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多的螞蟻,將房間的大半個地面都鋪滿了,而且還是紫紅色的,像是血液的那種紫紅色。這麼多螞蟻,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圍著躺在牀上的旭雲轉圈爬。
它們一起爬動翻涌,就像是流動在地上的鮮血一樣,讓我頭皮發麻的同時,又散發著詭異的氣氛來。
我不敢靠近,只驚恐的盯著裡面,不知所措。
小雨更是將胖胳膊攬住我的脖子,將臉死死貼在我的頸脖處,嚇得哭喊起來,“阿爹……阿爹身邊好多螞蟻!阿孃,我怕……我怕……”
他這樣一吵鬧,反倒是將我從恐懼中拉回神,將他緊緊抱住,輕拍了他後背哄道,“小雨不怕,那些螞蟻傷不到你阿爹的。你先回小牀上坐好,阿孃去拿火燒它們,將它們趕走。”
“不要……我不要一個人呆在小牀上,我要和阿孃一起救阿爹!”小雨雖然小,但是被旭雲教育的很勇敢,這會害怕的勁過去之後,就非要吵著要幫我。我生怕他被那些奇怪的螞蟻傷到,所以,不管他怎麼吵鬧,還是將他放到他小房間的牀上,又關上小房間的門,從外面鎖上門。
他在裡面鬧騰了一會,見我沒理會他,他就安靜下來。
我則不敢耽誤時間,去廚房的竈臺裡點著一根柴禾,便大著膽子折回屋子,剛走到房間門口,突然發現地上那些紫紅色的螞蟻不見了!而本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旭雲,居然背對著門口處坐了起來。
這讓我吃驚不已,“旭雲,你……你醒了嗎?那些……那些紫紅色的螞蟻呢?”
我話落了好幾秒鐘,旭雲才慢慢轉過身,朝我打量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我手舉著的柴禾上,疑惑的問道:“什麼螞蟻?”
“你剛纔睡著了,牀邊一大堆的紫紅色螞蟻圍著你轉!我都嚇死了……趕緊去廚房拿火把過來,準備趕走那些螞蟻,可怎麼突然就沒了?”我說話間,還低頭朝地上看過去,試圖尋找出一隻兩隻那可怕的螞蟻來。
旭雲聞言,忙踉踉蹌蹌的下了牀,走到我跟前,從我的手裡接過那根著火的柴禾,然後走到桌邊,用茶水給澆滅了,“如果真是你描述的那種紫紅色的螞蟻圍著我轉,你用火根本就傷不了它們。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不要靠近它們,而是帶著小雨趕緊逃開。”
“那怎麼行,你還在裡面,我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我脫口而出的拒絕他。
旭雲聽我這樣說,扔掉手裡已經熄滅的柴禾,朝我神色複雜的看過來,好半天才嘆了口氣,“你這傻瓜,總是這樣爲了我連命都不顧!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裡,你比我更重要,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他說這話的時候,好看的長眼中漸漸浮上水光來,這讓我有些不自在,“旭雲你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呀,我聽的好害怕。”
他這才別過頭,“是我不對,不該一大早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話末,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才走到牀邊,將薄被疊整齊,又走到衣櫃邊,找出一件短袖淡藍色的修身襯衣,和一件窄腿的休閒西褲穿上。
我見狀知道他是不打算睡了,有些心疼他,“旭雲,你凌晨的時候,好像身體不舒服,喝了不少酒,折騰到天亮才睡下,現在難道不再多睡一會嗎?”
看他襯衣領翻在衣服裡,我順便走到他身後,掂起腳替他整理起來。
“不了。今天我要早早去縣城一趟,醫堂子裡缺了好多藥品,我必須儘快補給。”他見我給他整理衣領,就自己放下手來,讓我給他弄。
我聞言,心中一喜,他今天要去縣城,那麼我是不是就可以偷偷調查關於地窖裡阮青的事情來?我真的太好奇這個人了!
“小荷……”就在我開小差的時候,旭雲突然轉身,一把抓住我的手,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擡頭看向他,“怎麼了?”
只見旭雲佈滿紅血色的眼睛裡,朝我投來憤怒的目光來,“你去地窖了?”
聞言,我心咯噔一下,跳的驟快,好半天都呼吸不了,“我……我沒有呀!”
第二次,我對他撒了謊!
可我這話一出,他抓我手腕的力度越來越緊,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真的沒去?”
我咬了咬脣瓣,壓住心虛,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
旭雲好半天沒有迴應我,抓我手腕的力度也沒再增加,所以,我感覺他應該是被我騙過去了,就大著膽子,擡眸偷偷窺了一下他的表情,只見他的臉陰沉到了極點,目光還是死死盯著我看的,這讓我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我……”
我就知道,他這樣聰明,我根本就瞞不了他什麼的,還不如朝他坦白算了。
可是,我剛說出一個字,他猛地甩開我的手,“撒謊都不會!如果你沒去地窖,身上怎麼沾了髒泥?”
