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一縷血色的彎月高懸,朦朧月光灑落,夜空中的群星,都似察覺到不對勁,慢慢的暗淡下去。
漸漸的,夜空中只剩下那輪帶著斑駁血色的彎月,原本清冷如水的月華,此刻便有了一絲詭異的味道。
老羊昂著頭,張口一吸,便見周遭垂落的淡淡月華,化作一道泛著斑駁血色的月光長河,落入其口中。
老羊閉著眼睛,靜靜感應(yīng)了片刻。
余子清也跟著吸納月華,大量的月華入腹,率先感覺到的前調(diào),便是正常月華的味道。
清冷溫和,力量雖然不強,卻是幾乎所有生靈都能利用的力量,幾乎是僅次于普通靈氣的存在。
便是不懂修行,不懂吐納的凡人,在黑夜里,被月光照耀的時候,其實也能神魂穩(wěn)固,心神安定。
有些地方的凡人,在治療少數(shù)病癥的時候,也會在滿月的晴朗夜晚,在月光下曬月亮,其實的確是有點作用的。
而正常的月華,還有一點是比普通靈氣更好一點,那便是用來開智。
大多數(shù)靈智高點的妖物,基本都是以吸納月華來開智,運氣好點的,還會碰上帝流漿,那效果更好。
等到余子清細(xì)細(xì)品味,那月華的前調(diào)消失之后,后味開始出來的時候,便能感覺到月華里,多了一絲隱而不發(fā)的東西。
那力量不是額外加進來的,而是月華本身就有的。
這個最重要,也最致命。
若普通月華是清冽甘泉,柔和滋養(yǎng)生靈開智,徐徐漸進,那如今這月華里的后調(diào),便是以柔為表,暗藏兇險。
在這種力量的刺激下,生靈開智的效果,滋養(yǎng)神魂的效果,都會更強。
只是這便似揠苗助長,如同邪道。
本事用來安定心神的,此刻,卻會在安定的表面下,刺激的更加激烈,更加不穩(wěn)定。
超過一定限度,便會直接爆發(fā),再也不復(fù)安定。
片刻之后,老羊睜開眼睛,長嘆一聲。
“要出大事了啊,我們都沒有想到,那位的第一個目標(biāo),竟然是月神……”
余子清也是面色凝重,仰望著天空中的皓月。
他都可以想象到,哪怕皓月保持著如今的樣子,再也不變化了,那也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若是持續(xù)的時間長了,便是普通凡人,恐怕都會受到嚴(yán)重影響。
畢竟,這月光,是根本沒法完全遮掩,是直接在夜晚揮灑到整個世界的。
說不定到時候,普通的凡人鄰里,今天吵了個架,正是氣血上頭的時候,再遇到個滿月天,被血月一照,不安定的心神受到影響,指不定拎把刀就去把鄰居給刀了。
而修士長期受到這種影響,說不定在進階的時候,忽然就入魔了。
本來是走正道,潛心修行的妖物,一個沒控制住,就變成了吃人的妖魔。
更可怕的是,萬一是借這種月華來開智的妖物,那從根子上就不太可能當(dāng)一個正經(jīng)的好妖怪。
“將皓月光輝暫時屏蔽掉,可以么?”
