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村雖然是青城山下的一塊旅游風景區,可這里其實并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唯一讓人有點印象的就是那一群安靜的呆在桃花溪邊的桃樹,歪歪斜斜的枝枝杈杈已經在飄搖的風雨中經歷了無數個四季輪回。帶著張秋靈來到一棵桃花樹下,蕭塵笑道:“這里的桃花樹都有了靈性,這話是老頭子說的,至于它們怎么有靈性我也不清楚,不過老頭子吩咐我每年都要在這棵桃花樹下埋一壇酒,說等我厭倦了村外的生活可以回來一瓶瓶的品嘗,老頭子說的神神叨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個意思,不過桃花樹下埋的這些酒我都是按照老頭子給我的秘方配制的,十年前,我喝過老頭子的酒,其實沒有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個字,淡,真喝起來還不如雪花啤酒來的暢快。”
“哦?那你剛才還說這是好酒,這么快就出爾反爾了?難道是舍不得了?”張秋靈微微一笑,看著樹影斑駁的地下找了一塊地方坐了下來。
蕭塵沒有答話,也懶得理這個處處機鋒的女人。從身后掏出剛剛帶上的鏟子對著一塊只有自己認得的上了記號的土地開始挖掘起來。偶爾的回頭,看到的只是女人高深莫測的微笑。
林風也是天亮的時候才走下山的,只不過他沒有碰到毒蛇或者猛獸,進了傷門后,道路平坦的一塌糊涂,就算他想要找一些麻煩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只是他走的那條路實在太長,走著走著天就亮了。
見到李峰和曹添幾個人的時候,他們正在車子里打盹。林風笑笑,這些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家伙在睡覺的時候手都不敢離開腰間的家伙也算是可悲了,社會是這樣也不能怪他們,也許一個不小心就在陰溝里翻了船將大好頭顱給丟了。
“風哥,你回來了?”李峰朦朦朧朧中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影,睜開雙眼,見到了林風。
“嗯”
輕輕答應了一聲,林風又道,“李峰,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我還想在這里呆兩天。”林風其實是想再去見見蕭塵,那個在張秋靈嘴中被稱為市儈小人的刁民,一個知道古蜀國文字的人也確實值得他花幾天的功夫去結交了,他也不相信蕭塵會走不出昨晚的祖師墓地,那個地方雖然神秘但卻沒有多少傷人的機關。
“風哥,寶藏……”李峰說了一半后還是沒敢說下去,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他的一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玩死,雖然心里想著寶藏的事情,他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開著路虎踏上了返回南京的路程。
林風走進那輛陸地巡洋艦,對著車里的曹添吩咐道,“回去對BOSS說我可能要晚兩天,也許一個有趣的家伙也會跟著我回到南京的?!辈芴硎橇诛L的同學,也是考古學博士周博的學生,為人內向,不善言辭,也就是俗話說的悶騷男,只不過眼鏡后深邃的眼神讓他看上去遠不止悶騷這么簡單。
“恩,你自己小心?!辈芴碚f完后也駕車揚長而去。
長出口氣,林風將目光轉向了又一村的村舍,一排排老舊的磚瓦房,和城市里的高樓大廈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在問過幾個村民后,林風來到了蕭塵的狗窩。
“你找誰?”
一個孩子站在門外,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正上下打量著自己,眼神中滿是戒備的意味,比美國五角大樓特工的眼神還要犀利。林風蹲下身體,看著天佑笑道:“蕭塵是住在這里吧,我是找他的。”
“鬼見愁不在,你要是找他的話就在這等著吧,我也在等他回來呢,對了,你是那個和鬼見愁一起上山的人吧?!碧煊硬皇堑谝淮我姷搅诛L,昨晚蕭塵爭著要當導游的時候天佑就見過了,只是印象不深,現在再仔細一看的時候已經有些眼熟了。
“你見過我?”林風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見過的人多了去了,就連我們青城山旅游局的局長我都見過?!碧煊幼龀鲆桓钡靡獾谋砬?,在他看來,一個局長已經是天大的官了,自己見過這么一個大人物面前的人肯定要對自己刮目相看。其實天佑的想法很簡單,鬼見愁不在家,自己不能給他丟臉。
“哦?一個局長確實很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市長大?”林風笑道,他沒有惡意,只是覺得面前的孩子好玩才這樣說的。
