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交給我吧
“我怎麼可能讓你死?”他終於回過頭來,緩緩而溫柔地衝她揚起脣,“即使我這輩子也只能與你這樣隔著簾子說話,只能看你享受著別的男人的榮光,我也會一直這樣保護你。我會爬到足夠能護佑你一生的位置,保護你一生無虞,然後等你壽終正寢,我才死去。”
琉璃咬著脣,眼淚流下來了。
他站起來,“是我對不住你,當初要不是我知道的太遲,我不會讓你成爲別人的妻子,你也不會受這麼些苦。這都是我欠你的,你讓我還了,我就是來日死了,也安心些。”
“杜睿!”琉璃哭出聲來,揪著衣襟難以自抑。
誠然,當初在面臨著被何毓華害死的險境時,如果他能夠及時趕到,她也許不會嫁給祈允灝,可是她從來沒有怪過他,因爲她知道如果他收到消息,他一定會趕來的,他沒有來,那就一定是哪裡出了錯!她不怪他沒來救她,可是眼下,她卻怪他爲什麼要這樣固執(zhí)!
“你別哭,太醫(yī)說懷孩子的時候哭了傷身體。”他靜靜站在簾櫳下,目光裡沒有絲毫不自然。一個男人在什麼時候纔會去跟太醫(yī)打聽這些事?只有自己妻子懷孕的時候纔會吧。琉璃不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就是願意去打聽。他願意窮盡自己的一生,像當初他順利娶了她一樣,那樣去爲她著想。
“爺,外頭有鎮(zhèn)國大將軍的侍衛(wèi)來了。”
院裡的管事忽然進來,躬身向杜睿稟道。
琉璃止了眼淚,頓時擡起了頭來。
“讓他們進來。”杜睿吩咐道,然後看了眼琉璃,退到了正堂後的次間。
琉璃掀簾走出來,葉同劉威就已經(jīng)各押著一個人走進來了。
“奶奶!人捉到了!”葉同先看了眼臉上仍有淚痕的她,然後才跪地回稟。
琉璃穩(wěn)了穩(wěn)情緒,看向被塞住嘴的那兩人,一個正是先前傳旨的太監(jiān),另一個則一身勁裝打扮。腰間還彆著笊籬,一看便知定是方纔行犯的刺客之一。
於是先指著那太監(jiān):“你是哪宮裡的人?”
劉威將太監(jiān)嘴裡塞著的破布扯出來,太監(jiān)呸了一口,尖聲尖氣地道:“我當然是廣仁宮貴妃娘娘身邊的人,你敢押我,就不怕駱貴妃回頭治你的罪嗎?”
“廣仁宮的人?”琉璃冷笑,“那我就把你送回廣仁宮去,看看娘娘是治我的罪還是治你的罪!”到這個時候還敢嘴硬說自己是廣仁宮的人,是覺得她不敢把事鬧進宮,然後好讓她懷疑到駱貴妃頭上去嗎?
“你敢!”太監(jiān)挺起身子來。
“你都落在我手上了。我有什麼不敢?”琉璃沉下臉。“葉同把他綁了。即刻送到廣仁宮去!”
要說是別的宮裡的人的話,琉璃確是要費番思量,因爲太監(jiān)雖是奴才,可是宮裡的奴才可代表著身後的主子。琉璃若是真綁了送進宮去交給他們的主子,那就是直接打他們的臉,皇家尊嚴被冒犯,那還得了?便是宮裡娘娘不說,聖上也會治罪。太監(jiān)吃定琉璃不敢這麼做,所以方纔纔有那般底氣。
可是琉璃卻不信這個邪,偏要這麼做。
葉同立即上前綁人,太監(jiān)終於慌了,忙不迭地掙開繩索。爬到琉璃腳前道:“夫人饒命!我不是廣仁宮的!”
不是廣仁宮的,那假傳旨意謀害命婦就是滅族的大罪,這後果他承擔不起。
“那你是哪宮的?”琉璃往身後椅上坐下來。
“我是——”
話纔到口邊,旁邊跪著的那刺客忽然手指一動,對著太監(jiān)腦後揚了揚。太監(jiān)便悶哼了一聲倒在地上!
劉威迅速將刺客壓倒在地,緊踩住他肩背。
葉同將太監(jiān)拖起來,再一探他鼻息,皺眉道:“死了!”
琉璃瞪向那刺客,指著他:“拖下去審,隨便用什麼辦法,剝骨抽筋或者割肉凌遲,讓他把背後主使交代出來!”
葉同得令,立時與劉威二人下去審問了。
琉璃坐回椅上,眉頭皺得死緊。
這些人策劃的好得意!先讓人假傳駱貴妃的旨意宣她進宮,然後在半路伏擊,她若死了,那整個王府的人必然把這罪加到駱貴妃頭上,祈允灝就算不會跟陸詔成仇,也絕不會再幫他奪位,而段文蕙佔取將軍夫人的位子也更加有希望了。真可謂一舉幾得!只是他們沒想到,老天爺居然助她不死,她要是不借這機會將他們掀個底朝天,她就不是徐懿貞了!
