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些族老們正拉著這兩位官差問話時,村口又有了動靜,這次來的是馬車,是鎮裡的幾位鄉紳,說是曾經受過謝紓的恩惠,具體是什麼恩惠謝涵就不清楚了。
不過金珠知道孫氏的父親也來了,跟著這些鄉紳們隨了一份禮,都是二十九兩銀子外帶四匹素色綢子。
這些人祭拜結束後並沒有著急離開,那兩位官差是想和朱江套近乎,京城定國公府的人,這些下面的小官平日裡哪有機會能巴結上?
因此,那位知縣大人倒也沒說謊,如果不是怕時間上趕不及,他是真的打算親自下來的,因爲他也清楚,顧家即便沒有本家來人,可能代表顧家出面的肯定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老話都說了,宰相門人七品官,這定國公府的管事要結交上了有時也能辦成大事的。
而那幾位鄉紳之所以沒離開則是想和那兩位官差說說話,北地疾苦,一個縣的大戶富戶真心不多,能在縣太爺跟前掛上號的就更不多了,而不管是掛上號的還是沒掛上號的,都想借這個機會套個近乎。
因爲他們也明白,能代表知縣和縣丞前來弔唁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官差,是心腹,既然是心腹,自然是要結交的。
謝涵沒想到這些人居然藉著自己父親的喪禮互相攀起交情來,說實在的,這不是她樂意看到的,尤其是不樂意那兩名官差跟朱江套近乎。
因爲她心裡明鏡似的,那些人要是跟顧家套上了交情對她而言是百害無一利的。
可是這會的她找不到什麼理由去阻止他們,而且她也顧不上他們,因爲她得一直跪在旁邊答禮,還有幾份客祭沒有做完呢。
最後一個做祭的是謝涵的姑母謝耕梅一家,謝耕梅跟謝紓的感情最深,因而傷痛也最深,她是一路哭著過來的,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見到謝涵連人都沒看清就把謝涵先抱進了懷裡。
謝涵對這個姑母真的沒什麼印象了,時間太久了,上一世的事情,而且那會她纔剛五歲,走馬燈似的見了很多親戚,沒等她分清誰是誰就離開了。
見謝涵扭了扭身上想掙脫她,就像一個陌生人似的一點回應沒有,謝耕梅哭得更傷心了。
“孩子,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姑母呀,我可憐的孩子,你爹到底是因爲啥病啊,過年回家那陣還好好的,就連送你娘回來安葬時也沒看出他有什麼病啊,這才幾天,怎麼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呢?”
“說是感染了傷寒,我也不清楚,那段時間我在外祖家,等我趕回揚州時他就不行了。”謝涵想起那段日子,也嗚嗚哭了起來。
老天雖然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可她並沒有改變父親的命運,這是她心裡最大的痛,她也想留下父親,也想有個人護著,也想護著父親,可老天仍是沒給她這個機會。
“小英她娘,你把娃摟太緊了,娃喘不過氣來。”謝耕梅的丈夫單勇看出謝涵的不適,上前拉開了兩人。
謝涵這纔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姑母,三十來歲的年紀,膚色還行,不黑,可也說不上白,皮膚有點粗糙,不胖也不瘦,鴨蛋臉,眉毛有點粗,眼睛因爲腫著看不出模樣來,但是鼻子和脣形的線條還是不錯,年輕時應該算得上是美女,可惜生活在鄉下,失於保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幾歲,因爲謝涵知道對方的真實年齡應該是二十七歲。
不過令謝涵比較寬慰的是至少這位姑母家的條件不會太差,她家的三個孩子看起來都比較乾淨,氣色紅潤,身上的衣服也都有六七成新。
沒等謝耕梅拉著謝涵說話敘舊,那邊司儀便宣佈開始祭拜了,因爲要搶著時辰上山,誰也不敢耽誤。
謝涵正跪著答禮時,村口又響起了馬蹄聲,而且這一次來人比較急也比較多,掀起了一陣塵土。
高升帶著人去了路口迎接,這邊司儀也草草結束了客祭,等著迎接新的客人。
這次來了兩批人,一批仍是官差,是幽州知府派來的,一共四個,另一批是四個青衣小廝,說是趙王府的人。
幽州知府能派人來謝涵還能勉強理解,可趙王府居然也打發了四個小廝專程跑著一趟就令謝涵費解了。
那天趙王府的副長史楊冰已經代表趙王府出了一百兩銀子的喪金,那個時候謝涵就覺得有些困惑,因爲她從沒聽父親提起過趙王府。
可趙王府這一次卻鄭重其事地派了四個人快馬加鞭跑來,這是爲何?
不對,那天謝涵碰上楊冰楊冰說是去京城送端陽禮,這麼短的時間裡他應該來不及給幽州的趙王府送信吧?
換句話說,趙王府並不清楚楊冰出了一百兩銀子的喪金,也不清楚楊冰曾經救了謝涵一命,他們應該也是從驛館那邊得到的消息,所以連夜打發人快馬加鞭趕過來的。
只是這樣一來謝涵就更費解了,到底有多深的交情對方纔會給這麼不辭勞苦地趕來?
要知道趙王不是別人,是皇上的親哥哥,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怎麼會給一個死去的朝廷大員這麼大的體面?
忽然,謝涵想到了顧家,外祖父顧霖駐守幽州多年,上一世的謝涵也跟著顧鑠去幽州守了幾年,定國公府跟趙王的關係只怕不淺,莫不是衝顧霖來的?
謝涵思索這個問題時朱江已經跟趙王府的人搭上了話,而另一邊,幾位族老正顫顫巍巍地在賬本上和家譜上隆重地寫下了這件大事。
體面,太體面了,幽州趙王親自打發四個人來送喪,出手也不小氣,禮金隨了七百九十九兩,此外,幽州的大小官員也湊了六百九十九兩銀子的禮金。
看著滿心歡喜和與有榮焉的族人和親人,謝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好在上山的時辰已到,謝涵見父親的棺木被擡了起來,這個時候她什麼也顧不得了,上前扶著父親的棺木跌跌撞撞地從祠堂出來,繞村子一圈,出了村子,黑壓壓的送葬隊伍一路跟著上了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