“不可能的,皓月與大日,跟現(xiàn)世的演化息息相關(guān)。
可以說,在化靈大陣尚未出現(xiàn)的時候,這倆存在,便是在不斷的給現(xiàn)世進補。
所有的一切力量,歸根到底,都是由日月星輝轉(zhuǎn)化沉淀而來的。
在研究化靈大陣的時候,我們花費了大量時間,人力物力。
基本確定了這點,而這其實也是化靈大陣能成功的基礎(chǔ)。
因為這本就是世界的真理。
植物吸納日月星輝的力量成長,化作牛羊的口糧。
牛羊再被吃掉之后,化作其他生靈的力量。
構(gòu)建出一個龐大的生靈圈之后,所有生靈匯聚,那片天地便自然而然的會出現(xiàn)靈氣。
這都是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
我們以化靈大陣,將這種漫長的轉(zhuǎn)化加速,越過了中間的很多冗雜的過程。
直接將日月星輝轉(zhuǎn)化成靈氣,中間的損耗其實也不小。
只不過少了天地自然的漫長過程,那日月星輝又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才會顯得化靈大陣效果極強。
靈氣是根基,日月星輝是根基的根基。
所以,你應(yīng)該明白,為什么便是曾經(jīng)的諸神,立下契約的時候,會以被日月星輝唾棄為代價吧。
沒人能去毀掉日月,也不可能去屏蔽掉整個世界。
沒有人有那么強的力量。
若是真有那么強的力量,便是已經(jīng)超出了現(xiàn)世的一切。
還不如想想,怎么屏蔽掉現(xiàn)世,好讓月光不在照耀下來。
但那又是在主動讓現(xiàn)世的演化退步,還是極為關(guān)鍵的地方退步。
那后果比當(dāng)年的大兌消失還要嚴(yán)重。”
“您老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怎么越說越糟糕了?”余子清心里有種不好的感覺,特別明顯,老羊怎么越說越嚴(yán)重了。
“這叫糟糕?糟糕的還在后面呢?!?
老羊伸出一只手,掐指一算。
“現(xiàn)在是七月二十九,基本算是一年之中,皓月力量最弱的時候。
而到了下個月的十六,尤其是亥時,便是今年皓月力量最強的那天。
到了那天,可能皓月之上的斑駁血色,會越來越大。
那種情況,你自己想想吧?!?
余子清一想,頭就大了。
就半個月時間,若是解決不了,那半月之后,就注定了會有肉眼可見的不好影響出現(xiàn)。
“呵,你以為這就完了?
按照推算,再過七年,就是下一次帝流漿出現(xiàn)的時候。
而每一次帝流漿出現(xiàn),都是大量妖物出現(xiàn),大量修士入門的契機。
那天入門的所有修士,那天化妖的所有妖物。
其實統(tǒng)統(tǒng)都是已經(jīng)半只腳邁入邪魔之道了。
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
余子清昂首望著皓月,覺得自己到底還是有些小看了懸崖神王。
這家伙能為諸神守道,被限制在虛空懸崖之上,后面還吸引了那么多人幫他代練,到底還是有點本事的。
他現(xiàn)在就能走出了懸崖,不應(yīng)該的。
本來余子清推測,懸崖神王在能走出虛空懸崖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來到現(xiàn)世。
看來是山君能走出群山深淵之后,也讓他們改變了原來的策略。
若山君還是被困在群山深淵之下,懸崖神王走出來第一件事,肯定是來弄死他余子清。
“老羊,你知道去皓月的辦法么?”
“你不要以為我什么都知道!”
“那你找到了么?”
“沒有!”
“現(xiàn)在最直接的辦法,便是去皓月看一眼了。
您老也知道我的,那個書單,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學(xué)完。
我還在學(xué)習(xí)階段,還沒到能去研究這種事的水平。
一切都要看您老人家了?!?
余子清言辭懇切,很是真誠。
老羊沉著臉,也沒再踹余子清了,只是點了點頭。
“我試試?!?
這時,余子清耳邊浮現(xiàn)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我知道怎么去皓月。”
余子清和老羊一起向著海面之下望去,他們來到貓頭山,進入其中。
便聽瑞獸小聲逼逼。
“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瑞獸都有些不太敢說話。
“沒事,你知道什么,盡管說?!庇嘧忧逡荒樅蜕频恼T惑道。
“你放心,月神跟我很熟,幫了我很多,于情于理,我都肯定要幫忙的。
我們要是早點解決這件事,老羊有了空閑時間。
必然是第一時間幫你解決問題,到時候你恢復(fù)了之后,幫你煉體。
我錦嵐山,乃是天下體修最強的地方。
肯定能做到的,到時候,你別說一個胃了。
一天吐出來一個胃,那都是小問題。”
說著,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
老羊沉著臉點了點頭。
“的確都是有希望能解決的問題,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要是我恢復(fù)了,倒是可以帶你們?nèi)ヰ┰隆?
