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見高升目光微閃,顯然是琢磨什么事情,便隨口問了他一句,“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著以后這一年兩季的租子怎么收,早知如此,這些年我們也就不這么賣力在這邊置下這些產業了,多在揚州那邊花點心思好了。”高升很快找了個理由。
“這樣啊,實在不行幽州那邊就先交給五伯打理了,京城這邊的事情交給阿金,要是有合適的價格,不妨賣了那些莊子也行。”最后一句話,謝涵是咬著牙說出來。
因為這產業一賣,意味著她就真的徹底割舍掉和朱泓的聯系了。
“啊?賣了?”高升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沒事說這個干什么?
他還想著如何撮合這兩人呢,再不濟,也得讓謝涵生個孩子之后再離開啊。
“你們兩個是什么意思?這地方以后我們都不回來了?”李福這會才聽明白這兩人的對話,看看高升,又看看謝涵,頗有點失落。
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一點都不知情,不但他不知情,顯然司琴也是不知情的,這說明謝涵把他們夫妻兩個排除在外了,并沒有拿他們當心腹。
“行了,你別這樣看著我,小姐也是第一次跟我說這些,我也才知道小姐打算把這些產業賣了。”高升用肘關節推了一下李福,說道。
“我也沒說現在就賣,有合適的價錢再賣吧。有祖父他們在,我怎么可能一直不回來呢?”謝涵也看出了李福的失落,解釋了兩句。
就算年節時分她可以不回來,但祖父百年時她肯定是要帶謝瀾回來的。
“也對啊,是小的糊涂了。”李福的臉上很快又有了笑意。
他倒無所謂南邊北邊,只要還讓他跟在小姐身邊就行。
“好了,你們下去準備吧,明兒一早就動身,這路不太好走,估計沒個七八天也到不了。”謝涵見該交代的都差不多交代清楚了,便把話收住了。
高升和李福走后,謝涵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屋子里的東西基本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日常用的東西還沒有最后歸整,尤其是炕上的東西,基本還沒怎么動。
脫了鞋子上炕,謝涵想親自整理一下炕上的用品,可摸了摸兩人共枕過的鴛鴦枕,又摸了摸兩人合蓋過的鴛鴦被,再摸了摸朱泓穿過的褻衣,謝涵的眼淚不期然地滾了下來。
這是她的新房,見證了她和朱泓成親后這一個月的幸福時光,只是謝涵沒想到的是她的幸福來得如此短暫,短短的一個月她便揮霍了她一生的愛戀。
后悔嗎?謝涵問自己。
搖了搖頭,畢竟朱泓這些年對她也算是用盡了心思,無奈老天不成全人,她千防萬防的還是把她最不堪的一面呈現在他的面前了,任是誰只怕也沒法過這一關的。
故而,當初朱泓對她的愛有多深,現在她對朱泓的傷害就有多深,因此,她只能選擇放手。
可為什么心會這么痛?
也不怪她不舍,說起來這些年兩人一路走來經歷了的風雨可真不少,她為他出謀劃策,為他豪擲萬金,又數次救他于水火;而他呢,為她遮風擋雨,為她做小伏低,為她擊退身邊的魑魅魍魎,好容易成親了,以為兩人從此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了,誰知卻仍是事與愿違。
說不上是誰的錯,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
想到命,謝涵忽然想起玄智大師對自己的預言,她剛一進京,玄智大師就說她遭遇到了一點麻煩,緊接著還會有更大的麻煩。
下山后,她才知道一點麻煩指的是徐氏出首她父親貪墨一事,而那個更大的麻煩顯然指的是她現在經歷的事情,最后,玄智倒是還說了一句話,她不會死,朱泓也不會死。
這就夠了,自己能活著,知道他也能安好,足矣。
一路顛簸,謝涵一行于七天后再次回到了謝各莊,由于老太太的喪期還沒有過,謝家人除了外嫁的幾個孫女外都在鄉下守著,兩家又像之前沒分家那樣合在了一起,當然,是吃合在了一起,住還是兩兄弟各住各的。
待謝涵和幾位長輩見禮畢,謝沛、謝沁、謝澤、謝瀾幾個都圍了上來,他們雖然住在鄉下消息比較閉塞,可趙王謀逆一案還是聽說過的,原本謝耕田是想打發謝澤和謝沁去一趟京城看看謝涵,可臨出發前杜廉打發人給他們送了個口信,說謝涵沒事的。
“姐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謝瀾紅著眼圈靠了過來。
自打謝涵成親后,他就和謝涵分開了,彼時雖不太適應,可好歹隔三差五的姐弟兩個還能見個面。
可誰知剛過了一個月偏又發生了戰事,謝涵又丟下他跑回幽州來了,那時他雖然想姐姐,可也知道姐姐是做大事的,他不能拖姐姐的后腿。
后來老太太沒了,他跟著來鄉下了,以為這下總可以見到姐姐了,可誰知沒幾天姐姐又被皇上叫回京城了,再后來,又傳出太后薨和趙王謀逆一案,他從書上看待過這種事情是要株連九族的,以為姐姐姐夫必死無疑,于是,他沒少鬧著要回京城去見姐姐最后一面,無奈家里人都不同意。
后來大姐夫打發人送信來,說姐姐姐夫不會受牽連,他聽了雖然歡喜,可沒見到謝涵終是放不下這顆心,直到年根下謝涵打發人來送了一趟年禮,他這才相信謝涵沒事。
“好了,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離開你太久。”謝涵抱住了謝瀾。
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也十分想念這唯一的弟弟,或許,從今后她能依靠的便是這唯一的弟弟了,聯想起她當初在父親臨終之際立下的誓言,不由失聲痛哭起來。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么些年,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她現在的愿望竟然和當年一樣簡單了,遠離顧家,守住這份家業,把謝瀾培養成才。
只是愿望是一樣的,心境卻大不同了,當年的她雖然步步小心,可她的心是滿的是熱的,如今她雖然不用再步步為營了,但她的心是空的。