“市長算什么,我還見過四川省的省長呢,那年他到我們又一村找酒喝就是我給他送去的,他還叫他的手下賞了我一百塊錢?!碧煊诱0驼0脱酆笳f出這樣一句冠冕堂皇的話,孩子的爭強好勝之心一點也不比成年人小,只是由于他們的破壞力小才一直沒有被人注意罷了。天佑又哪里見過什么省長,一個省長又怎么會叫手下賞他一百塊錢,封建王朝早就完蛋了,就算要賞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天佑不想輸給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他的心里省長已經是一個頂天的官了。
“哦?看來還是你厲害啊,這么小就見過了省長,我長這么大都還沒見過呢,哪天再見到了可得通知我一下,讓我去看看省長到底是什么樣子,有沒有三頭六臂,會不會騰云駕霧。”林風看著孩子莞爾笑道,一個有趣的孩子,至少比自己小的時候活的自在。自己在懂事的時候就只能按部就班的順著家族為他安排好的道路一步步向上走,后來自己真的懂事了,也就大了。一個省長算什么?江蘇省哪個高官沒有去自己家里向爺爺問安?除非他們不想在江蘇出人頭地平步青云。
“其實省長也沒什么好看的,還不是一個肩膀扛著兩個腦袋,不對,是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鬼見愁經常和我說當官的都不是好人,什么聲色犬馬,什么貪污受賄他們都占全了,要不是他們不誤正事中國也不會變成這樣。”天佑歪著腦袋學著蕭塵的口氣說道。
“中國變成哪樣了?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人人都有飯吃,都有衣服穿,等你長大了還有女人給你生個孩子,我怎么就沒覺得哪里不妥呢?”林風學著天佑的樣子坐在地上靠著墻,一種舒服的感覺從心底傳來。
“確實沒有什么不妥,這個社會比幾百年前或者幾千年前的任何一個王朝都要好上百倍?!辈恢螘r蕭塵已經回來了,指了指懷中抱著的一壇酒,笑道,“大老板,我們又見面了,有興趣的話就來喝上幾口。”
身后的張秋靈淡淡一笑,他明白蕭塵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想從他的嘴里掏出真心話簡直比登天還難。林風顯然也是明白這點的,笑笑后起身隨著蕭塵進了內堂。
天佑早已把買來的菜放好在了桌上,碗筷板凳也早已準備妥當。
“天佑,去問問你大姑,看她能不能起床,我的第一瓶酒總不能被這兩個妖孽給糟蹋了,好歹要給自己人喝上一口。”蕭塵望著天佑吩咐道。按照老頭子的說法這種桃花七日醉雖然喝過以后容易醉但對身體其實是沒有害處的,蕭塵不想自己在這里大魚大肉姑姑卻躺在那張床上氣喘吁吁,這就是蕭塵,一個將親情看的比命還重的人。
“看不出來?!睆埱镬`說了這四個字自后坐在了椅子上,一雙剪水雙眸饒有興趣的盯著蕭塵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滿面紅潤的婦人在天佑的攙扶下走到了內堂,婦人坐下后,望著張秋靈和林風打了個招呼,道:“你們兩位是塵兒的朋友吧,看你們得穿著應該都是城里人吧,可不要吃不慣我們這里的飯菜才好,要是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可不要見怪。”
“姑姑,你今天感覺怎么樣?”蕭塵有些擔心,老頭子走的時候讓自己好好照護姑姑,說我們蕭家欠了你姑姑很多很多,現在蕭家只有你和你那個不聽話的爹了。從老頭子的字里行間蕭塵知道老頭子其實一直沒能忘了生了自己卻沒有養自己的男人,生而不養,父之過也,對那個拋棄妻子的男人蕭塵有著太大的恨意,在他很小的時候老頭子經常念叨著說那個男人的心太大,又一村關不住他。
“塵兒,姑姑今天好多了,你看我都能下地了,也許在過幾天就能幫你捕漁網了,你看看你,老式粗心大意的,漁網破成那樣也不知道補補?!笔捛锎认榈拿纨嬛谐錆M了對蕭塵的關愛,一句句普通的言語卻蘊含了深不見底的感情。
看著姑姑的樣子,蕭塵有些忍不住內心的酸楚,姑姑總是說自己的命苦,其實她的命比誰都苦,小時候就被人販子給拐走了,要不是老頭子走遍大江南北的去尋找,也許自己再也見不到這個姑姑了,姑姑的病根也是那時候給落下的。蕭家欠了姑姑的,欠的太多,所以蕭塵發誓今生一定要治好姑姑的病,讓他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過一輩子,一輩子榮華富貴。可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任他再怎么賺錢再怎么節儉也沒能湊夠足夠的藥費送姑姑去醫院里做手術,蕭塵的心思也許只有安靜的待在他旁邊的天佑可以懂。
“姑姑,這是我十年前埋的桃花酒,今天侄兒陪你喝一杯。”蕭塵排開泥封的酒壇,一陣陣桃花的香氣撲鼻而來。將姑姑的碗斟滿后,又接連給張秋靈和林風倒了一碗,就連旁邊的天佑倒了半碗。
“塵兒,這酒姑姑喝過,喝起來又香又甜,喝過以后卻頭暈的厲害,說起來姑姑也有十多年沒喝了,也不知道今后還有沒有機會再喝?!笔捛锒似鹁仆胼p輕喝了一口后嘆道。
蕭秋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雖不是風燭殘年卻病入膏肓的女人,一個整天躺在床上祈禱著侄兒能夠平平安安的女人,一個見著打雷下雨就會欠著身體看著遠方,希望在河里打魚的侄兒不要出現什么意外。
蕭秋,也許她也是一個偉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