以前皓月有變化,也是時有發(fā)生的。
如今的血月,曾經(jīng)就發(fā)生過。
那個時候,真凰便會帶著我去皓月,將其化解,讓皓月恢復(fù)正常。
如今是不行了,我動不了。
不過,你肯定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去皓月。”
“……”
余子清張了張嘴,沒敢說你這不是說廢話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去。
而且,曾經(jīng)的四真,目前勉強還算是活著的,就只剩下石化的瑞獸,去哪找一個知道路的真凰?
瑞獸倒是挺會看臉色的,跟著就道。
“真凰應(yīng)該是沒了,不過他應(yīng)該有留下東西。
我曾經(jīng)感覺到過,應(yīng)該是在虛空。”
“我也知道,虛空可能有跟真凰有關(guān)的東西?!庇嘧忧瀹?dāng)初就感覺到過,只是虛空去哪找?沒有指引,沒有道標(biāo),找一百萬年也別想找到。
就像遁走的七陰大王,這家伙要是能忍得住,就藏在虛空中,別人去找一百萬年,也別想碰運氣找到他。
“其實除了真凰,還可以找找他的后代血裔?!?
“嗯?真凰有血裔?活著的?”
“也不算是血裔吧,應(yīng)該是他的血裔的力量,我前些日子感受到過,他似乎是突破十階失敗了?!?
“離皇?!”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沉睡很久很久了,我只是感覺到了東西而已?!?
余子清有些意外,卻又感覺好像沒什么可意外的。
大離的國運化身,本就是火燒云所化的一只巨大火鳥。
不動仙朝的國運化身,更是龍形,四真也是其仙朝圖騰。
跟人族息息相關(guān),本就很正常。
原本他也想過大離是不是跟真凰有關(guān)系,但后來這個好奇點被辟謠了。
沒想到,大離的確跟真凰沒直接關(guān)系,但是跟真凰的一個后代有關(guān)系。
“不是說四真其實并沒有血裔后代么?”
瑞獸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老羊看不下去了,直接道。
“四真的血裔后代,跟你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就像之前的惡龍,他其實就可以算是真龍的血裔。
其他四真有血裔,有什么可奇怪的?!?
“對對對?!比皤F連忙應(yīng)和。
“我隱約記得,真凰其實是有倆血裔后代,真龍應(yīng)該多一些,真麟我不太清楚?!?
“那你呢?”
“我不太清楚?!?
“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有沒有血裔后代?”
“是啊?!?
“……”
瑞獸這理所當(dāng)然,仿若這就是常識的語氣,讓余子清也沒太好意思繼續(xù)問,會顯得特沒見識。
想到,當(dāng)年龍族搞出來的那頭有真龍血脈的惡龍,余子清大概能腦補出來為什么瑞獸自己也不知道了。
要么就是以類似真龍精血之類的東西為引,直接孕生。
要么可能是力量暗藏,如同古妖一樣,只有真正覺醒的時候,才算是血裔。
這邊商量了一下,老羊繼續(xù)在瑞獸這里,實驗怎么讓瑞獸恢復(fù)。
而余子清則準(zhǔn)備去大離一趟,沒想到最后可能還是需要離皇。
但去之前,余子清登岸之后,先回到了甲辰城,來到了毀陽魔的小廟,他有事情要先跟毀陽魔確認(rèn)一下。
站在大殿的門口,余子清沒進去。
進入那里的感覺,實在是沖擊太大,他能扛得住,卻不喜歡。
生靈喜生惡死的本能實在是太過于強大,乃是核心的本能。
“你能感覺到皓月的變化吧?”
“能,有什么問題么?血月而已?!?
“懸崖神王走出懸崖了,這就是他干的,我來是想問問你,他還在守道么?”
“依然在守道,我沒感覺到有什么變化,可惜了,他若是不守道了,我徹底失去了回歸曾經(jīng)的希望,說不定我反而能更進一步。”
毀陽魔的語氣里,難得帶上了一絲遺憾。
他是真的徹底把自己跟諸神割裂開來了,此刻還覺得,懸崖神王在守道,可能是拖累了他。
哪怕這種拖累,可能極為微弱,微弱到只是能看到而已。
毀陽魔也覺得,就是能看到那一絲回歸諸神的希望,便是不夠徹底。
不夠徹底,便會差那么一絲絲。
就是那么一絲絲,便有可能是他無法真正邁入死亡的天塹。
余子清現(xiàn)在是真覺得毀陽魔越來越可怕了,最極致的求道者是真的嚇人。
“他若是還在守道,為什么能走出虛空懸崖?”
