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好幾次了,‘粉紅骷髏’是沒有解藥的,你就算說破大天來,我也不能把解藥給你呀。”
蘇媚兒偏頭側耳,終于解了氣,輕笑著說道。
孫老爺子卻是置若罔聞,連番磕頭不已,額角鮮血直流。
在他身后的不遠處,孫武無力的靠在枯黃的竹林中,眼中仍閃耀著對生存的渴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時間顧慮兄弟的死和他的父親蒙受的屈辱了,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讓自己活下去。
緩緩的蹲下身子,蘇媚兒伸出一根蔥根般的手指,輕輕的扳起孫老爺子的蒼老的臉龐來,細細打量著,輕聲輕語的呢喃道:“其實……毒術并不是本姑娘最擅長的神通哩,孫伯父,你猜,我最擅長的是什么?”
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直聽得孫老爺子一臉的驚訝,他心里一面有著對死亡的恐懼,一面有對孫武的擔心,他盡管隱隱猜到蘇媚兒話中有話,此刻腦子里一團亂麻,什么也猜不到了。
“老朽……老朽愚鈍,不知仙子的專長。”說完,又是一頭叩下。
“呵呵。”
蘇媚兒掩口一笑,似乎對自己最擅長之的神通非常滿意,她敲了敲孫老爺子的腦門,嫣然道:“我的暗殺之法,可以誘殺比我修為高強之人;我的毒術,凌厲至極,例無虛發(fā),可同時將千人處死;然而我最滿意的神通,可以幫助我瞞天過海,只手遮天!”
孫老爺子聽了這話,心中一寒,他望著蘇媚兒的笑靨如花,卻有種難以名狀的恐慌。
“那仙子……那到底是什么神通?”
蘇媚兒傲然道:“易容術!”
她吃吃一笑,又扳起孫老爺子的臉龐,眼光在他臉上掃視,“孫伯父,你知道我的易容術是如何登峰造極的嗎?”
白嫩的手指在那蒼老的臉龐上不停的撫摸,指若柔荑,輕撫過蒼老的皺紋溝壑,像是一種挑逗,又像是愛撫著自己最心愛的首飾。
孫老爺子更是心里發(fā)寒,只覺得蘇媚兒手指溫度冰冷至極,仿佛是陰極之冰,摸過自己的臉龐,臉上頓時一陣麻木。
“老……老朽不知,想必是蘇仙子冰雪聰明,無論是毒術還是易容,都一定是登峰造極的!”
孫老爺子盡自己的阿諛奉承之能事,盡力的拍著蘇媚兒的馬屁,只盼著蘇媚兒善心大發(fā),賜之解藥。
“不不不,”蘇媚兒輕輕搖頭,嫣然笑道:“毒術,是因為我服食了天下排名第三的妖獸——巨靈妖蛇的蛇膽,機緣巧合之下誤打誤撞,將蛇毒與我原先的毒術融合,才創(chuàng)出了這門‘粉紅骷髏’的神通。但是我的易容術,卻沒有依靠任何奇遇,僅僅憑借我的本事,我獨創(chuàng)出來的這門神通!”
孫老爺子聽得更是一頭霧水,但是此刻那毒素已經(jīng)侵入他的心房,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下身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知覺,就連自己的胸口,也是發(fā)悶的很,嘴角,一縷黑血正慢慢的流淌出來。
孫武在他身后,也被毒得七葷八素,聽力、視覺都被弱化,他連蘇媚兒與父親的對話都聽不清楚了,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他亦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他堅信蘇媚兒是有解藥的,只要苦苦相求,定然能要來解藥,有著對“生”的希望,他又焦急起來。
“其實,當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就很喜歡打扮。別的女孩子打扮,是想變得更加漂亮,就像一顆明珠一般光芒四射。但是我不一樣,我打扮,是想假扮成其他人,沒錯,我喜歡假扮成別人,這是我小時候最特殊的喜好。剛開始的時候,我有一本教易容術的書,是用面粉、珍珠粉、甘油,按照一定的比例,涂抹在臉上,這本書差極了,結果我扮誰都不像,反正總是弄得自己很狼狽,他們看到了,總是笑話我弄了個大花臉。我那時候年紀小,被很多人笑話之后,我又難過,又生氣,于是我就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
蘇媚兒笑著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后來,我有一位師兄看我非常的喜歡易容術,就給了我一本不錯的易容秘籍,我照著那秘籍上面說的練,果然小有成就。開始漸漸的,我總能通過易容輕易的騙過周圍的人,我可以輕易的欺騙他們,或者偷他們的東西。再后來,我的練得久了,不僅僅在化妝術上爐火純青,我試著學他們的神態(tài),講話的樣子,甚至試著揣摩他們的心態(tài),那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其實每個人都有明媚的一面,也有陰暗的一面。每個人的陰暗面,都是非常可怕的!”
