沉重,連腳下踩著的路也變軟了,走起路來總覺得恍惚,以至於忽略了一路上美麗的校園風(fēng)景。挺拔的教學(xué)樓、悠長的小道,路兩旁四季常青的香樟樹,清澈見底的人工湖,垂枊,亭閣。那麼美的校園,多少愛情在慢慢發(fā)芽。多少愛情,如同這風(fēng)景,美不勝收,讓人歎爲(wèi)觀止。
陳放的室友將小草領(lǐng)到宿舍,好在他們宿舍管理不嚴(yán),白天的時候可以領(lǐng)著女生竄門,“我要去食堂買早餐,順便也給你帶一份。這是陳放的牀,你休息一下,別亂跑。陳放應(yīng)該過一小時就回來了。”
小草暈沉沉地點(diǎn)頭,沒有看一眼宿舍長什麼樣,還沒等眼前的帥哥轉(zhuǎn)身,就往陳放那張牀上躺去。兩夜一天的硬座火車行程,昨晚的風(fēng)中露宿,再鐵再硬的人,也會支持不住的。加之傷風(fēng)感冒,倒下牀的那一刻,她便死寂般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陳放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當(dāng)陳放看到牀上躺著的,她化成灰也能認(rèn)出來的葉小草時,他有些不悅,“謝偉,人是你帶回來的?”
“是我,我出校門的時候看她一個人趴在行李箱上,一眼便認(rèn)出是她。好像,她
昨晚在外面等了你一個晚上。我說你也忍心。”
陳放黑著臉,“多管閒事。”說罷,衝向自己的牀位,將葉小草使勁地拽著,可怎麼也拽不起來。
“你別打擾她,人家坐火車那麼辛苦,又在外面乾等了你一個晚上。”
陳放不理謝偉,搖曳著沉睡的葉小草,“葉小草,你給我起來。葉小草……”他叫了好多聲,沒有得來回應(yīng)。
謝偉上前,往葉小草額頭上輕輕一摸,“喲,可能是感冒了,這頭燙的。陳放,都是你乾的好事,把人家一小姑娘一整夜扔外面,這大冬天的。”
葉小草的反應(yīng)來得比較遲緩,漸漸睜開眼睛,只覺得前一秒好像地震似的,“誰啊……”她緩緩睜開眼睛。
那一眸裡,是她朝思暮想,每天都要對著畢業(yè)照看上許多遍的人。她硬是從牀上蹦起來,“陳放,你上完課了?”早已忘記了昨晚陳放對她說的那些傷人的話,早已經(jīng)忘記了就是眼前這個人把她丟在寒風(fēng)裡的大街上一整個晚上。
陳放把坐在牀上,兩腿掉在牀沿的葉小草拉下牀,“你給我下來。”
葉小草一陣顛簸,腳底如踩棉花,差點(diǎn)倒地,幸好拂住了一旁的謝偉。宿舍裡的其他男生看不過去,“陳放,你吃了火藥啊?”
葉小草推開謝偉的手,“謝謝,我沒事。”她轉(zhuǎn)頭看向陳放,“你別推我。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就在貴校附近紮根了。你在哪,我就跟到哪。你將來畢業(yè)到哪,我還跟你到哪。”
“沒見過你這麼臉皮厚的人。葉小草,從始至今我都討厭你這樣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更不用說喜歡。你不要把未來想得太美好了。”
葉小草回了一句,“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喜歡我該喜歡的人,做我該做的事。”
“你?”
葉小草一仰頭,“怎麼?”
“懶得理你。”陳放懷抱著幾本書,氣得摔門而去。葉小草在後頭叫了他兩聲,從窗戶口見他走遠(yuǎn),也懶得再叫。她先是不樂意地嘟著嘴,哼哼哈哈了兩聲,後又開懷大笑,“就要?dú)馑滥悖钤摚斜臼聞e回這個宿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