“那自然是扛起守道的重任前行。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走出虛空懸崖,只不過能將力量延伸出來了而已。
他暫時來不了現(xiàn)世的,你要送他去死亡么?
到時候記得帶上我,我可以幫忙。
我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著他,帶著他的重任一起去死了?!?
余子清點了點頭,直接忽略了毀陽魔后面的話,這家伙現(xiàn)在三句話不離弄死一個諸神助興。
“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那你知道怎么去皓月,怎么救一下月神么?”
“為什么要救?就他的權(quán)柄,又殺不了月神。
他只是在拉著月神墮落,讓皓月變成血月而已。
以前又不是沒出現(xiàn)過血月,不用人救,好著呢。
血月的月神更有意思一點。”
余子清沒說話,他把毀陽魔的話給琢磨了一下。
大概翻譯一下,就是月神沒生命危險。
曾經(jīng)也有血月出現(xiàn)過。
而且毀陽魔覺得有意思,那自信點說,絕對會出現(xiàn)血流成河的情況。
“怎么去皓月你知道么?”
“不知道,要是知道,當(dāng)年就不會墜入現(xiàn)世了。
那里在現(xiàn)世之內(nèi),又在現(xiàn)世之外,在虛空,又不在虛空。
只有真凰知道路徑,便是虛空那位,最多也只是將力量影響過去?!?
“行了,那我先走了,你繼續(xù),要是開戰(zhàn),會帶你一起?!?
“說好了,你可別忘了。”
“放心!”
余子清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后方又傳來毀陽魔的聲音。
“你要是有空,帶我去前線吧?!?
“嗯?”余子清頓時心生警惕。
大兌龍象軍出發(fā)的時候,還有后面開戰(zhàn)的時候,按照程序,可都是有人來問過毀陽魔的。
毀陽魔覺得龍象軍就這么一路橫推過去,實在沒什么意思,一點戰(zhàn)場慘烈感都沒有,這種戰(zhàn)場上,沒有死亡的美感。
現(xiàn)在怎么又要去前線了?
“你要明白,大兌若是不穩(wěn),我就沒心情去琢磨怎么弄死諸神,弄死深海詭異的事了。”
毀陽魔嘆息一聲,聲音里滿是遺憾。
“你不會是要去前線看血流成河吧?”
“是啊,那還能看什么,血月之下的戰(zhàn)場,那是相當(dāng)?shù)暮币姟!?
毀陽魔琢磨了一下,這種事雖然罕見,但很顯然,以他現(xiàn)在的感悟程度。
若是他尚未觸摸到死亡之前,還有可能有很大幫助。
但現(xiàn)在,去也就是看個稀罕,沒什么大幫主了。
相比之下,還是親眼目睹諸神黃昏更關(guān)鍵。
“若是為了大兌穩(wěn)定點,一切順利點,你更要送我去前線了,你趕緊忙完你的事,然后我們?nèi)ニ吞摽漳俏蝗ニ劳??!?
余子清不太懂毀陽魔要怎么做,不過,他相信毀陽魔對他在意的事情,是絕對靠譜。
他帶著毀陽魔的牌位,來到了已經(jīng)被奪回的故土。
到了前線,親眼看到龍象軍的軍營,便感覺到那里蒸騰的氣血力量里,在血月的照耀下,開始多了一絲煞氣。
前線大營里的變化,比其他所有地方,都更加明顯。
那不是正常的軍中煞氣,其中核心參雜著一絲讓將士更加驍勇善戰(zhàn),卻也更加弒殺,更容易失控的煞氣。
只是遙遙看了一眼,余子清就確定,繼續(xù)下去,半個月內(nèi),大營里肯定就會有人入魔。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給奸商餓鬼傳了個信,讓他從深淵裂谷里挑一些餓鬼過來,以大兌的名義,掏點錢,請這些餓鬼來當(dāng)專項醫(y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