蘇媚兒微微皺眉,似乎對人性的陰暗非常不滿,她抬起頭,望著燃燒殆盡的孫家祠堂。
那里,已經(jīng)燒成了一片廢墟,只剩下最后的火苗,做著殊死的掙扎。
“孫老爺子,這人性的兩面,就像咱們的相處一樣,平時大家都客客氣氣,你們派人照顧我的起居,幫我很多忙;我送你們法寶、仙石,幫助你們提升修為,禮尚往來,協(xié)同御敵,這便是人性明媚的一面。但一旦有事發(fā)生,你們定然信不過我,還要殺我,出口實在是臟,人性陰暗的一面就展露無遺了。每個人都有一張面具,掩蓋著自己陰暗的內心。有些時候,我看著滿大街的虛情假意,真想把每個人的面具撕下來。”
蘇媚兒輕輕的撫摸著孫老爺子那布滿皺紋的臉頰,饒有興趣的微笑著,似乎在撫摸一張面具。
“再后來,我的易容術真的很棒,幾乎能夠瞞過大部分人了,可是我無法瞞過那些祖師,也瞞不過我的師兄。無論我扮裝成什么樣子,他總是能夠很快的發(fā)現(xiàn)我,無論我再怎么努力的偽裝,易容術在他面前也只是小孩子過家家。我想,這一定是因為他的易容術比我更強,沒錯,連那秘籍都是他送給我的,我不管再怎么修煉,在易容術造詣上,也是永遠無法超越師兄了。”
說到這里,蘇媚兒有些傷感,人在回憶往事的時候,總是有那么一些傷感的情緒。
她仍舊自顧自的說著,絲毫不管孫老爺子與孫武已經(jīng)毒入骨髓,病入膏盲,距離咽氣也只有最后一步了。
但是蘇媚兒不管他們的死活,仍舊自己在滔滔不絕的訴說著。
“我想了很多天,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個方法,就是真的撕下來別人的面具——或者說,是活生生的撕下別人的臉皮,制作成一張人皮面具!”
蘇媚兒低聲笑了起來,她將自己最罪惡的一面講述給孫老爺子聽,她凝視著孫老爺子那恐懼的眼睛,問道:“孫伯父,你猜,我把人皮面具貼在臉上之后,我的師兄還能看穿我么?”
孫老爺子發(fā)抖著,嘴唇囁嚅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怕極了!
他似乎可以猜到蘇媚兒接下來要做什么!
果然,蘇媚兒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尖寒光暴漲,一根尖銳的利刃在她指尖凝聚,她伸出手指,去挖孫老爺子的臉皮!
孫老爺子大驚不已,慌忙失措,正要起身逃命,卻吃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經(jīng)脈已經(jīng)完全被毒術侵蝕,一動都動彈不得!
手指上把尖銳的利刃,赫然刺入孫老爺子的耳根,從耳根入刀,要把孫老爺子的整張臉挖下來!
孫老爺子正要大喊,讓孫武快逃,卻吃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似乎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孫武由于中毒太深,視野模糊,聽力極差,他既然聽不到蘇媚兒說了什么,也看不清蘇媚兒在做什么。
蘇媚兒一面挖著孫老爺子的臉皮,一面吃吃笑道:“孫伯父,反正你是要死了,且把你的面具借媚兒一用,這樣媚兒就可以扮成超度城的城主,可以擁有自己的勢力了!”
“我扮成城主之后,可以訓練出自己的士兵,讓每個人士兵都修道。我的兵力強盛之后,就可以收服城外的死靈軍,借此強大自己的實力,然后進攻下一個城市,吞并,不停的壯大自己的實力……我會越來越強,總有一天,我會兵臨城下,殺掉現(xiàn)任的死靈國主,成為新的死靈國主!——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請孫伯父把你的面具借媚兒一用,放心,我會在你的臉皮上涂抹上特殊的藥劑,就算過上十年,您的臉皮也不會腐爛的。”
低聲細語的說著對于未來的規(guī)劃,像是對情人的情話一樣,鮮血順著蘇媚兒的手腕流淌而下,她指尖的利刃,游刃有余,熟練的割下孫老爺子的臉皮,右手一個變化,憑空變出一碗清水來,將那臉皮上的血跡洗掉,收入儲物腰帶中。
孫老爺子失去了臉皮,一張臉血肉模糊,他口中嘶啞,連慘叫都不能發(fā)出。
一股惡臭從他腳下冒出,他的手腳已經(jīng)中毒太深,漸漸的化為一灘黑水。手腳之后,便是四肢,腹腔,頭顱,只片刻工夫,孫老爺子便已經(jīng)化為一灘污水,臭氣熏天。
蘇媚兒有些厭惡的皺著眉頭,朝后退了一步,她絕對不能讓這黑水污濁了她的鞋底。
那孫武還有一口氣在,此刻也是到了回光返照的階段,他突然可以看清周圍的情景了。
他的親生父親化為黑水的一幕,全部發(fā)生在他面前,孫武給嚇壞了,他驚恐的睜著眼睛,不停的朝后退縮,突然,他明白過來,蘇媚兒是不會給他解藥的,并且要把孫家人趕盡殺絕!
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力氣,孫武猛然起身,撒開腿就朝外跑!
不過方才跑了幾步,腳下便一軟,他重重的跌倒在地。原來是他的腳已經(jīng)開始化為黑水了。
孫武摔倒在地之后,再也無法用腳站立而行,只好撐著雙手在地上艱難的爬行。但是很快,他的雙手也化為黑水,他連爬行的資格都沒有了。
接下來,依舊是俗套的一幕,孫武也化成了一灘黑水,別說是骨頭渣滓,就連衣裳鞋襪都沒能剩下,就好像,他從不存在一樣。
蘇媚兒怔怔的望著他父子二人死去,幽幽的嘆了口氣,她取出儲物腰帶中的臉皮,凝視片刻,又嘆了口氣。
眼角的一滴淚,悄然滑落,滴在那臉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