他這樣一說,我忙低頭打量了自己一下,發現肩膀上、頭髮上均沾了一點點的泥灰,好像是之前那個阮青碰我的時候沾上的!難怪旭雲會知道我去地窖了!
“我沒去,這些髒泥是我剛纔去廚房拿柴禾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吧?你趕忙要大驚小怪的?再說了,就算我去地窖了……”我猛地擡起頭,窺著他的臉色,繼續問道,“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爲什麼要對我發火?”
“我不是和你說了,你有幽閉恐懼……”
“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我第一次打斷他的話,這讓他愣住了。
我見他這樣,心裡這兩年被壓抑的情緒,突然釋放出來,接著道:“昨天被你拉到醫堂子裡的雜物室時,我就知道,我根本沒有什麼幽閉恐懼癥!旭雲,我搞不明白,你爲什麼這樣怕我去地窖呢?那裡究竟有什麼秘密讓你害怕我知道?”
旭雲被我這番話弄得呼吸不穩,好半天盯著我不說話。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先躲開目光,問他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他不高興了。可得知他騙了我這麼多事情之後,我怎麼也不想先朝他服軟了。我現在就想要逼他對我坦白!
可時間一點點流失,我們這樣僵持著差不多十分鐘了,他還是沒有和我解釋的意思,這讓我都快強硬不下去了。
“阿孃……我怕……阿孃,我要出去……”
這時,小雨的聲音,從隔壁小房間傳出來,打斷了我和旭雲的對峙。我深嘆口氣,朝他白了一眼,就回應了小雨一聲,“小雨乖,阿孃馬上給你開門,別害怕。”
話末,就擡腳便走。
旭雲性子傲,自然是不會拉我。所以,我很快走到小雨的房間門口,給他打開了門。小雨一出來,就抱住我的腿,朝我們屋這邊怯怯的看過去。估計還以爲紅螞蟻在屋裡。結果,旭雲隨後從裡面沉著臉走出來,他頓時驚哭了,“阿爹沒死?那剛纔我怎麼拉阿爹的手,阿爹都不醒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他剛纔纔會哭喊著說旭雲死了!
旭雲聽到他這話,陰沉的臉才緩和了一點,走過來,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胖臉,“虧你還是苗醫師的兒子,居然連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真像你阿孃,她也總是親人和敵人分不清。”
說完,還特意擡眸掃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還在因爲我去地窖的事情不高興,可我這次先佔理的,所以,第一次不理他。拉著小雨往廚房走,“阿孃帶你去做早飯,免得又被人嫌棄我們。”
“白荷!”
結果,我剛拉開小雨,他就喊了我一聲,語氣帶著警告的意味。
與其說他是叫我的名字,還不如說他是在喊“站住”兩個字。我受夠了每次吵架,都是我妥協他了!所以,這次我沒理會。
等我和小雨去了廚房燒火做飯的時候,我看見他走出屋子,看了後院那邊一眼,又突然朝我這邊看來,我忙背過身,不敢和他對視。
他不會要去地窖那邊吧?我剛纔出來救他,好像忘了把地窖的門關上了!他要是過去一看,就知道我是真的去過地窖了……
怎麼辦?
我緊張不已,忍不住又朝他那邊看過去,卻不見他人,然後目光移到後院門處,才發現他真的往地窖那邊走去!我整個心都提了起來,死死盯著他背影,直到他走到柴房門口停下腳步爲止。
“趙大夫,我們找到阮嫂了……”
就在我走出廚房,伸頭去看旭雲的時候,院門外傳來大壯扯著嗓子的吆喝聲。
這一聲嚇了我一跳,忙縮回身進廚房裡去了。而心裡卻又被大壯這句話吸引,阮嫂找到了?那麼我是不是可以想辦法問問關於阮青和旭雲的一些事情?
“趙大夫?”沒有得到迴應,大壯又喊了一遍。
這時,我聽到旭雲走過來的腳步聲,果然,隨後就傳來他的迴應聲,“帶她去醫堂子見我!”
“恐怕不行……”大壯隔著院門發出爲難的聲音來。
“吱呀”一聲,走到院門口的旭雲,打開了院門,朝大壯納悶道,“爲什麼不行?”
“她……她死了!”大壯說這話時,我正好朝他那邊看過去,便看到他一臉恐懼的模樣來,似乎阮嫂的死,讓他感到害怕了。
可我此時的注意力卻被他這句話吸引了,他說阮嫂死了?!
“怎麼會這樣?”旭雲顯然很吃驚,似乎和我一樣,沒想到阮嫂會死。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她屍體掛在寨子外面的槐樹上,周圍圍了一羣的黑蛾子……我猜,這事和阮青那混蛋脫不了干係……趙大夫,阮青他……”大壯話說了一半,可能是看到旭雲表情不對,便朝我這邊掃了一眼,忙止言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