她叫來個侍衛(wèi),“你回王府打聽打聽,如今鬧成什麼樣了,再暗地告訴李行,就說我無妨,千萬不能讓人進去我房裡,除了王爺,若有人擅闖,先打後綁!”
侍衛(wèi)轉頭出去。
杜睿從後方走出來,看向那已死的太監(jiān),又看了扶著額角的她一眼,說道:“這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琉璃嘆了口氣,說道:“死在這裡,我倒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如果送進宮去,不管他是哪宮裡的,都勢必會引出番麻煩。可是就這麼處理了,他背後既然有人,就肯定會追查他屍體下落,然後拿這個說事。總之怎麼做都不妥。
杜睿想了下,說道:“交給我吧。”
琉璃轉過頭來,他點點頭:“他既然傷口在腦後,傷口裡還有支暗器,足可以證明他是被暗殺的,你在進宮半路受伏擊,那就可以把他也當做是受誤傷而死。這背後的主使不是皇后便是太子他們,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他交到大理寺去,讓大理寺受理此案,索性把事情鬧開,如果大理寺能夠查到太子頭上,提供出他謀害你的證據(jù),那是最好。如果他們不敢往下查,那至少也能證明太監(jiān)的死跟你沒關係。”
琉璃聽畢,心情頓時鬆下來了,“這主意甚好。實不相瞞,我也覺得是太子行兇的可能性居多。”說著,她把昨夜段文蕙執(zhí)意要見祈允灝、結果反被陸詔羞辱一事說了。“這事的風格極像太子,皇后要下手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大理寺那邊若是想辦法施加點壓力,讓他們得出太子行事不仁的結論,說不定內閣那邊也會因此改變些看法。”
杜睿蹙起眉:“內閣?”
琉璃點點頭,看著他,“太子屢次害我,皇后又勾結忠勇侯府衝我下手,我爲了自保,不得不偏向慶王。至少到目前爲止,慶王並沒有對我有過絲毫圖謀以及傷害的行爲。可是太子終究已經(jīng)是儲君,內閣四大臣又都是正人君子,認爲太子並無大過,並不支持聖上廢儲。你知道,慶王要順利登基沒有他們的擁護是不成的,所以必須讓他們看清太子的內心險惡,使他們知道太子並不能給黎民百姓帶來安康,這樣,慶王纔有可能成功。”
杜睿默默聽著,片刻才緩緩點頭。祈允灝擁護陸詔的跡象已經(jīng)越來越明顯,琉璃身爲他的妻子,自然不免會因此承受諸多危險。他無心參與黨派之爭,可是太子屢次傷害一個弱女子,的確不仁,加之傷害的還是琉璃,他就更加不齒他的爲人。
琉璃這麼說,他十分理解。
“先吃飯吧。”他看了眼已擡著食盒到正廳來的下人,和聲與她道:“吃完飯,再處理。”
琉璃點頭,隨他走到廳內飯桌旁。
廚下預備的菜式很豐富,而且都是適合孕婦吃的口味,琉璃也已有點餓了,舉箸先吃了口清炒山藥,然後又連喝了兩口湯。杜睿見她吃的愉快,不覺也微笑了下,退到側廳去用飯。
剛放下碗筷,葉同就回來了。
“奶奶,那小子捱了一十七刀,實話招了。他是太子的人,昨兒夜裡接到的太子旨意,讓他與其餘三人埋伏在竇宅,等奶奶的大轎經(jīng)過時進行伏擊。”
“昨兒夜裡?”琉璃冷笑了聲,果然不出所料,就是段文蕙遞的消息。她一揚手:“讓他招供畫押,按手印。挑斷他的腳筋,再給他上些傷藥,別讓他逃走,也不能讓他死。”
葉同點頭。
這巧派回王府去的侍衛(wèi)也已經(jīng)迴轉來了,進門便與琉璃道:“王爺聽說奶奶受伏,已經(jīng)回府了,方纔又讓三爺調令了府兵四處搜尋奶奶下落,這會子應已經(jīng)在進宮告御狀的途中。李副將先前聽說奶奶遇到刺客,便要讓人去尋慶王爺,這會子聽說奶奶安全無事,便已經(jīng)聽從奶奶吩咐將院子裡外都守好了。”
“段文蕙呢?”琉璃首先問她。
“回奶奶的話,段文蕙想回忠勇侯府去,被李副將截下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關起來。”
琉璃點頭,“李行好樣的。”然後卻又沉吟起來。
她本來的計劃是打聽出王府的情況,驚動定北王去宮裡鬧事之後,自己再回去,可是如今既然又還可以順便揪出太子的罪行把柄,就這麼安然無恙地回去,豈不又讓皇后有機可乘,趁機勸說聖上放棄追查此事?她這一嚇不是白挨的,就算不能一下把他們整垮,也得撈回點本纔像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